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之間，通達智慧

作者：馮(feng) 時

來源：光明網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二月初四日辛未

          耶穌2025年3月3日

“解決(jue) 了古人的智慧之源，這是我的兩(liang) 個(ge) 主要貢獻。”在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馮(feng) 時看來，“智”是識字的積累，“慧”是觀天的悟性，而自己學術生涯中，在古文字學與(yu) 天文考古學方麵的建樹，正對應著這兩(liang) 個(ge) 方麵。

早自中學時期，馮(feng) 時就萌發了對古文字研究的興(xing) 趣。在臨(lin) 摹篆隸碑帖的過程中，他逐漸意識到，漢字的寫(xie) 法並非生造，而自有其誕生和演變的源流。若不解文字構造背後的“小學”之理，便難以觸及書(shu) 法的精髓。因此，馮(feng) 時在報考大學時沒有過多猶豫，直接選擇了北大曆史係考古專(zhuan) 業(ye) 作為(wei) 第一誌願，自此開啟了他的學術道路。

經過四十餘(yu) 年深耕，馮(feng) 時在古文字研究領域建立起了一種宏大的、上下貫通的研究範式——突破傳(chuan) 統文字學家拘泥於(yu) 斷代考釋的局限，以考古實證串聯起中華文明的文字譜係。馮(feng) 時提到，自己一項重要的理論成果，便是提出文字的“夷夏東(dong) 西說”。他認為(wei) ，我們(men) 今天所討論的“中國文字起源”不應僅(jin) 僅(jin) 局限於(yu) “漢字的起源”，包括古代少數民族文字在內(nei) 的文字，都應當成為(wei) 研究的對象。

1994年起，馮(feng) 時先後發表《山東(dong) 丁公龍山時代文字解讀》《試論中國文字的起源》《文字起源與(yu) 夷夏東(dong) 西》等論作，他指出，發現於(yu) 太行山以東(dong) 的東(dong) 夷文字實即古彝文，則東(dong) 夷文化也即早期的彝族文化。太行山以西的華夏文字是漢字的祖先。夷夏兩(liang) 係文字的曆史都可以追溯到距今八千年上下。而文字起源的夷夏兩(liang) 源，則進一步證明了夷夏東(dong) 西的史實。

從(cong) 古文字到天文考古學的跨越，則源於(yu) 馮(feng) 時對商周甲骨中曆法迷局的執著求索。80年代後期，“商周曆法”這一問題初次顯現，成為(wei) 他研究道路上的障礙。“如果不知道古代的一月和今天的一月是如何對應的，就很難解釋甲骨文和金文中記錄的事情。”彼時的馮(feng) 時立誌要把這塊“學術界公認難啃的骨頭”解決(jue) ，並將視線投向了浩渺星宇，開始對天文方麵的內(nei) 容多有關(guan) 注。

恰逢1987年，河南濮陽西水坡遺址被發現。帶著長期浸淫研究的敏感度，1988年文物簡報登載的平麵圖一經公開，馮(feng) 時就立刻認出，墓主人腳下的圖像是北鬥星。經過對遺跡的觀察分析，馮(feng) 時發現，幾乎墓中的所有跡象都可以用天文學觀點加以解釋，他在《河南濮陽西水坡45號墓的天文學研究》一文中提出論斷，6500年前的先民已構建起以北鬥為(wei) 核心、二十八宿為(wei) 框架的宇宙認知體(ti) 係，將中國天文觀測史向前推進了三千年，一經發布便在學術界引起巨大轟動。

這時，馮(feng) 時就下定決(jue) 心要創立“中國天文考古學”這一學科，通過地下的考古成果來研究古人的宇宙觀，進而探討中華文明的演化。橫跨了整個(ge) 90年代，凝聚了馮(feng) 時心力的著作《中國天文考古學》於(yu) 2001年正式出版，標誌著天文考古學學科的形成。2018年，馮(feng) 時又撰寫(xie) 出版了《文明以止》一書(shu) ，在前作的基礎上更全麵地探討中國文化，進一步推動學科體(ti) 係走向完善。“經過這些年的研究實踐，我自己也覺得受益匪淺。”馮(feng) 時表示，“從(cong) 天文的角度來研究中國文化，就是一通百通。”

文明到底如何定義(yi) ？自何處發軔？從(cong) 古文字承載的宗教與(yu) 思想，到星圖背後的宇宙觀與(yu) 天人關(guan) 係，馮(feng) 時在研究中逐漸搭建起一套完整的理論框架，將中華文明的起源時間向前推到了距今八千年。“文明首先指的就是人的個(ge) 體(ti) 的文明。有了個(ge) 體(ti) 的文明才能形成群體(ti) 的文明，進而形成社會(hui) 的文明。”他認為(wei) ，中國的文明是形而上的，不能盲目接受西方“文字、城市、冶金”的文明起源標準，而要從(cong) 自己的文獻傳(chuan) 統與(yu) 概念體(ti) 係中梳理重建。

仰望星空，腳踏實地，俯仰之間，通達智慧。窺望馮(feng) 時教授的學術之路，看似拾級而上，漸入化境，背後卻凝結著他“積厚而薄發”的治學之道：少年時代在納西文與(yu) 古彝文方麵的興(xing) 趣，偶然成為(wei) 日後破譯山東(dong) 丁公遺址陶文的鑰匙；泛覽“雜書(shu) ”的開闊視野，讓他在麵對考古難題時總能觸類旁通。於(yu) 是，他也將這樣的希冀寄予新生代學者。談到古文字學科建設，馮(feng) 時認為(wei) ，人文學科之間具有共通性，其發展的本質和關(guan) 鍵就在於(yu) 人的發展。而人才成長，則萬(wan) 不可能找到投機取巧的捷徑。“必須遵循老一輩學者所說的，吃冷豬肉、坐冷板凳、下笨功夫。”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