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聖誕作為(wei) 教師節之意義(yi)

作者：張晚林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孔子2564年暨耶穌2013年9月8日

本來，中國自古即有教師節，且其意義(yi) 與(yu) 內(nei) 涵比現今的教師節高遠重大得多。

《禮記·文王世子》雲(yun) ：“凡學，春官釋奠於(yu) 其先師，秋冬亦如之。凡始立學者，必釋奠於(yu) 先聖先師，及行事必以幣。”又，《禮記·學記》雲(yun) ：“大學始教，皮弁祭菜，示敬道也。”凡此皆表示在開學之初，學生都穿著禮服祭祀先聖先師，以示尊師敬學之誠。這種祭祀儀(yi) 式是表示學有所統、道有所承。

漢代以後，因儒學作為(wei) 了教化傳(chuan) 統定於(yu) 一尊，這樣，釋奠之對象亦定尊為(wei) 孔子，有唐以後，釋奠禮之地點一般固定在文廟或書(shu) 院。一般而言，釋奠禮每年春秋各舉(ju) 行一次，國子祭酒要帶領博士以下及國子諸學生以上，太學四門博士、升堂助教以下，太學諸生，到大成殿的階下“拜孔揖顏”。有時，皇帝親(qin) 自參入或派重臣參入典禮。由於(yu) 陰曆八月二十七日為(wei) 孔子誕辰，因此，這一天也要舉(ju) 行釋奠禮，不但國子監有典禮，各州、府、縣的官學乃至書(shu) 院、私塾都要供奉“酒、芹、棗、栗”等蔬果菜羹祭獻孔子 及 顏淵 等賢哲，以示敬重與(yu) 景仰。

以上儀(yi) 典延續近兩(liang) 千年未有所變，雖然不名之曰“教師節”，但實際上就是教師節，且是真正意義(yi) 上的教師節，因為(wei) 它有悠久的曆史與(yu) 傳(chuan) 統，且有切實的內(nei) 涵與(yu) 意義(yi) 。

民國以後，清帝遜位，在“打倒孔家店”的喧鬧中，科舉(ju) 廢止，書(shu) 院改製，“釋奠”儀(yi) 典逐漸消亡。中國不再有什麽(me) 教師節。但“教”總是一個(ge) 社會(hui) 得以維係的根本與(yu) 砥柱，總要有所重視。據說，民國期間曾有邰爽秋、程其保等人提議，擬以每年6月6日為(wei) 教師節，盡管擁護的人不少，但因為(wei) 何以定6月6日為(wei) 教師節，其理不明，故未得到政府的認可。於(yu) 是，又有人以8月27日（農(nong) 曆）為(wei) 教師節，因為(wei) 這一天為(wei) 孔子聖誕，但因為(wei) 此時正值日寇蹂躪山河，國人正奮起抵抗，故未及推行。爾後，民國政府退居台灣，1952年，學者們(men) 多方考證，認為(wei) 公曆9月28日為(wei) 孔子聖誕，於(yu) 是，議以這一天為(wei) 教師節。這一提議得到了國民政府的認可，於(yu) 是，每年的9月28日，台灣以之為(wei) 教師節，至今不變。

