構建“和合主義(yi) ”安全理論新範式

作者：餘(yu) 瀟楓（浙江大學非傳(chuan) 統安全與(yu) 和平發展研究中心主任、公共管理學院教授）

來源：中國社會(hui) 科學網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臘月初十日戊寅

          耶穌2025年1月9日

構建中國安全理論，要體(ti) 現曆史邏輯、現實邏輯與(yu) 理論邏輯的統一。“和合安全”理念以和合主義(yi) 為(wei) 理論構型，以關(guan) 係和合為(wei) 價(jia) 值尺度，是凸顯中國智慧與(yu) 視界的中國安全理論新範式。

安全是關(guan) 係和合度的函數

傳(chuan) 統的安全觀多消極地將安全視為(wei) 危險或威脅的不存在，而和合安全理念則積極地把安全視為(wei) 關(guan) 係的和合共生、和合共建、和合共享，“關(guan) 係”的“和合程度”（和合度）即是安全獲得的程度。

安全是一種人人可以經曆、體(ti) 驗且有待於(yu) 理論解釋的“關(guan) 係性實在”，當人們(men) 麵臨(lin) 火災、水災、空氣汙染、大規模傳(chuan) 染疾病等外在威脅時，不安全便是對所有人都會(hui) 造成傷(shang) 害的一種“客觀性實在”。外在客觀威脅造成人與(yu) 客觀世界關(guan) 係的緊張，消除外在威脅便能形成生存的和合狀態，這時的安全可被描述為(wei) 客觀上不存在威脅的“外和合度”。

然而，安全威脅在很大程度上取決(jue) 於(yu) 能否被感知、如何被感知以及主體(ti) 是否存有自身脆弱性。根據觀察者悖論，人們(men) 對客觀實在的認知是相對於(yu) 自身的，是觀察者在世界之中觀察世界，所以“外和合度”是基於(yu) 主體(ti) 心理的對外投射。安全呈現的是人與(yu) 自身的關(guan) 係，與(yu) 主體(ti) 內(nei) 在心理恐懼與(yu) 否直接相關(guan) ，是一種“主觀性實在”。由此，安全可被描述為(wei) 主觀上不存在恐懼的“內(nei) 和合度”。

人是一種社會(hui) 的存在，人的本質在總體(ti) 上是一切社會(hui) 關(guan) 係的總和。在社會(hui) 場域中主體(ti) 之間相互建構形成“主體(ti) 間性”，安全更是反映主體(ti) 間認同關(guan) 係的“話語性實在”，即安全源於(yu) 行為(wei) 體(ti) 間的互相認知與(yu) 互構。安全呈現的是人與(yu) 其他行為(wei) 體(ti) 之間的特定關(guan) 係，是主體(ti) 間無衝(chong) 突的和合狀態。由此，安全便可被描述為(wei) 主體(ti) 間不存在衝(chong) 突的“群和合度”。

從(cong) 更廣義(yi) 的角度看，人類作為(wei) “類存在物”具有自由自覺的類意識與(yu) 類特性，這是人類長期演化積澱而成的“類性”，因此任何安全在本質上都是呈現“類性”的“類安全”在場。所以在意向性維度上，安全又是人類共有的“意向性實在”，呈現的是人與(yu) 世界的某種先在的本質性關(guan) 係，是基於(yu) “類性”的“類和合度”。

通過對安全認知的外、內(nei) 、群、類之和合度的考察，可以發現，安全總是作為(wei) 這樣或那樣的特定關(guan) 係而得以呈現，其實質即是人與(yu) 世界廣義(yi) 性聯係的“關(guan) 係和合度”，是“關(guan) 係性實在”，最廣義(yi) 的安全是“關(guan) 係和合度”的函數。其函數表達式為(wei) ：S=F（H）。其中，S（Security）為(wei) 安全，H（Harmony或和合拚音Hehe首個(ge) 字母）為(wei) “關(guan) 係和合度”加和，H=（h1，h2，h3，h4）=（外和合度h1，內(nei) 和合度h2，群和合度h3，類和合度h4）。

