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和命運的關(guan) 係

作者：餘(yu) 東(dong) 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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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二月十三日丁未

           耶穌2015年4月1日

道德命運，關(guan) 係緊密。個(ge) 人、家庭、家族和國家的命運的好壞，無不取決(jue) 於(yu) 道德的高低優(you) 劣。命運無常，會(hui) 不斷變化，或變好，或變壞，或改良，或惡化，而變化的關(guan) 鍵在道德。關(guan) 此，儒家經典有大量闡述。

孔子說：

“舜其大孝也與(yu) ？德為(wei) 聖人，尊為(wei) 天子，富有四海之內(nei) 。宗廟饗之，子孫保之。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祿，必得其名，必得其壽。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篤焉。故栽者培之，傾(qing) 者覆之。詩曰：嘉樂(le) 君子，憲憲令德。宜民宜人，受祿於(yu) 天。保佑命之，自天申之。故大德者必受命。”（《中庸》）

孔子又說：

“後世雖有作者，虞帝弗可及也已矣；君天下，生無私，死不厚其子；子民如父母，有憯怛之愛，有忠利之教；親(qin) 而尊，安而敬，威而愛，富而有禮，惠而能散；其君子尊仁畏義(yi) ，恥費輕實，忠而不犯，義(yi) 而順，文而靜，寬而有辨。《甫刑》曰：德威惟威，德明惟明。非虞帝其孰能為(wei) 此乎？”（《禮記表記》）

孔子對舜帝道德修養(yang) 作了全方位的高度讚美。舜是聖王，聖人而為(wei) 王者，堯帝所讓、天命所授的天子，位祿名壽俱大，命運可謂好到了極點。而這正是其大德、大孝的作用。

大德之人往往命運也好，即使原來不好，也會(hui) 逐漸好起來，或者逢凶化吉，遇難呈祥。舜就是很好的例子。舜本來不幸，出身寒微，曾先後以農(nong) 耕、漁業(ye) 、陶工、商貿為(wei) 生；更加不幸的是，他的家庭環境曾經非常惡劣，“父頑、母嚚、象傲”。親(qin) 父後母和同父異母的弟弟串通一氣，必欲置之於(yu) 死地，可謂凶極。

但舜始終對父母孝順，對弟弟友善，表現出非凡的品德。舜在家人要加害於(yu) 他的時候，及時逃避；稍有好轉，馬上回到他們(men) 身邊，盡可能給予幫助，成為(wei) 實踐孝道的最佳典範。於(yu) 是，舜孝聲遠播。堯帝經過考察，禪以帝位。

《尚書(shu) ·堯典》說：

“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勳，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於(yu) 上下。克明俊德，以親(qin) 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wan) 邦。黎民於(yu) 變時雍。”

帝堯節儉(jian) ，明察，文雅，深思，溫和寬容。他忠實禮讓，光輝普照四方，達於(yu) 天地。能發揚大德，使九族親(qin) 和。九族親(qin) 和以後，又辨明其他各族的政事。眾(zhong) 族的政事辨明以後，又協調萬(wan) 國諸侯，天下萬(wan) 民也相遞友好和睦起來。

帝堯是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最佳典範。他個(ge) 人和政治的成功，就是一種道德的成功。道德的力量和功效何其大也。

孟子有“仁者無敵”論（《孟子梁惠王上篇》）和“君子必勝”論（《孟子·公孫醜(chou) 下》），也是對道義(yi) 的巨大威力的強調。仁者無敵即王者無敵，這是《春秋》之義(yi) ，《鹽鐵論·世務篇》說：“春秋王者無敵，言其仁厚，其德美，天下賓服，莫敢受交也。”

《易經》說：“積善之家必有餘(yu) 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yu) 殃。”家庭如此，個(ge) 人和國家也一樣，將“家”字改為(wei) “人”或“國”，此言同樣成立。商朝革命元勳伊尹，在把政權歸還給太甲，將要告老回其私邑的時候，對太甲作了一大段道德教誨，將道德和君位國運的關(guan) 係講得非常透徹。他說：

“嗚呼！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夏王弗克庸德，慢神虐民。皇天弗保，監於(yu) 萬(wan) 方，啟迪有命，眷求一德，俾作神主。惟尹躬暨湯，鹹有一德，克享天心，受天明命，以有九有之師，爰革夏正。非天私我有商，惟天佑於(yu) 一德；非商求於(yu) 下民，惟民歸於(yu) 一德。德惟一，動罔不吉；德二三，動罔不凶。惟吉凶不僭在人，惟天降災祥在德。”（《尚書(shu) 鹹有一德》）

