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來 著《朱子哲學研究（增訂版）》出版暨引言

書(shu) 名：《朱子哲學研究（增訂版）》

作者：陳來

出版社：北京大學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3年9月

【編輯推薦】

當代著名哲學家陳來教授成名作，朱子學研究的裏程碑之作，深入了解宋明理學必讀書(shu) ！

1. 當代著名哲學家陳來教授成名作

2. 全麵、係統、深入地考察了中國古代哲學集大成者朱熹的哲學思想

3. 著名哲學史家、朱子學專(zhuan) 家陳榮捷先生認為(wei) 該書(shu) “優(you) 點有三：敘述異常完備；分析異常詳盡；考據異常精到……全書(shu) 秩序井然，毫無贅語”

4. 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多次刊印，版版斷貨

5. 深入了解宋明理學的必讀書(shu)

6. 朱子學研究的裏程碑之作，中國哲學研究的典範之作

7. 品質升級：內(nei) 容增訂一章，精校全書(shu) 文獻，典雅精裝再版

【內(nei) 容簡介】

朱子哲學是中國哲學史上較為(wei) 龐大的哲學體(ti) 係之一，考察這一哲學的整體(ti) 結構及其具體(ti) 內(nei) 容必須注意：一方麵，整個(ge) 朱子哲學和它的重要部分都不是一次形成的靜止結構，而是有其自身提出、形成並經曆複雜演變的動態體(ti) 係。另一方麵，組成這一學說總體(ti) 的命題大都不是意義(yi) 單一的命題，朱子哲學中的哲學命題和他對許多問題的討論在內(nei) 容上大都具有多方麵、多層次的不同含義(yi) 。這兩(liang) 方麵造成了朱子哲學的複雜性。有鑒於(yu) 此，本書(shu) 注重從(cong) 時（曆史演變）空（層次角度）的不同方麵對朱子的理氣論、心性論、格物致知論的主要內(nei) 容進行綜合考察和全麵分析，以求達到對這一龐大而複雜的哲學體(ti) 係的具體(ti) 把握。

本書(shu) 是陳來教授的成名作，原為(wei) 作者的博士論文，自20世紀80年代以來先後在多家出版社刊印。本書(shu) 自首版以來影響巨大，成為(wei) 宋明理學研究的必讀書(shu) 。著名哲學史家、朱子學專(zhuan) 家陳榮捷先生認為(wei) 該書(shu) “優(you) 點有三：敘述異常完備；分析異常詳盡；考據異常精到……全書(shu) 秩序井然，毫無贅語”。

【作者簡介】

陳來，國務院學位委員會(hui) 委員，中央文史館館員，教育部社科委哲學學部委員，清華大學校學術委員會(hui) 副主任，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院長，清華大學文科資深教授，國際儒學聯合會(hui) 副理事長，複旦大學上海儒學院院長。著作四十餘(yu) 種。

【目錄】

目次

引言 

內(nei) 容提要 

一 朱子與(yu) 三君子 

二 朱子與(yu) 李延平 

三 理氣先後——朱子理氣觀的形成與(yu) 演變 四 理氣動靜 

五 理一分殊 

六 理氣同異 

七 已發未發——朱子心性論的形成和發展 八 性之諸說 

九 心之諸說 

十 心說之辯 

十一 心統性情 

十二 格物與(yu) 致知 

十三 格物與(yu) 窮理 

十四 知與(yu) 行 十五 鵝湖之前 十六 朱陸之爭(zheng)  十七 朱陸異同 

前論 朱子早年思想的發展

第一章 朱子與(yu) 三君子 

一 以儒名家 二 出入經傳(chuan)  

