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從畢節問題談起:當代鄉村治理秩序的反思與重建

欄目:諫議策論
發布時間:2015-07-03 10:5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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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cong) 畢節問題談起:當代鄉(xiang) 村治理秩序的反思與(yu) 重建

來源:弘道書(shu) 院

整理者:海中青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五月十七日己卯

          耶穌2015年7月2日


 

 

 

6月26日晚,弘道書(shu) 院思想對話暨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鄉(xiang) 村中國講堂、鄉(xiang) 村中國讀書(shu) 會(hui) ——“從(cong) 畢節問題談起:當代鄉(xiang) 村治理秩序的反思與(yu) 重建”在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舉(ju) 辦。參加本次對話的嘉賓有:中國人民大學社會(hui) 與(yu) 人口學院、中國人民大學人類學研究所所長趙旭東(dong) 教授,弘道書(shu) 院院長、北航高研院姚中秋教授,弘道書(shu) 院副院長、中國人民大學政治學係任鋒副教授,中國人民大學農(nong) 業(ye) 與(yu) 農(nong) 村發展學院仝誌輝副教授,以及中國音樂(le) 學院謝嘉幸教授。


秋風先生首先從(cong) 傳(chuan) 統中國的鄉(xiang) 村秩序展開論述。秋風教授指出,時值當下,留守兒(er) 童問題已成為(wei) 一個(ge) 非常嚴(yan) 重的社會(hui) 問題。而回顧中國古代,“兒(er) 童留守”同樣是一個(ge) 非常常見的現象,但是卻沒有成為(wei) 社會(hui) 問題。在中國古代,例如明清時代的徽州,青壯年男子或從(cong) 事政務,或從(cong) 事商業(ye) ,會(hui) 留下自己的家眷在故鄉(xiang) ,但是,當時卻並不存在突出的“留守兒(er) 童”問題。相反在這些地方,這些孩子仍然能夠接收到相當不錯的教育,所以那個(ge) 地方仍然人才輩出,學術仍然發達。這是因為(wei) 傳(chuan) 統中國的基層社會(hui) 是是一個(ge) “社會(hui) ”。而在當代中國,傳(chuan) 統中國的社會(hui) 結構早已趨於(yu) 瓦解,當代中國鄉(xiang) 村並不存在“社會(hui) ”。我們(men) 這個(ge) 時代最大的問題是沒有社會(hui) ,由此導致兒(er) 童被置於(yu) 非常無助的境況。包括教育、人生的正常成長都存在很多基本條件的欠缺,缺乏基本的關(guan) 注當代。當我們(men) 說基層社會(hui) 的時候,實際上用的是一個(ge) 虛假的詞。其實這個(ge) 問題不僅(jin) 僅(jin) 存在在中部的鄉(xiang) 村,在城市也仍然存在這個(ge) 問題。社會(hui) ,根據傳(chuan) 統經典《禮記》中的記載,即人們(men) 在社中相會(hui) 。傳(chuan) 統中國的“社”也是經過很複雜的演變,最早的三代每個(ge) 聚落都有一個(ge) “社”。宋以後,宗族作為(wei) 社會(hui) 組織得到鞏固,祠堂是公民進行公共活動的空間,人們(men) 通過祠堂參與(yu) 到地方公共生活的治理之中。因此,從(cong) 傳(chuan) 統文化建設的角度來看,鄉(xiang) 村基層治理的精髓在於(yu) 傳(chuan) 統鄉(xiang) 村儒家精神生活的複興(xing) 。農(nong) 民內(nei) 生的精神生活為(wei) 何?這是一個(ge) 非常值得探尋的問題。社的重建,是當代中國基層社會(hui) 治理的重要解決(jue) 方案。基層社會(hui) 恢複祠堂、廟等公共空間,這樣才能更好地使得民眾(zhong) 參與(yu) 基層的公共生活,使身心得到安頓。社會(hui) 基層建設需要當代中國民眾(zhong) 的文明自覺。



