胡蘭(lan) 成，精致的小人兒(er)

作者：餘(yu) 東(dong)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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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發於(yu)  《中華讀書(shu) 報》（2015年12月30日09 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十一月廿一日

           耶穌2015年12月31日

首發於(yu) 《中華讀書(shu) 報》，發表時標題改為(wei) 《這樣的人，怎可為(wei) 青年的導師——談胡蘭(lan) 成》

胡蘭(lan) 成很有些才氣，擅長風花雪月，又能詩詞書(shu) 法，懂一點儒佛莊禪，對年輕讀者而言很有一些欺騙性。此人寫(xie) 過不少書(shu) ，這些書(shu) 據說目前在大陸有不少粉絲(si) 。這有些危險。

此人最大的問題就是脫離了中國讀書(shu) 人的根本，缺乏人格的健美和士心的堅定。其愛情搖擺不定，見異而思遷，喜新不厭舊，腳踩多隻船，原因在此。仿佛多情，實為(wei) 濫情，仿佛風流，實為(wei) 偽(wei) 風流，非真愛也。其政治上輕浮失足，原因也在此。

沒有基本的心之力，論事議政自然也難以中肯、中正。1936年發生“兩(liang) 廣事變”，時胡蘭(lan) 成在廣西教書(shu) ，於(yu) 《柳州日報》等報紙上發表文章，鼓吹兩(liang) 廣與(yu) 中央分裂，得到日本刊物青睞。受到軍(jun) 法審判，是自取其咎。

此君在《山河歲月》中，以避重就輕並用模棱兩(liang) 可的口氣敘述抗戰，且不改對日本的讚揚。他說：

“抗戰的偉(wei) 大乃是中國文明的偉(wei) 大。彼時許多地方淪陷了，中國人卻不當它是失去了，雖在淪陷區的亦沒有覺得是被征服了。中國人是能有天下，而從(cong) 來亦沒有過亡天下的，對其國家的信是這樣的入世的貞信。彼時總覺得戰爭(zheng) 是在遼遠的地方進行似的，因為(wei) 中國人有一個(ge) 境界非戰爭(zheng) 所能到……彼時是淪陷區的中國人與(yu) 日本人照樣往來，明明是仇敵，亦恩仇之外還有人與(yu) 人的相見，對方但凡有一分禮，這邊亦必還他一分禮……而戰區與(yu) 大後方的人亦並不克定日子要勝利，悲壯的話隻管說，但說的人亦明知自己是假的。中國人是勝敗也不認真，和戰也不認真，淪陷區的和不像和，戰區與(yu) 大後方的戰不像戰。”

豈有此理！中國的抗戰，屍山血海，抗戰的悲壯，真刀實槍，豈有不認真之理，豈能有假？胡蘭(lan) 成說的才是假話，風涼話。這樣亂(luan) 發議論，歪曲曆史，妖氣十足。黃明雨先生說他近妖，可謂的評。

胡蘭(lan) 成的文章著作，仿佛天花亂(luan) 墜，頗有迷惑性；實則矯揉造作，浮皮潦草，似是而非，缺乏真實功夫，經不起認真推敲。

他的《禪是一枝花》是談說禪宗公案的。有一個(ge) 公案是陸亙(gen) 大夫和南泉對話，陸大夫說：“肇法師道：天地與(yu) 我同根，萬(wan) 物與(yu) 我一體(ti) ，也甚奇怪。”南泉和尚指著庭前花說：“時人見此一株花，如夢相似。”胡蘭(lan) 成解析說：

“英雄美人都是萬(wan) 民的親(qin) 人，所以是冤家，在一淘時便這樣那樣不對，要淩辱他。世人見了英雄美人，就是見了天地萬(wan) 物，而且就是見了自己。對於(yu) 這個(ge) 自己可不知要怎樣才好，如此就懊惱起來了。這不是夢吧？於(yu) 是要敲打出響聲來聽聽，要咬自己的手臂看痛不痛。這就是屈原的何以遭放逐，王昭君的何以不得不出塞了。”