三 泛濫釋老 

四 歸本伊洛 附:白田庚辰師事說辨 

第二章 朱子與(yu) 李延平 

一 道南之傳(chuan)  二 體(ti) 驗未發 

三 灑落氣象 

四 境界與(yu) 本體(ti)  五 涵養(yang) 與(yu) 窮理 六 理一分殊 

本論一 理氣論

第三章 理氣先後——朱熹理氣觀的形成與(yu) 演變 

一 太極解義(yi)  二 太極之辯 三 理在氣先 四 晚年定論 

第四章 理氣動靜 

一 理乘氣動 二 性情動靜 

第五章 理一分殊 

一 月映萬(wan) 川 二 一實萬(wan) 分 三 理一分殊 四 萬(wan) 物一理 

第六章 理氣同異 

一 理同氣異 二 理有偏全 三 氣異理異 四 枯槁有性 

小結 

本論二 心性論

第七章 已發未發——兼論朱熹心性論之發展演變 

一 道南指訣 二 丙戌之悟 附:中和舊說年考 三 湖湘之行 四 己醜(chou) 之悟 附:《遺書(shu) 後序》考 五《知言疑義(yi) 》 附:仁說之辯 

第八章 性之諸說 

一 天命之性 二 氣質 三 天命與(yu) 氣質 四 天命之性與(yu) 氣質之性 五 性與(yu) 情 

第九章 心之諸說 

一 心與(yu) 知覺 二 心為(wei) 主宰 三 心體(ti) 虛明 四 心與(yu) 理 (性) 五 人心道心 

第十章 心說之辯 

一 寂感 二 操舍 三 真妄 四 心體(ti)  

第十一章 心統性情 

第十二章 心非即氣 

一 太極陰陽 二 氣之精爽 三 虛靈 四  (知覺 )運動營為(wei)  五 知覺：道心人心 六 總論 

小結 

本論三 格物致知論

第十三章 格物與(yu) 致知 ———朱熹格物論的形成 

一 延平淵源 二 辨斥雜學 三 《大學》草成 四 《大學章句》 五 格物 六 致知 

第十四章 格物與(yu) 窮理 

一 格物與(yu) 窮理 二 積累和貫通 三 推類 

第十五章 知與(yu) 行 

一 致知與(yu) 力行 二 真知與(yu) 樂(le) 行 三 致知與(yu) 涵養(yang)  

小結 

後論 朱陸之辯

第十六章 鵝湖之前 

第十七章 朱陸之爭(zheng)  

一 乾淳之際 二 鵝湖之集 三 鉛山之晤 四 南康再會(hui)  五 曹表前後 六 論陸之弊 七 鳴鼓攻陸 八 無極之辯 九 蓋棺論定 

第十八章 朱陸異同 

一 尊德性與(yu) 道問學 二 性即理與(yu) 心即理 三 格物與(yu) 明心 

小結 

附錄 

評陳來的《朱熹哲學研究》/ 陳榮捷 

征引參考書(shu) 目 再版後記 增訂版後記 “博雅英華 ·陳來著作集 ”後記 

【引言】

朱熹(1130—1200)，南宋著名哲學家，也是中國哲學史上影響最大的哲學家之一。他所生活的南宋前期，民族、階級矛盾錯綜複雜。他一生關(guan) 懷政治，力主恢複大義(yi) ，他的政治理想是以格君心之非來改善政治和變移風俗。他更曆了四代君主，與(yu) 各代統治集團中的人物有著廣泛的複雜聯係，晚年立朝之日，也參與(yu) 了統治集團的內(nei) 部鬥爭(zheng) 。在政事方麵，除創立社倉(cang) 外，南康救旱、浙東(dong) 荒政、漳州經界，他也充分表現了超乎俗儒的管理才幹。盡管如此，他仍然主要是作為(wei) 一個(ge) 儒家學者在當時享有盛名。他一生講論、著述、撰注、編輯，學術成就十分豐(feng) 富，教育活動也極為(wei) 廣泛。居家則寒泉談經、武夷授課、滄州講學，外任則白鹿洞書(shu) 院、漳州道院、嶽麓書(shu) 院，隨政興(xing) 學，門人弟子遍布天下。晚年遭慶元黨(dang) 禁，風燭之年，仍編纂禮書(shu) ，考異《參同》，訂正韓文，集注《楚辭》，死前尚在病榻講解《太極圖說》，修改《中庸》《大學》。他在古代文化整理上的貢獻，繼往開來。他的學說作為(wei) 元、明、清的官方思想體(ti) 係，在漫長的曆史中，顯示了它對中國封建社會(hui) 中後期具有的價(jia) 值和意義(yi) ，並曾廣泛傳(chuan) 及東(dong) 亞(ya) 地區，在近古東(dong) 亞(ya) 文明的發展上產(chan) 生了巨大的作用和影響。

