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ong) 畢節問題談起:當代鄉(xiang) 村治理秩序的反思與(yu) 重建
來源:弘道書(shu) 院
整理者:海中青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五月十七日己卯
耶穌2015年7月2日
6月26日晚,弘道書(shu) 院思想對話暨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鄉(xiang) 村中國講堂、鄉(xiang) 村中國讀書(shu) 會(hui) ——“從(cong) 畢節問題談起:當代鄉(xiang) 村治理秩序的反思與(yu) 重建”在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舉(ju) 辦。參加本次對話的嘉賓有:中國人民大學社會(hui) 與(yu) 人口學院、中國人民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所長趙旭東(dong) 教授,弘道書(shu) 院院長、北航高研院姚中秋教授,弘道書(shu) 院副院長、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係任鋒副教授,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仝誌輝副教授,以及中國音樂(le) 學院謝嘉幸教授。
秋風先生首先從(cong) 傳(chuan) 統中國的鄉(xiang) 村秩序展開論述。秋風教授指出,時值當下,留守兒(er) 童問題已成為(wei) 一個(ge) 非常嚴(yan) 重的社會(hui) 問題。而回顧中國古代,“兒(er) 童留守”同樣是一個(ge) 非常常見的現象,但是卻沒有成為(wei) 社會(hui) 問題。在中國古代,例如明清時代的徽州,青壯年男子或從(cong) 事政務,或從(cong) 事商業(ye) ,會(hui) 留下自己的家眷在故鄉(xiang) ,但是,當時卻並不存在突出的“留守兒(er) 童”問題。相反在這些地方,這些孩子仍然能夠接收到相當不錯的教育,所以那個(ge) 地方仍然人才輩出,學術仍然發達。這是因為(wei) 傳(chuan) 統中國的基層社會(hui) 是是一個(ge) “社會(hui) ”。而在當代中國,傳(chuan) 統中國的社會(hui) 結構早已趨於(yu) 瓦解,當代中國鄉(xiang) 村並不存在“社會(hui) ”。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社會(hui) ,由此導致兒(er) 童被置於(yu) 非常無助的境況。包括教育、人生的正常成長都存在很多基本條件的欠缺,缺乏基本的關(guan) 注當代。當我們(men) 說基層社會(hui) 的時候,實際上用的是一個(ge) 虛假的詞。其實這個(ge) 問題不僅(jin) 僅(jin) 存在在中部的鄉(xiang) 村,在城市也仍然存在這個(ge) 問題。社會(hui) ,根據傳(chuan) 統經典《禮記》中的記載,即人們(men) 在社中相會(hui) 。傳(chuan) 統中國的“社”也是經過很複雜的演變,最早的三代每個(ge) 聚落都有一個(ge) “社”。宋以後,宗族作為(wei) 社會(hui) 組織得到鞏固,祠堂是公民進行公共活動的空間,人們(men) 通過祠堂參與(yu) 到地方公共生活的治理之中。因此,從(cong) 傳(chuan) 統文化建設的角度來看,鄉(xiang) 村基層治理的精髓在於(yu) 傳(chuan) 統鄉(xiang) 村儒家精神生活的複興(xing) 。農(nong) 民內(nei) 生的精神生活為(wei) 何?這是一個(ge) 非常值得探尋的問題。社的重建,是當代中國基層社會(hui) 治理的重要解決(jue) 方案。基層社會(hui) 恢複祠堂、廟等公共空間,這樣才能更好地使得民眾(zhong) 參與(yu) 基層的公共生活,使身心得到安頓。社會(hui) 基層建設需要當代中國民眾(zhong) 的文明自覺。
趙旭東(dong) 先生指出,畢節事件進入大家的視野之中,這在當下已經成為(wei) 關(guan) 注的焦點。這個(ge) 焦點,我認為(wei) 現在太早做判斷不一定是理智的,因為(wei) 這個(ge) 事件究竟是怎麽(me) 樣的過程,現在仍缺乏足夠的實際材料以資判斷。畢節問題一反麵反映著農(nong) 村文化建設上存在問題(如秋風教授剛才所論),另一方麵也折射出中國的整體(ti) 社會(hui) 結構正在發生潛移默化的變遷。在文化建設方麵,當下技術時代日新月異,傳(chuan) 統文化秩序受到衝(chong) 擊。我們(men) 現在到了一個(ge) 精神生活很難通過完全傳(chuan) 統的概念而塑造的時代,我們(men) 確實麵臨(lin) 一些困境,不是傳(chuan) 統的東(dong) 西不好,而是需要和當前的時代環境有一個(ge) 更好的契合。