圖:姚中秋教授


趙旭東(dong) 先生指出,畢節事件進入大家的視野之中,這在當下已經成為(wei) 關(guan) 注的焦點。這個(ge) 焦點,我認為(wei) 現在太早做判斷不一定是理智的,因為(wei) 這個(ge) 事件究竟是怎麽(me) 樣的過程,現在仍缺乏足夠的實際材料以資判斷。畢節問題一反麵反映著農(nong) 村文化建設上存在問題(如秋風教授剛才所論),另一方麵也折射出中國的整體(ti) 社會(hui) 結構正在發生潛移默化的變遷。在文化建設方麵,當下技術時代日新月異,傳(chuan) 統文化秩序受到衝(chong) 擊。我們(men) 現在到了一個(ge) 精神生活很難通過完全傳(chuan) 統的概念而塑造的時代,我們(men) 確實麵臨(lin) 一些困境,不是傳(chuan) 統的東(dong) 西不好,而是需要和當前的時代環境有一個(ge) 更好的契合。在整體(ti) 的社會(hui) 結構方麵,新生代的生活處境,尤其是鄉(xiang) 村兒(er) 童,在其精神世界中,存在著意義(yi) 缺失問題。當代青少年的精神生活,麵臨(lin) 著傳(chuan) 統精神生活難以填補的困境。同時,技術生活的日新月異,鄉(xiang) 村兒(er) 童生活處境也跟原來不一樣,所以需要把這個(ge) 作為(wei) 分析,它影射出今天社會(hui) 的大變化,極端案例的研究比一般案例更重要。縱觀百年來鄉(xiang) 村建設的路徑,包括革命與(yu) 改良兩(liang) 種,但是兩(liang) 種是否能夠解決(jue) 鄉(xiang) 村治理問題,這仍是一個(ge) 懸而未決(jue) 的問題。而在當前中國,鄉(xiang) 村治理問題的出現,源於(yu) 城鎮化持續突進,城鄉(xiang) 二元結構的失衡以及城鄉(xiang) 基本社會(hui) 服務不均衡等諸多原因。例如在基本的教育方麵,孩子在農(nong) 村接受教育,他們(men) 連在城市裏的1/10都學不到,一些知識點、一些信息聽都沒聽過,這樣的話實際上是變相地把這些人拉出群。在城鎮化持續推進和鄉(xiang) 村傳(chuan) 統文化重建兩(liang) 者存在著巨大張力。在這個(ge) 意義(yi) 上看中國現在社會(hui) 的狀況、鄉(xiang) 村究竟是怎麽(me) 樣的,在哪兒(er) 推進一把,使鄉(xiang) 村自身的力量和我們(men) 的力量能夠一起來推動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既不能過於(yu) 理想也不能過於(yu) 操之過急。