以前讀時頗為(wei) 欣賞，皈儒後再看，才發現這種解析純屬歪解，完全不靠譜，完全沒有體(ti) 悟到“天地與(yu) 我同根，萬(wan) 物與(yu) 我一體(ti) ”的真義(yi) 。萬(wan) 物一體(ti) ，至真至實，毫不奇怪，遺憾世人不悟耳。儒道兩(liang) 家也有所悟，如南泉和尚，然悟之不大，麵對如此嚴(yan) 肅重大的問題，說的是莫名其妙的話，有玩弄光景之嫌。

圓滿證悟此理，便是儒家大人。王陽明說：

“大人者，以天地萬(wan) 物為(wei) 一體(ti) 者也。其視天下猶一家，中國猶一人焉。若夫間形骸而分爾我者，小人矣。大人之能以天地萬(wan) 物為(wei) 一體(ti) 也，非意之也，其心之仁本若是，其與(yu) 天地萬(wan) 物而為(wei) 一也。”（《大學問》）

悟得天地萬(wan) 物一體(ti) 之仁之理者，就是仁者和大人，就有天下一家、中國一人的認知，有己饑己溺、民胞物與(yu) 的情懷。孔子說仁者愛人，是因為(wei) 仁者悟得此理，仁愛之心勃勃不容已，故不能不愛人。這種萬(wan) 物一體(ti) 、天人合一的境界，非普通民眾(zhong) 所能及，也非一般英雄美人所能達，也非胡蘭(lan) 成所能領會(hui) 也。

胡蘭(lan) 成投靠汪精衛陣營，對汪精衛由衷讚美。他在《今生今世》回憶，日本駐南京大使館一等秘書(shu) 清水重三曾歎道：“我在旁看著，這邊是戰勝國，坐著我們(men) 的大臣大將與(yu) 司令官，對方是戰敗國，坐著汪先生，但是比起來，隻見汪先生是大人，我們(men) 的大臣大將司令官都藐小了…汪先生的風度氣概，如山河不驚”雲(yun) 雲(yun) 。

太過譽了。

汪精衛品格，大於(yu) 日本人，也高於(yu) 胡蘭(lan) 成，然亦有限，配不上大人的稱謂。在日寇武力侵犯毫無收斂而國民政府公開宣戰之後，身為(wei) 政府高官，再來討論和戰問題，已非所宜，居然在日寇侵犯的疆域內(nei) 另立政府，更是犯了原則性錯誤。汪精衛主和並自立，雖有值得同情的苦心，也不乏局部的好處，然對民心士氣的打擊極其沉重，對中國的抗戰事業(ye) 雪上加霜。這個(ge) 大錯誤，是他對國內(nei) 局勢國際局勢和曆史大勢判斷失誤造成的。

值得反省的是，東(dong) 海歸儒之前，就像一度驚豔胡蘭(lan) 成一樣，曾經一度驚豔於(yu) 汪精衛，寫(xie) 過關(guan) 於(yu) 汪精衛的幾篇文章，對其抬舉(ju) 過度，評價(jia) 過高，竟以聖賢目之。殊不知，儒家聖賢，智勇具高，若有權位，便無敗局。孟子曰“仁者無敵”，春秋經雲(yun) “王者無敵”；賈誼引周公之言說君子“守而必存，攻而必得，戰而必勝。”（《新書(shu) 》）

依照儒家標準，汪精衛仁有餘(yu) 而智勇不足，歸根結底還是仁性有虧(kui) 缺，何足以當聖賢大人之稱。儒家的政治標準很高。孔子稱讚管子“如其仁如其仁”，但並不許可管齊的霸道為(wei) 仁政王道。儒家聖人標準也很高，要德智雙高。汪精衛犧牲精神固然豐(feng) 沛，然對大局判斷失誤，自取敗亡，智不足也。

儒眼相看，胡蘭(lan) 成有些才氣，但無正氣；是個(ge) 風流鬼，卻非仁者，極多小聰明而無大智慧，有狐騷味兒(er) 而無人味兒(er) 。若這樣的人，陰魂不散，成為(wei) 了當前中國年輕人的精神導師，將害人不淺。

餘(yu) 東(dong) 海

2015年11月15日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