大陸因大家共知的原因，20世紀80年代以前並未有教師節。文革結束以後，因改革開放、經濟發展的需要，政府與(yu) 人民深知科學知識的重要，逐漸開始關(guan) 注教育問題。於(yu) 是，1985年，政府正式冊(ce) 定每年公曆9月10日為(wei) 教師節。但9月10日作為(wei) 教師節究竟有什麽(me) 來曆與(yu) 意義(yi) 呢？有曆史上的依據與(yu) 文化上的意義(yi) 嗎？似乎都沒有。原夫始倡者之用心，蓋在警醒政府與(yu) 社會(hui) 、民眾(zhong) 關(guan) 注教育問題。而當時，正提出所謂“四個(ge) 現代化”之說，因此那時候的關(guan) 注教育、重視知識，其實就是指科學知識而言，別無所說，與(yu) 稍後提出的863計劃無異，都是強調理工科知識的重要。對這種重要性的強調，在教育層麵，不妨以節日的形式落實下來，於(yu) 是，教師節出焉。從(cong) 這裏可以看出，當時之教師節之出爐，盡管也貼上了尊師重教之名，其實僅(jin) 僅(jin) 在於(yu) 強調科學知識的重要，沒有傳(chuan) 統的紹述，沒有曆史的承接。於(yu) 是，就隨機地規定9月10日為(wei) 教師節，這與(yu) 民國時規定6月6日為(wei) 教師節無以異。如實說來，如果教師節僅(jin) 僅(jin) 隻是表明科學知識的重要，在這個(ge) 意義(yi) 上去關(guan) 注教育，則選定9月10日可，選定6月6日亦可，乃至隨便哪一天皆可。甚至，即使教師節改在9月28日孔子聖誕那天，但如果吾人隻是在科學知識的意義(yi) 上來理解教育，則9月28日也沒有什麽(me) 特別的意義(yi) ，與(yu) 9月10日一樣，隻是一個(ge) 標誌或符號。現在既然國家已經規定了9月10日為(wei) 教師節，何必勞神費力地去改變呢？

所以，吾人強調須以孔子聖誕為(wei) 教師節決(jue) 不隻是在重視科學知識的意義(yi) 上來關(guan) 注教育問題，也不是在一般的尊師重教的意義(yi) 上去重視教育問題。首要的問題，什麽(me) 是“師”？韓昌黎曰：“師者，所以傳(chuan) 道授業(ye) 解惑也。”老師首先傳(chuan) 道者，然後才是傳(chuan) 播知識的人。且傳(chuan) 道與(yu) 專(zhuan) 業(ye) 無關(guan) ，乃一個(ge) 師者應盡之本分。筆者曾在《論當代中國社會(hui) 的精神特征與(yu) 教化中的諸問題》一文中說：

“一個(ge) 知識分子不能隻是沉迷在自己的學術研究之中，更須為(wei) 社會(hui) 之教化擔當責任、貢獻力量。如果一個(ge) 知識分子一輩子隻做自由的學術研究，而於(yu) 社會(hui) 教化未建尺寸之功，則他隻是教授，而不能成為(wei) 承續文化慧命的師者。盡管他的研究成績很大，亦隻是職業(ye) 性的，而不是精神性的，是之謂缺乏文化意識。”

吾人必須在這個(ge) 意義(yi) 上來理解老師，理解教育。果然如此，則教師節就不能隨便規定在哪一天，須要有傳(chuan) 統的紹述與(yu) 曆史的承續。因為(wei) 道統是一個(ge) 民族的文化基線，它有曆史傳(chuan) 統的積澱。在中國，這個(ge) 道統當然是儒學，而儒學的標誌當然是孔子，因此，以孔子聖誕為(wei) 教師節當然也最能表達這種理念。這樣，吾人力爭(zheng) 9月28日為(wei) 教師節決(jue) 不隻是為(wei) 了去紀念曆史上的孔子個(ge) 人（膚淺者叫嚷這是個(ge) 人崇拜，暴露其完全不知文化為(wei) 何物），而是在於(yu) 由此而彰顯出的曆史文化意義(yi) 。略述其義(yi) ，蓋有二焉：

其一，強調老師的德性人格。孔子作為(wei) 老師，並不在於(yu) 他有多少知識，而在於(yu) 他的德行。這些都是常識，不必多言。因此，吾人以孔子聖誕作為(wei) 教師節，就是以孔子為(wei) “萬(wan) 世師表”矗立在每個(ge) 老師麵前，作為(wei) 其德行的照耀與(yu) 人格的警示，因為(wei) 現在教育中的最大問題就是隻傳(chuan) 播知識而不注意自家的修行。故有所謂教授就是“叫獸(shou) ”之說，各種新聞媒體(ti) 關(guan) 於(yu) 教師之惡行與(yu) 劣跡亦不勝枚舉(ju) 。何以故？因為(wei) 大家隻是把老師作為(wei) 職業(ye) 了，而忘記了其德行上的楷模與(yu) 示範作用。如果以孔子聖誕作為(wei) 教師節，或許可以把他們(men) 從(cong) 這種“忘記”中拉回來。