在整體(ti) 的社會(hui) 結構方麵,新生代的生活處境,尤其是鄉(xiang) 村兒(er) 童,在其精神世界中,存在著意義(yi) 缺失問題。當代青少年的精神生活,麵臨(lin) 著傳(chuan) 統精神生活難以填補的困境。同時,技術生活的日新月異,鄉(xiang) 村兒(er) 童生活處境也跟原來不一樣,所以需要把這個(ge) 作為(wei) 分析,它影射出今天社會(hui) 的大變化,極端案例的研究比一般案例更重要。縱觀百年來鄉(xiang) 村建設的路徑,包括革命與(yu) 改良兩(liang) 種,但是兩(liang) 種是否能夠解決(jue) 鄉(xiang) 村治理問題,這仍是一個(ge) 懸而未決(jue) 的問題。而在當前中國,鄉(xiang) 村治理問題的出現,源於(yu) 城鎮化持續突進,城鄉(xiang) 二元結構的失衡以及城鄉(xiang) 基本社會(hui) 服務不均衡等諸多原因。例如在基本的教育方麵,孩子在農(nong) 村接受教育,他們(men) 連在城市裏的1/10都學不到,一些知識點、一些信息聽都沒聽過,這樣的話實際上是變相地把這些人拉出群。在城鎮化持續推進和鄉(xiang) 村傳(chuan) 統文化重建兩(liang) 者存在著巨大張力。在這個(ge) 意義(yi) 上看中國現在社會(hui) 的狀況、鄉(xiang) 村究竟是怎麽(me) 樣的,在哪兒(er) 推進一把,使鄉(xiang) 村自身的力量和我們(men) 的力量能夠一起來推動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既不能過於(yu) 理想也不能過於(yu) 操之過急。
任鋒先生認為(wei) ,“我接著趙旭東(dong) 老師講的,很讚同趙旭東(dong) 老師的態度,既不能理想化也不能操之過急,我個(ge) 人不是專(zhuan) 門做農(nong) 村問題研究的,但我一直對這個(ge) 問題抱有關(guan) 懷。”這個(ge) 問題是一個(ge) 非常複雜的問題,因為(wei) 在鄉(xiang) 村治理結構中,存在著國家權力、經濟資本以及在地化的鄉(xiang) 村秩序本身等諸多向度。國家權力的建構、企業(ye) 資本的衝(chong) 擊以及鄉(xiang) 村秩序本身的生長,幾者之間存在著排異或衝(chong) 突。同時,一個(ge) 很重要的層麵是,在鄉(xiang) 村治理秩序之中,當前應該尋找超越意識形態化式的知識資源,避免整全性、意識形態化的鄉(xiang) 村秩序構建的道路方案。20世紀40年代,思想家錢穆先生指出,傳(chuan) 統中國以農(nong) 立國,傳(chuan) 統社會(hui) 以耕讀傳(chuan) 家、詩禮傳(chuan) 家為(wei) 其生活方式的根基。傳(chuan) 統中國,在城鄉(xiang) 之間強調一種連續體(ti) 、強調一種循環體(ti) ,在人的社會(hui) 身份構建時,強調不同身份構建之間的彌合與(yu) 整合。比如士農(nong) 工商的市民社會(hui) ,士農(nong) 恰恰對應我剛才提到的耕讀傳(chuan) 家、詩禮傳(chuan) 家,耕讀文化的要核。也就是說文明的發展,在文明精神上講是健全、穩健的,沒有片麵地強調貴族、讀書(shu) 人完全占主導的社會(hui) 。而在當下,城鎮化使得城市與(yu) 鄉(xiang) 村的有機聯係斷裂,這使得原來農(nong) 村文明根源上反哺城市的能力被扼殺掉,這是當前傳(chuan) 統—現代二元割裂式現代化路徑帶來的不良後果。因此,現代化的發展道路是否僅(jin) 僅(jin) 隻有城市化一條,抑或可以探索所更為(wei) 貼近傳(chuan) 統中國城鄉(xiang) 之間連續體(ti) 式的路徑,這是一個(ge) 值得思考的問題。傳(chuan) 統中國的鄉(xiang) 村社會(hui) 治理存在一個(ge) 禮法秩序。現代中國可以建構新的禮法秩序,禮法秩序的特征在於(yu) 遵循基層的風俗習(xi) 慣和人倫(lun) 物理。宋以後,鄉(xiang) 約、宗族等組織表征著禮法秩序的有效治理。而在當下,傳(chuan) 統文化、社會(hui) 自治和當前的基層民主製度建設,幾者並不矛盾,恰可成為(wei) 相維相製的互補結構。當前鄉(xiang) 村治理需要綜合性解決(jue) 方案,同時也需要運用多個(ge) 視角、多種思考立場的共同審慎對話。