圖:趙旭東教授


任鋒先生認為(wei) ,“我接著趙旭東(dong) 老師講的,很讚同趙旭東(dong) 老師的態度,既不能理想化也不能操之過急,我個(ge) 人不是專(zhuan) 門做農(nong) 村問題研究的,但我一直對這個(ge) 問題抱有關(guan) 懷。”這個(ge) 問題是一個(ge) 非常複雜的問題,因為(wei) 在鄉(xiang) 村治理結構中,存在著國家權力、經濟資本以及在地化的鄉(xiang) 村秩序本身等諸多向度。國家權力的建構、企業(ye) 資本的衝(chong) 擊以及鄉(xiang) 村秩序本身的生長,幾者之間存在著排異或衝(chong) 突。同時,一個(ge) 很重要的層麵是,在鄉(xiang) 村治理秩序之中,當前應該尋找超越意識形態化式的知識資源,避免整全性、意識形態化的鄉(xiang) 村秩序構建的道路方案。20世紀40年代,思想家錢穆先生指出,傳(chuan) 統中國以農(nong) 立國,傳(chuan) 統社會(hui) 以耕讀傳(chuan) 家、詩禮傳(chuan) 家為(wei) 其生活方式的根基。傳(chuan) 統中國,在城鄉(xiang) 之間強調一種連續體(ti) 、強調一種循環體(ti) ,在人的社會(hui) 身份構建時,強調不同身份構建之間的彌合與(yu) 整合。比如士農(nong) 工商的市民社會(hui) ,士農(nong) 恰恰對應我剛才提到的耕讀傳(chuan) 家、詩禮傳(chuan) 家,耕讀文化的要核。也就是說文明的發展,在文明精神上講是健全、穩健的,沒有片麵地強調貴族、讀書(shu) 人完全占主導的社會(hui) 。而在當下,城鎮化使得城市與(yu) 鄉(xiang) 村的有機聯係斷裂,這使得原來農(nong) 村文明根源上反哺城市的能力被扼殺掉,這是當前傳(chuan) 統—現代二元割裂式現代化路徑帶來的不良後果。因此,現代化的發展道路是否僅(jin) 僅(jin) 隻有城市化一條,抑或可以探索所更為(wei) 貼近傳(chuan) 統中國城鄉(xiang) 之間連續體(ti) 式的路徑,這是一個(ge) 值得思考的問題。傳(chuan) 統中國的鄉(xiang) 村社會(hui) 治理存在一個(ge) 禮法秩序。現代中國可以建構新的禮法秩序,禮法秩序的特征在於(yu) 遵循基層的風俗習(xi) 慣和人倫(lun) 物理。宋以後,鄉(xiang) 約、宗族等組織表征著禮法秩序的有效治理。而在當下,傳(chuan) 統文化、社會(hui) 自治和當前的基層民主製度建設,幾者並不矛盾,恰可成為(wei) 相維相製的互補結構。當前鄉(xiang) 村治理需要綜合性解決(jue) 方案,同時也需要運用多個(ge) 視角、多種思考立場的共同審慎對話。




圖:任鋒副教授


仝誌輝先生的觀點是,鄉(xiang) 村治理既需要文化重建,同時也需要基層組織的再重建。“我同意秋風教授講的要重建鄉(xiang) 村社會(hui) ,沒有社會(hui) ,精神文化層麵上要強調。也同意趙旭東(dong) 老師說的,要審慎的,把革命和改良兩(liang) 派的資源同等看待。任峰老師講的,需要多角度的、綜合性的方案,我也很認同。”中國的區域非常大,鄉(xiang) 村問題也不能用徹底解決(jue) 式方法來對待,期待有一種方法能解決(jue) 問題,這沒有可能性。但是一些共同性的東(dong) 西需要由學者厘清和實踐,並提出一些有統攝性的東(dong) 西。在他們(men) 的基礎上,重建鄉(xiang) 村社會(hui) 的途徑,中國文化重建的方式是一種逐步積累的事務。鄉(xiang) 村社會(hui) 的建設離不開組織重建,建國以來的曆史也是組織重建。有了組織的容器,內(nei) 生的可以持續發展的容器以後,精英可以回流,人心可以安頓,內(nei) 生的文化可以繁榮。農(nong) 村的組織化是文化繁榮、精英回流和鄉(xiang) 村人心安頓的基礎性工作。土地集體(ti) 所有製度在改革開放之後仍然得到保存。村社在當前具有三重性質,首先是集體(ti) 所有者性質,其次是生活共同體(ti) 性質,再次是公民共同體(ti) 性質。這其中,關(guan) 鍵是村社經濟要能夠自主地發展。但單靠村社的力量不是所有的村社能夠做到,所以今天應該有一個(ge) “縣域自主經濟”的概念。這其中包括擴大農(nong) 業(ye) 鏈條,農(nong) 產(chan) 品加工、農(nong) 民所需的生活消費品、生產(chan) 資料的購銷以及農(nong) 產(chan) 品進一步加工,以及農(nong) 村的金融,這部分經濟活動的收益完全留給農(nong) 民。而當前的狀況是,利潤被農(nong) 村之外的力量更多地攝取了,更多的農(nong) 民將自己的勞動力出賣給城市,造就了城市的繁榮,這也使得農(nong) 民看不到在農(nong) 村長期生活的願景。而“縣域自主經濟”可以有效地緩解當前城鄉(xiang) 經濟不平衡的問題。在縣域自主經濟的狀態下,農(nong) 產(chan) 品加工等產(chan) 業(ye) 鏈環節一方麵可以更多地吸納農(nong) 村勞動力,另一方麵也可以壯大農(nong) 村資本,進而促成城鎮經濟的繁榮。比如說鄉(xiang) 鎮企業(ye) 的實踐,這就回應了費孝通先生曾經提出的“在地工業(ye) 化”這一命題。當前應該開辟這樣的實驗區,給予農(nong) 民更多的自主實踐的空間,這樣才能為(wei) 城鄉(xiang) 發展不平衡這一問題得到更好地解決(jue) 。當下更應該尋求城鄉(xiang) 互榮型經濟,而不是單向度的城市化經濟,這樣才能給鄉(xiang) 村秩序提供組織化的內(nei) 生動力。組織化的農(nong) 村發展基礎上才能恢複鄉(xiang) 村善治。