大意是說：唉呀！上天難信，天命無常。經常修德，保持君位；德不正常，九州因此會(hui) 失掉。夏桀不能經常修德，怠慢神明虐待人民。皇天不佑，觀察萬(wan) 方，開導佑助擁有天命者，眷念尋求純德的君王，使他為(wei) 百神之主。隻有伊尹和成湯有純一之德，能合天心，接受上天的明令，因此擁有九州的民眾(zhong) ，於(yu) 是革除了夏王的虐政。這不是上天偏愛我們(men) 商朝，而是上天佑助純德的人；不是商朝求請於(yu) 人民，而是人民歸向純德的人。德純一，行動起來無不吉；德不純一，行動起來無不凶。吉和凶不出差錯，雖然在人，上天降災降福，卻在於(yu) 德。

道德是改變命運的關(guan) 鍵。舜帝因為(wei) 實踐孝道改良了厄運，桀紂則是相反的例子，因為(wei) 違背道德而惡化了命運。它們(men) 生而為(wei) 帝，本來命運極好，可是胡作非為(wei) ，背天虐民，結果國破人亡，為(wei) 天下笑。

還有王莽，本來位高權重，朝野推崇，可他不自珍惜，不知止步，陰謀篡位，又大搞複古主義(yi) 。《中庸》說：“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災及其身者也。”王莽生乎漢世，返用周禮，災及其身，家破人亡，為(wei) 這句聖言作了最好的注腳。

《易經》說：“善不積不足成名，惡不積不足以滅身。小人以小善為(wei) 無益而弗為(wei) 也，以小惡為(wei) 無傷(shang) 而弗去也，故惡積而不可揜，罪大而不可解。”舜帝是積善成名，桀紂和王莽則是積惡亡身。

個(ge) 人命運取決(jue) 於(yu) 個(ge) 人德性，國家命運取決(jue) 於(yu) 社會(hui) 共業(ye) ，即整個(ge) 社會(hui) 的道德。其中民德取決(jue) 於(yu) 官德，官德取決(jue) 於(yu) 君德。君德最為(wei) 關(guan) 鍵。所以儒家特別強調“正君心”和“格君心之非”。孔子說：“為(wei) 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zhong) 星共之 ”（《論語為(wei) 政篇》）孟子說：“君仁莫不仁，君義(yi) 莫不義(yi) ，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孟子·離婁上》）

董仲舒說：“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萬(wan) 民，正萬(wan) 民以正四方。四方正，遠近莫敢不壹於(yu) 正”雲(yun) （《資治通鑒》所錄董仲舒對策語）。朱熹說：“天下事有大根本，有小根本。正君心是大本。”（《朱子語類》）

朱熹又說：“德不配位，必有災殃；倫(lun) 常乖蹇，立見消亡。”（《朱子治家格言》）儒家強調德位相稱，地位越高，道德責任要求就越高，位高德低，位難持久，災易降臨(lin) ，後患無窮，防不勝防；倫(lun) 常乖舛，意謂違反五倫(lun) ，如父子相殘、夫婦相鬥、長幼顛倒、君臣不義(yi) 、朋友欺詐，那麽(me) ，馬上就會(hui) 大禍臨(lin) 頭。

一些人本來命運很好，風生水起，位高權重，然其興(xing) 也勃其衰也速，輕則身敗名裂，重則家破人亡，根本因就是德不配位，智不配權。中華民族也是這樣，本來命運很好，可惜近人德殘智弱，自毀豐(feng) 厚的文明遺產(chan) 和偉(wei) 大的民族魂，把赤縣神州弄成鬼域一般。

或說朱子此言隻適合儒家的道德社會(hui) ，不適合反道德、逆淘汰的馬家社會(hui) 。答：都適合，因果律在任何社會(hui) 都同樣起作用。隻不過，在馬家社會(hui) ，“倫(lun) 常乖舛”者消亡的時間可能滯後，“德不配位”者遭遇的災殃更加難測。