“和合安全”是關(guan) 係和合度的表征

和合安全強調你安全我方安全、我安全你才安全，這是一種共生、共建、共享的安全狀態。以圍棋為(wei) 例，如果西方國際象棋的原則是全勝全敗，那麽(me) 圍棋的原則是和合共享。對圍棋來說，所有棋子隻有黑白之分，沒有身份之別，但棋子一經放入棋盤，就根據在場關(guan) 係而獲得了身份、角色和意義(yi) ，其遊戲規則是雙方各自獲得生存價(jia) 值最大化。和合安全的根本特征是基於(yu) 關(guan) 係和合的“適然性”。“適然”是一個(ge) 與(yu) 本然和應然相對應的範疇，本然強調外在客觀必然性，應然強調內(nei) 在主觀或然性，而“適然”強調價(jia) 值關(guan) 係的相對合理性。中國人總將世界視為(wei) 一個(ge) “共在先於(yu) 個(ge) 在”的關(guan) 係網絡，關(guan) 係建構世界且整體(ti) 不可分割，個(ge) 在之間的“關(guan) 係和合度”即是獲得安全的適然程度。所以，和合安全是行為(wei) 體(ti) 間的“優(you) 態共存”，是全然積極的和諧狀態與(yu) 共享秩序。和合安全超越了“危態對抗”式的你安全我不安全、你不安全我安全的博弈困境。

以關(guan) 係和合作為(wei) 價(jia) 值尺度、以優(you) 態共存作為(wei) 價(jia) 值核心來建構和合安全理念，其安全的可能性邊界就大為(wei) 擴展。特別是在應對各類跨國乃至全球非傳(chuan) 統安全威脅中，人類共存於(yu) 一個(ge) 被稱為(wei) “地球號”的“太空救生艇”上，安全隻能是和平、和解與(yu) 和合，行為(wei) 體(ti) 之間的共生、共建與(yu) 共享的關(guan) 係和合狀態才是人類命運共同體(ti) 構建的價(jia) 值旨歸。

“和合安全”理念新視域

“和合安全”理念源於(yu) 《周易》的“保合太和”“萬(wan) 國鹹寧”。“和合”邏輯的合理性在於(yu) 場域關(guan) 係的共生性、交互性、包容性。任何一個(ge) 演化係統，在根本上都是對立統一、共生交融的“和合體(ti) ”。和合安全論新視域對西方國際安全理論特別是占傳(chuan) 統主流的美國學派提出了挑戰，並且實現了對西方現有安全理論的揚棄。

與(yu) 西方本體(ti) 論強調實體(ti) 理性不同，和合安全理念的本體(ti) 論前提是關(guan) 係理性。“關(guan) 係性實在”是世界的本體(ti) ，實體(ti) 處在關(guan) 係的結構之中，整個(ge) 世界是由不同的關(guan) 係組成的，先有關(guan) 係，再有實體(ti) ，宇宙萬(wan) 物存在於(yu) 關(guan) 係和合的共享秩序之中，安全是社會(hui) 關(guan) 係的互構。

與(yu) 西方認識論強調“個(ge) 在先於(yu) 共在”的原子主義(yi) 不同，和合安全的認識論是整體(ti) 主義(yi) ，強調“共在先於(yu) 個(ge) 在”，天人合一的整體(ti) 關(guan) 係是構造世界圖景的本源，“和合共生”形成了萬(wan) 物關(guan) 聯的世界。

與(yu) 西方方法論的二元對立不同，和合安全的方法論特征是中庸，以中庸達成和合。與(yu) 西方價(jia) 值論的“唯我”不同，和合安全的價(jia) 值論是“共享”。和合安全凸顯的是全要素聚合、結合、融合的“場域安全”，因而安全是一種跨越邊界的狀態，一種相互關(guan) 聯的結構，一種整合關(guan) 係的場域，一種不可或缺的條件，一種共享的價(jia) 值。

起於(yu) 共生，終於(yu) 共享，這是人類發展所必然遵循的價(jia) 值規律。和合安全的價(jia) 值目標設定是反對戰爭(zheng) ，消除競爭(zheng) ，促進和解，倡導和合。事實上，以“關(guan) 係和合”為(wei) 導向在區域安全建構中頻繁出現，如東(dong) 盟、歐盟、非盟的區域關(guan) 係建構，其國家認同與(yu) 區域認同均是關(guan) 係和合的“互構”與(yu) “共生”。再如，上海合作組織不是中國的獨自建構，而是與(yu) 相應國家基於(yu) “和而不同”式的“互構”。總之，中國是人類曆史上最重視和最有能力以“和”為(wei) 本位來維護安全的國家之一，也是現實世界中最強調“和而不同”與(yu) “天下大同”的國家。在全球治理麵臨(lin) 嚴(yan) 峻挑戰的當下，和合安全理念下的“全球和合治理”正可為(wei) 世界提供中國智慧與(yu) 中國方案。

（本文係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非傳(chuan) 統安全風險與(yu) 全球治理”（24&ZD296）階段性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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