圖:仝誌輝 副教授


在接下來的交流互動環節中,秋風教授首先指出,在傳(chuan) 統中國,基層社會(hui) 以禮樂(le) 文化為(wei) 中心,而當前鄉(xiang) 村基層社會(hui) 的重建,仍然需要以文化建設為(wei) 先圖。越接近基層,文化建設的重要性越是凸顯。在鄉(xiang) 村層麵,當前很大程度上需要由集體(ti) 向村社的過渡。部分地回歸傳(chuan) 統的有機社會(hui) 形態,是當前鄉(xiang) 村治理的解決(jue) 之道。文化、組織和財產(chan) ,三者在鄉(xiang) 村治理結構之中,息息相關(guan) 。



圖:謝嘉幸 教授

中國音樂(le) 學院謝嘉幸教授參與(yu) 交流互動。謝教授指出,文化建設是鄉(xiang) 村建設的重要方麵。改革開放以後,在城鎮化過程中占主導的是企業(ye) 文化,企業(ye) 文化的特點本質是無視生態環境,以利潤作為(wei) 出發點。現在的農(nong) 村問題,包括當前的畢節問題,其實不僅(jin) 這些問題,包括毒食品,這些都是不良的企業(ye) 文化帶來的。例如在台灣,所有因企業(ye) 文化所摧毀的農(nong) 田全部都荒廢了,此後實際上通過宗教、通過社區治理、通過基層組織的自組織國家恢複,才把那些田重新買(mai) 回來,這個(ge) 田被農(nong) 藥、化肥摧毀了,所以他們(men) 提倡綠色食品,這形成跟企業(ye) 文化較量的一個(ge) 文化。現在有大量的台灣義(yi) 工在這裏做鄉(xiang) 村治理,做得非常好。因此,對改革開放前三十年的反思是集體(ti) 朝鄉(xiang) 村的回歸,後三十年的反思應該是從(cong) 企業(ye) 朝社區文化的回歸。趙旭東(dong) 、仝誌輝和任鋒先生接著從(cong) 人類學、農(nong) 村學和政治學等多學科的角度進行互動,探究鄉(xiang) 村良善秩序的建設問題。


幾位學者在表述自己對當代中國鄉(xiang) 村秩序重建的思考時,無不是懷著“為(wei) 生民立命”的信念,祈求一個(ge) 發展更加良好、更加和諧的社會(hui) ,國治天下平,這是從(cong) 古至今包括儒家在內(nei) 的廣大知識分子的曆史使命。


講座最後,現場同學踴躍與(yu) 對話嘉賓進行交流。交流圍繞:傳(chuan) 統社會(hui) 祠堂重建的可能性、地域經濟資源不平衡、人口流動與(yu) 鄉(xiang) 村重建的困境等問題進行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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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梁金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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