幼年朱熹即勤於(yu) 思索，5歲開始追尋“天體(ti) 是如何，外麵是何物”的宇宙課題。八九歲讀到《孟子》“聖人與(yu) 我同類”，為(wei) 成聖的希望激動得“喜不可言”。14歲喪(sang) 父，遵遺訓從(cong) 胡憲、劉子翬、劉勉之“三君子”學。受“三君子”影響，19歲中進士以後的數年中，他和同時代多數士大夫知識分子一樣，出入經傳(chuan) ，泛濫釋老，而“終於(yu) 此道未有所得”。24歲赴任同安途中，拜見了楊時二傳(chuan) 弟子李侗。在李侗的引導下，他逐步確立了道學的發展方向。在追隨李侗期間，他通過道南學派了解程氏學說。李侗死後，他開始走上獨立探索哲學的道路。在37歲，他第一次產(chan) 生了自己的以《中庸》為(wei) 基礎的哲學思想(丙戌之悟)。經過了對這一次提出的哲學的否定，40歲的己醜(chou) 之悟，使他確立了自己的思想基調，從(cong) 而真正確立了與(yu) 李侗不同、也與(yu) 道南發展的基本方向不同的為(wei) 學方法。己醜(chou) 之悟是朱熹思想真正成熟的標誌。從(cong) 40歲到46歲與(yu) 陸九淵鵝湖相會(hui) ，朱熹哲學的基本思想在這幾年全部建立起來。此後雖然在具體(ti) 問題上有種種改變或發展，但這個(ge) 體(ti) 係以理性本體(ti) 、理性人性、理性方法為(wei) 基點的理性主義(yi) 哲學的整體(ti) 結構已穩定地確立起來了。

朱熹是北宋開啟的理學的集大成者，他作《伊洛淵源錄》《近思錄》，對北宋以來的道學發展作了係統研究和整理。他匯集編定了二程的《語錄》，注釋了周敦頤的《太極圖說》和《通書(shu) 》，注釋了張載的《西銘》，並撰寫(xie) 了《周易本義(yi) 》和《易學啟蒙》來發展程頤、邵雍的易學思想。這使得他的體(ti) 係，以二程學說的基本思想為(wei) 中心，改造了周敦頤的宇宙圖式，吸收了張載的氣化思想，融合了邵雍的象數易學，形成了由北宋道學幾條支流匯合而成的澎湃大江。不僅(jin) 如此，他對整個(ge) 古典文化有廣泛的了解。他一生用力於(yu) “四書(shu) ”，早年著力於(yu) 《語》《孟》，晚年尤用功於(yu) 《學》《庸》，精心編成“四書(shu) ”的《集注》和《或問》，使四書(shu) 係統的哲學獲得了新的形態和新的生命。此外，史有《綱目》之編，詩有《集傳(chuan) 》之作，刊誤《孝經》，訂定《小學》，主持編纂禮書(shu) ，指導集傳(chuan) 《尚書(shu) 》，他所提出的那個(ge) 龐大的思想體(ti) 係，是基於(yu) 如此廣闊的思想文化基礎之上，也就毫不奇怪了。前人說他百家諸子、佛老異端，以及天文地誌、律曆兵機，無所不究，“凡詩書(shu) 六藝之文，與(yu) 夫孔孟之遺言，顛錯於(yu) 秦火，支離於(yu) 漢儒，幽沉於(yu) 魏晉六朝者”，皆“極深研幾，探頤索隱”。的確，在中國曆史上，幾乎沒有哪一個(ge) 哲學家能在研究著述的廣泛性上望其項背，他對中國傳(chuan) 統文化和哲學的貢獻是十分巨大的。