缺德不利。荀子說：

“人有三不祥：幼而不肯事長，賤而不肯事貴，不肖而不肯事賢，是人之三不祥也。人有三必窮：為(wei) 上則不能愛下，為(wei) 下則好非其上，是人之一必窮也；鄉(xiang) 則不若，偝則謾之，是人之二必窮也；知行淺薄，曲直有以相縣矣，然而仁人不能推，知士不能明，是人之三必窮也。人有此三數行者，以為(wei) 上則必危，為(wei) 下則必滅。”（《荀子非相篇》）

六種表現都是缺德，很容易導致命運惡化而自陷窮困。

《易經》說厚德載物。一切物質利益財富權位科技等等都是物，都需要相應的德才能承載之。反之，德薄則難以載物，載不動權力和利益。《係辭》說：“德薄而位尊，知少而謀大，力小而任重，鮮不及也。”鮮不及，意謂很少不遭到凶險災禍的。又警告說：“負且乘，致寇至。小人乘君子之器，盜思奪之矣。”《國語》說：“唯厚德者能受多福，無福而服者眾(zhong) ，必自傷(shang) 也。”

故為(wei) 人為(wei) 政都忌薄。劉向說：“牆薄則亟壞，繒薄則亟裂，器薄則亟毀，酒薄則亟酸。夫薄而可以曠日持久者，殆未有也。故有國畜民施政教者，宜厚之而可耳。”做人也一樣，“宜厚之而可”，立品要厚實，宅心要仁厚，待人要寬厚。

去儒家化和唯物化之後，大多數中國人的命就越來越薄，即使強權集團富貴人家，大多持而不堅堅而不久，根本原因在於(yu) 缺德，有一定儒佛道修養(yang) 者不難明白此理。命薄皆緣心地薄，德明自有眼光明，此之謂也。

德性不夠，載不動物，反而身為(wei) 物役，甚至為(wei) 物所害。很多年前曾聽人說某某官員財富數以千億(yi) 計，說者無限羨慕，我聽得脊梁發冷。如此巨額財富，就是來路正當，也非幸事，何況非法所得。這不是德不配位、位高德低的問題，而是極度缺德，貧困至極。這種巨額不義(yi) 之財，就像不定時炸彈，若不炸死自己，也必炸毀子孫，無可僥(jiao) 幸。巨額惡業(ye) 如影隨形，無可逃避也。

當然，從(cong) 利益角度言，厚德未必一定有利，平安；缺德也未必一定不利，不安。世事難免有例外。荀子說：“仁義(yi) 德行，常安之術也，然而未必不危也；汙僈突盜，常危之術也，然而未必不安也。故君子道其常而小人道其怪。”（《荀子榮辱篇》）

不過，儒家是超越物質和外在利益的，認為(wei) 道德本身就是幸福和吉祥。孔子說：“仁者壽”， 仁是大德，壽是大福，五福之一。

《尚書(shu) 》名篇《洪範》說五福六極，五福為(wei) ：“一曰壽、二曰富、三曰康寧、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終命。”將“攸好德”列為(wei) 其中之一。所謂攸好德，就是追求美德，具備正確的道德知識，懂得道德的重要性。六極為(wei) ：“凶短折、疾、憂、貧、惡、弱”，六極意謂六種懲罰，惡的本身就是一種懲罰。

道德對於(yu) 吉凶禍福具有決(jue) 定性作用，道德與(yu) 吉祥可以劃等號。《易經未濟卦六五》說：“貞吉，無悔，君子之光，有孚吉。”貞是貞正，堅守正道和正義(yi) 就吉利；孚是誠信，有誠信就吉利。

對於(yu) 君子大人來說，外在的境況遭遇是無所謂吉凶的，吉固然吉，凶也是吉，一切皆吉，無所不吉，無往而不自得。《易經》困卦卦辭說：“困，亨，貞，大人吉，無咎，有言不信。”處於(yu) 困境，有言不信，但大人仍然吉。陸九淵說：“‘困，窮而通’，不修德者，遇窮困則隕獲喪(sang) 亡而已，君子遇窮困則德益進，道益通。”（《陸九淵集》）

孟子說：“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一般情況下，得其天年而死是正命，但若是為(wei) 了道義(yi) ，盡其道而死，也是正命，也是大吉。殺身成仁舍生取義(yi) ，成就良知萬(wan) 古輝煌，死而不亡，那是儒者的光榮和幸運。所以說，君子無不吉。2015-3-16

責任編輯：葛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