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需要一場家庭複興(xing) 運動嗎？

作者：侯小兵

來源：南華早報中文網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四月十六日己酉

           耶穌2015年6月2日

細心的人士應該還記得，在2015年中央團拜會(hui) ，中國最高領導人習(xi) 近平在發言中罕見談及家教家風。最近，中紀委官網在首頁醒目位置推出“傳(chuan) 統中的家規”專(zhuan) 欄，引發各方高度關(guan) 注。不知是巧合或是有意配合，儒家學者亦高調談論家庭建設，代表者如張晚林教授發表了《家的重建與(yu) 士風之清廉》文章，而“大陸新儒家”新銳齊義(yi) 虎發表的《家庭複興(xing) 計劃提綱》，更是引爆網絡激辯。

毋庸諱言，也為(wei) 國人所公認的是，愈演愈烈的父母不慈、子女不孝、夫婦不忠構成了當下中國家庭日益衰敗的圖景，使得身處其中的國人普遍惶惑不安。要改變這種令人厭惡的狀況，家庭複興(xing) 當然是題中之義(yi) 。齊義(yi) 虎這個(ge) 具有儒家“原教旨”特色的《家庭複興(xing) 計劃提綱》所提的一些具體(ti) 措施，筆者也認為(wei) 太過激進而不切實際，但這篇文章所體(ti) 現出的問題意識，即當代中國亟需一場家庭複興(xing) （或曰重構）運動，卻或許是反對甚至是謾罵他的人也會(hui) 認同的。

家庭以血緣和情感為(wei) 基礎，但它又是社會(hui) 和國家的基礎組織，受到社會(hui) 、國家結構變動的強烈影響。每當社會(hui) 、國家結構發生根本性的變動時，家庭圖景也隨之變遷。在中國曆史上，家庭圖景有過兩(liang) 次大的變遷，都是伴隨著社會(hui) 大轉型發生的。

第一次是秦漢時期。秦國為(wei) 了統一天下，接受商鞅的方案進行變法，以富國強兵是務。在功利化的社會(hui) 大環境下，周代以來重視血緣親(qin) 情下的父慈子孝、夫義(yi) 婦敬的溫和蕩然無存，代之以 “家富子壯則出分，家貧子壯則出贅，借父耰鉏，慮有德色；母取箕帚，立而誶語。抱哺其子，與(yu) 公並倨；婦姑不相說，則反唇而相稽”，家庭成員間的算計和爭(zheng) 鬥構成了當時家庭的普遍圖景。

對這樣的家庭圖景的不滿，構成漢代知識分子社會(hui) 重建共識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men) 認為(wei) 秦朝家庭組織的極端功利化破壞了社會(hui) 基礎，導致其二世而亡，要實現國家的長治久安，就要複興(xing) 古代的家庭核心價(jia) 值，在此基礎上實現家庭的重構。這樣的共識在其後漢代的改革中，落實到國家政策、法律、社會(hui) 治理的各個(ge) 層麵，從(cong) 而奠定了其下兩(liang) 千多年中國家庭的基本秩序。

中國家庭圖景的第二次大變遷發生在近代。隨著列強的入侵，引發了中國社會(hui) 的第二次轉型，漢代以來穩定的家庭秩序也逐漸難以維係。新文化運動中，家庭就成為(wei) 集矢的靶子，傳(chuan) 統的家庭結構、價(jia) 值受到猛烈批判，直到被相當程度上揚棄。這種對家庭激烈的否定態度和實踐，使得中國的家庭秩序又一次處在類似秦漢之交那樣的混亂(luan) 失序的狀態當中，而當下的家庭圖景，正是其後果的持續性反映。網絡上對齊義(yi) 虎這個(ge) 提綱進行否定、攻擊乃至謾罵的人士，就是新文化運動以來反傳(chuan) 統文化心理使然。

筆者不認為(wei) 秦漢之交以及近代家庭的兩(liang) 次大衰落完全是人為(wei) 的結果，對秦朝的統治者和近代的激進知識分子的批判也並不能幫助我們(men) 認清問題的本質和提供任何有益的解決(jue) 方案。與(yu) 其對已發生的混亂(luan) 做情緒發泄式的批判，不如對照曆史思索一下，我們(men) 應該怎麽(me) 去改變令人不滿的狀況，去推動這種改變的時機、條件是否已經具備或者正在具備？這也是為(wei) 什麽(me) 筆者雖然不讚同齊義(yi) 虎先生的具體(ti) 措施，卻非常讚同他的問題意識的原因。

從(cong) 人心趨向看，提倡家庭複興(xing) 正當其時。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在物質生活日益充裕的當今，卻因家庭失序使人們(men) 的情感和生活逐漸喪(sang) 失寄托的載體(ti) 而陷入孤獨、惶恐、不安當中，人們(men) 普遍渴望建立穩定、和諧的家庭秩序。在這樣的集體(ti) 意識需求下，傳(chuan) 統的家庭價(jia) 值、理念、規範正從(cong) 負麵性的社會(hui) 評價(jia) 中解放出來而重新得到日益普遍的認同。比如習(xi) 近平主席執政以來，就曾多次公開談及並讚揚傳(chuan) 統的家庭價(jia) 值，中紀委大力提倡家風、家規，並對傳(chuan) 統家庭模範予以推崇，傳(chuan) 遞出執政黨(dang) 對傳(chuan) 統家庭價(jia) 值於(yu) 國家治理的重要性的全新認識。執政黨(dang) 和社會(hui) 大眾(zhong) 對家庭複興(xing) 的共識已逐漸形成。

共識既已逐漸形成，接下來需要考慮的就是如何推動新的家庭秩序的重建。這應該是一個(ge) 國家、社會(hui) 共同努力的全麵性的過程。對國家來說，需要進一步加深對傳(chuan) 統家庭價(jia) 值以及家庭和社會(hui) 、國家治理關(guan) 係的認識，從(cong) 社會(hui) 實際出發，去粗取精，在法律、教育等方麵滲透、激活傳(chuan) 統家庭文化中的優(you) 秀因素。對知識精英來說，應逐漸擺脫百年來的激進心態，回歸到中國文化的大傳(chuan) 統中，溝通傳(chuan) 統家庭文化和現代價(jia) 值，對當代家庭複興(xing) 建立有效性的論述。對社會(hui) 大眾(zhong) 來說，則可以從(cong) 傳(chuan) 統家庭文化中汲取營養(yang) ，從(cong) 自身做起，塑造穩定、和諧的家庭關(guan) 係。

中國有深厚綿長的家庭文化，這是推動當今家庭複興(xing) 可資借鑒的大寶藏。如果能對這個(ge) 寶藏善加利用，一定能夠使得中國的家庭在第二次大衰落後再次複興(xing) 。《大學》說“家齊而後國治”，家庭的複興(xing) ，也必將使社會(hui) 、國家更加穩定、和諧。

附：

【齊義(yi) 虎】家庭複興(xing) 計劃提綱：https://www.biodynamic-foods.com/article/id/5514/

【張晚林】家的重建與(yu) 士風之清廉：https://www.biodynamic-foods.com/article/id/5517/

責任編輯：葛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