任何一個(ge) 時代哲學的出現都具有其由以產(chan) 生的物質條件和思想條件。前者指物質生活條件，即決(jue) 定精神生產(chan) 的社會(hui) 存在，後者則指思想資料來源，即每一時代哲學具有的、由它的先驅者傳(chuan) 給它而它便由以出發的特定思想材料。宋明理學作為(wei) 中國封建社會(hui) 中後期占主導地位的社會(hui) 思潮和意識形態，本質上是適應這一時期社會(hui) 生產(chan) 力的發展、生產(chan) 關(guan) 係、階級關(guan) 係以及整個(ge) 家族宗法製度的需要產(chan) 生的。作為(wei) 古典儒家學說的新發展，它的出現和中唐以來中國封建社會(hui) 的種種變化，即經濟上以土地出租為(wei) 基礎的租佃製成為(wei) 普遍經濟形態，社會(hui) 階級關(guan) 係上非身份性地主取代門閥地主，政治上中央集權專(zhuan) 製主義(yi) 的出現以及官僚體(ti) 製和科舉(ju) 製度的成熟等是密切地聯係在一起的。

從(cong) 一定的生產(chan) 方式、交換方式和社會(hui) 結構出發，追溯宋明理學的產(chan) 生過程，是一項十分重要的工作，而這遠非本書(shu) 和這個(ge) 引言所能承擔，這裏要強調的是另一個(ge) 方麵。恩格斯後來十分強調意識形態發展的相對獨立性，認為(wei) 意識形態的一個(ge) 基本特性就是同既有的、由前輩提供的觀念材料相結合，並對這些材料作進一步加工。《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人民出版社1972年版，第250頁。因而，精神生活既為(wei) 社會(hui) 物質生活條件所決(jue) 定，又有自己相對獨立的發展道路。同上書(shu) ，第501頁。從(cong) 這裏來看，對於(yu) “那些更高地懸浮於(yu) 空中的思想領域，即宗教、哲學等等”同上書(shu) ，第484頁。，必須十分注意它們(men) 是怎樣接受並如何改變由先驅者提供的既有的觀念資料，這應是哲學史工作者的特殊責任。

在我看來，宋明理學的基本發展可以分為(wei) 四個(ge) 主要階段，這就是：周敦頤、張載的“氣”學以周敦頤哲學為(wei) 主氣的唯物論，首見於(yu) 張岱年先生1957年在《新建設》雜誌上發表的《宋元明清哲學史提綱》。；二程、朱熹的“理”學；陸九淵、王守仁的“心”學；以王夫之“物”學為(wei) 代表的明清之際的批判哲學。這幾個(ge) 發展階段正好把理學的三個(ge) 主要派別：“氣”學、“理”學、“心”學在曆史上合乎邏輯地展開來，並最後在明清之際得到總結。本書(shu) 是對朱熹哲學的研究，因此有必要概述一下前朱子哲學的發展。

周敦頤《太極圖說》批判地吸取了道家係統宇宙發生的理論，並把它和《易傳(chuan) 》係統的宇宙論結合在一起，構成了新儒家哲學的基本宇宙模式。“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一本，二氣，五行，萬(wan) 物，這個(ge) 結構簡易而規範，也是後來朱熹所以特別重視《太極圖說》的重要原因。《太極圖》由道教的某些圖式發展而來，近年學者多有考證。然而，從(cong) 哲學史的觀點來看，《太極圖》的淵源問題隻是確定周敦頤圖說的思想資料來源。一種哲學的性質與(yu) 意義(yi) 主要不在於(yu) 利用了哪些傳(chuan) 統觀念材料，而在於(yu) 對所利用的材料是否作了改造和新的解釋。因而圖式與(yu) 範疇一樣，作為(wei) 一種結構或理論的表達形式，其意義(yi) 取決(jue) 於(yu) 它的具體(ti) 解釋。關(guan) 於(yu) 爭(zheng) 議頗多的《太極圖說》首句，不僅(jin) 朱子定本本有所據，而且隻要注意《太極圖說》本名《太極圖易說》，其基本思想是闡發《係辭》“易有太極，是生兩(liang) 儀(yi) ”的思想，便可知是“太極”而不是“無極”才是周敦頤思想的最高範疇，陸世儀(yi) 雲(yun) ：“周子《太極圖說》向原在《通書(shu) 》中，《通書(shu) 》原名《易通》，是周子讀《易》有得。筆而成書(shu) ，不必拘拘於(yu) 《易》而亦無非是《易》，故名《易通》。太極雲(yun) 者，《係辭》傳(chuan) 所謂易有太極是也。”(《太極圖說講義(yi) 》，《桴亭先生遺書(shu) ·文集》)這在《通書(shu) 》中更加明顯。