仝誌輝先生的觀點是,鄉(xiang) 村治理既需要文化重建,同時也需要基層組織的再重建。“我同意秋風教授講的要重建鄉(xiang) 村社會(hui) ,沒有社會(hui) ,精神文化層麵上要強調。也同意趙旭東(dong) 老師說的,要審慎的,把革命和改良兩(liang) 派的資源同等看待。任峰老師講的,需要多角度的、綜合性的方案,我也很認同。”中國的區域非常大,鄉(xiang) 村問題也不能用徹底解決(jue) 式方法來對待,期待有一種方法能解決(jue) 問題,這沒有可能性。但是一些共同性的東(dong) 西需要由學者厘清和實踐,並提出一些有統攝性的東(dong) 西。在他們(men) 的基礎上,重建鄉(xiang) 村社會(hui) 的途徑,中國文化重建的方式是一種逐步積累的事務。鄉(xiang) 村社會(hui) 的建設離不開組織重建,建國以來的曆史也是組織重建。有了組織的容器,內(nei) 生的可以持續發展的容器以後,精英可以回流,人心可以安頓,內(nei) 生的文化可以繁榮。農(nong) 村的組織化是文化繁榮、精英回流和鄉(xiang) 村人心安頓的基礎性工作。土地集體(ti) 所有製度在改革開放之後仍然得到保存。村社在當前具有三重性質,首先是集體(ti) 所有者性質,其次是生活共同體(ti) 性質,再次是公民共同體(ti) 性質。這其中,關(guan) 鍵是村社經濟要能夠自主地發展。但單靠村社的力量不是所有的村社能夠做到,所以今天應該有一個(ge) “縣域自主經濟”的概念。這其中包括擴大農(nong) 業(ye) 鏈條,農(nong) 產(chan) 品加工、農(nong) 民所需的生活消費品、生產(chan) 資料的購銷以及農(nong) 產(chan) 品進一步加工,以及農(nong) 村的金融,這部分經濟活動的收益完全留給農(nong) 民。而當前的狀況是,利潤被農(nong) 村之外的力量更多地攝取了,更多的農(nong) 民將自己的勞動力出賣給城市,造就了城市的繁榮,這也使得農(nong) 民看不到在農(nong) 村長期生活的願景。而“縣域自主經濟”可以有效地緩解當前城鄉(xiang) 經濟不平衡的問題。在縣域自主經濟的狀態下,農(nong) 產(chan) 品加工等產(chan) 業(ye) 鏈環節一方麵可以更多地吸納農(nong) 村勞動力,另一方麵也可以壯大農(nong) 村資本,進而促成城鎮經濟的繁榮。比如說鄉(xiang) 鎮企業(ye) 的實踐,這就回應了費孝通先生曾經提出的“在地工業(ye) 化”這一命題。當前應該開辟這樣的實驗區,給予農(nong) 民更多的自主實踐的空間,這樣才能為(wei) 城鄉(xiang) 發展不平衡這一問題得到更好地解決(jue) 。當下更應該尋求城鄉(xiang) 互榮型經濟,而不是單向度的城市化經濟,這樣才能給鄉(xiang) 村秩序提供組織化的內(nei) 生動力。組織化的農(nong) 村發展基礎上才能恢複鄉(xiang) 村善治。
在接下來的交流互動環節中,秋風教授首先指出,在傳(chuan) 統中國,基層社會(hui) 以禮樂(le) 文化為(wei) 中心,而當前鄉(xiang) 村基層社會(hui) 的重建,仍然需要以文化建設為(wei) 先圖。越接近基層,文化建設的重要性越是凸顯。在鄉(xiang) 村層麵,當前很大程度上需要由集體(ti) 向村社的過渡。部分地回歸傳(chuan) 統的有機社會(hui) 形態,是當前鄉(xiang) 村治理的解決(jue) 之道。文化、組織和財產(chan) ,三者在鄉(xiang) 村治理結構之中,息息相關(guan) 。
中國音樂(le) 學院謝嘉幸教授參與(yu) 交流互動。謝教授指出,文化建設是鄉(xiang) 村建設的重要方麵。改革開放以後,在城鎮化過程中占主導的是企業(ye) 文化,企業(ye) 文化的特點本質是無視生態環境,以利潤作為(wei) 出發點。現在的農(nong) 村問題,包括當前的畢節問題,其實不僅(jin) 這些問題,包括毒食品,這些都是不良的企業(ye) 文化帶來的。例如在台灣,所有因企業(ye) 文化所摧毀的農(nong) 田全部都荒廢了,此後實際上通過宗教、通過社區治理、通過基層組織的自組織國家恢複,才把那些田重新買(mai) 回來,這個(ge) 田被農(nong) 藥、化肥摧毀了,所以他們(men) 提倡綠色食品,這形成跟企業(ye) 文化較量的一個(ge) 文化。現在有大量的台灣義(yi) 工在這裏做鄉(xiang) 村治理,做得非常好。因此,對改革開放前三十年的反思是集體(ti) 朝鄉(xiang) 村的回歸,後三十年的反思應該是從(cong) 企業(ye) 朝社區文化的回歸。趙旭東(dong) 、仝誌輝和任鋒先生接著從(cong) 人類學、農(nong) 村學和政治學等多學科的角度進行互動,探究鄉(xiang) 村良善秩序的建設問題。
幾位學者在表述自己對當代中國鄉(xiang) 村秩序重建的思考時,無不是懷著“為(wei) 生民立命”的信念,祈求一個(ge) 發展更加良好、更加和諧的社會(hui) ,國治天下平,這是從(cong) 古至今包括儒家在內(nei) 的廣大知識分子的曆史使命。
講座最後,現場同學踴躍與(yu) 對話嘉賓進行交流。交流圍繞:傳(chuan) 統社會(hui) 祠堂重建的可能性、地域經濟資源不平衡、人口流動與(yu) 鄉(xiang) 村重建的困境等問題進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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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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