其二，護持儒學道統。教育固然要重視科學知識，但科學知識是中性的。如果一個(ge) 民族的教育中隻有科學知識的傳(chuan) 播，而沒有道統的傳(chuan) 承，這個(ge) 民族會(hui) 逐漸失去的自性，成為(wei) 一個(ge) 無根基且無“家”的民族。若教育果至於(yu) 此，豈不悲乎？！在中國，當然是以儒學為(wei) 道統。因此，以孔子聖誕為(wei) 教師節，使教師明白自己的職責，不隻是傳(chuan) 播知識，且要紹明道統。其意義(yi) 當然不隻是一般的尊師重教，而是重大的文化問題。

若看不到以上兩(liang) 點，則教師節所提倡的尊師重教隻不過：上焉者，落實在改善教師待遇，優(you) 化教學資源之上。這些都不是文化問題，而是某種意義(yi) 的經濟問題。而下焉者，則像一般的節日那樣，放假了事。一般的節日，如勞動節，或讓民眾(zhong) 出遊，或讓民眾(zhong) 自娛，總之，休息放鬆為(wei) 務。但教師節不應隻是如此，要有相應的文化活動，以彰顯以上兩(liang) 點意義(yi) 。在傳(chuan) 統中國，每逢春秋國子監行釋奠禮，皇帝或親(qin) 自參入，或委派重臣參入。其餘(yu) 州府縣之釋奠禮，或地方長官親(qin) 自參入，或教諭親(qin) 自參入。這些皆為(wei) 國家或地方重要儀(yi) 典，是非常重要的文化活動，以警醒世人須在此努力，決(jue) 不是放假讓民眾(zhong) 休息娛樂(le) 。如果教師節沒有一種文化內(nei) 涵，還容易滋生職業(ye) 崇拜，因為(wei) 很多人都羨慕教師，他們(men) 不但可以享受國人共有的節日，還多了一個(ge) 他們(men) 自己的節日，再加上寒暑假，當教師太幸福了。於(yu) 是，大家爭(zheng) 當教師不過是爭(zheng) 福利。如果能彰顯出教師節的文化內(nei) 涵，使他們(men) 明白自身責任的重大，不但於(yu) 其個(ge) 人是一種警醒與(yu) 提升，且於(yu) 國家於(yu) 民族所關(guan) 甚大。

現在有人之所以提議9月28日為(wei) 教師節，乃在於(yu) 這一天與(yu) 國慶節相近，且多易與(yu) 中秋節相接近。這樣，便利於(yu) 民眾(zhong) 的節假日的安排。如果是這樣來看待9月28日之為(wei) 教師節，而看不到以上兩(liang) 點，那麽(me) ，即便是國家作了更改，那麽(me) ，這種教師節又有什麽(me) 意義(yi) 呢？則教師節日期上的改變隻是為(wei) 了民眾(zhong) 生活或出遊方便，無任何文化意義(yi) 。假夫子之名而作此種勾當，豈不是侮狎聖賢？！

這樣看來，教師節由9月10日改為(wei) 9月28日，此種擬議不隻是一個(ge) 簡單的日期更換問題，而是一個(ge) 重大的文化問題。盡管最近似乎炒得很熱，但這卻涉及到中國政府如何看待曆史與(yu) 傳(chuan) 統，且如何立國的問題，關(guan) 係甚大。筆者個(ge) 人不是太樂(le) 觀。即便有朝一日真作了更改，如何切實彰顯教師節在這種更改下的文化意義(yi) ，對於(yu) 政府與(yu) 民眾(zhong) 的文化心理都是不小的考驗。問題是：準備好了嗎？

作者惠賜儒家中國網站發表

責任編輯：葛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