宋明理學奠基時的基本任務是批判佛老的虛無哲學，建立起儒家的宇宙論，以便從(cong) 根本上確立儒家的一統地位。因而，從(cong) 發展的邏輯上說，理學在開始“用唯物論的氣一元論的宇宙觀來與(yu) 釋老相周旋和抗衡，就應該說是非常自然的事情”李澤厚：《中國古代思想史論》，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223頁。。為(wei) 此，北宋儒學開始的時候主要是利用《周易》中《易傳(chuan) 》的思想資料。《太極圖說》《通書(shu) 》本名《易說》《易通》，《正蒙》的主要思想在《橫渠易說》已基本形成，周、張以前即已如此，而到周、張更加明顯。比較周、張的學說，有如下共同特點：一、《太極圖說》最後一句和《正蒙》最後一篇，都強調提出《易傳(chuan) 》“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表明哲學在當時的主要任務是針對佛老哲學的問題來構造一種“原始反終”的宇宙論。相對而言，本體(ti) 論意識還不明顯。二、周敦頤以太極為(wei) 氣，張載以太虛為(wei) 氣，都是在以佛老為(wei) 當時對立麵的批判中，繼承了漢唐元氣論，提出以氣為(wei) 萬(wan) 物的本原的一元論。宋初解易係統以氣釋太極，承自孔穎達《周易正義(yi) 》。《正義(yi) 》反對韓康伯以無為(wei) 太極，主張“太極謂天地未分之前，元氣混而為(wei) 一”(《周易正義(yi) 》卷七)。此點朱伯崑先生在《易學史課程》中業(ye) 已指明。“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有無隱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張載在這一點上比周敦頤更為(wei) 自覺。三、在運動的內(nei) 部根據和原因上二者都還沿襲《易傳(chuan) 》的觀念，重“神”而不重“理”。四、這個(ge) 階段的主氣論是與(yu) 某種宇宙物質的聚散循環觀念結合在一起的，如周敦頤講“混兮辟兮，其無窮兮”，張載更以“本體(ti) ”和“客形”的聚散循環說明宇宙過程。除此之外，對以氣為(wei) 實體(ti) 的宇宙過程作辯證描述不但是這個(ge) 階段主氣哲學的共同特點，也是他們(men) 的弱點——肯定宇宙過程的運動不息而又認定作為(wei) 本原的太極、太虛“至靜無感”——也是共同的。

周敦頤、張載的意義(yi) 還突出地表現在他們(men) 提出的人生追求和精神境界從(cong) 根本上開了新儒家一代風氣。周敦頤教二程尋孔顏樂(le) 處的人格追求，張載《正蒙·大心篇》視萬(wan) 物無一物非我的大心境界，受到二程的特別推崇，絕非偶然。理學所代表的精神追求與(yu) 玄學有極大差別，這顯然與(yu) 這個(ge) 時代知識分子的階級、社會(hui) 基礎有關(guan) 。

然而，主氣的宇宙論固然在解決(jue) 原始反終、知生知死的層麵足以抗衡佛老，但從(cong) 宋明理學自身的意義(yi) 上看，周、張的宇宙論仍未能在人性與(yu) 天道之間建立起密切的聯係，倫(lun) 理的本體(ti) 並沒有因此建立起來以獲得應有的地位。從(cong) 純粹哲學的觀點來看，氣之運動的內(nei) 在依據，氣所凝聚的物體(ti) 的複雜性、多樣性如何解釋，也都沒有解決(jue) 。盡管張載也提到作為(wei) 聚散出入必然性的理，但這不僅(jin) 隻是偶爾被提到，而且這個(ge) 必然與(yu) 當然幾乎沒有關(guan) 係，從(cong) 而在正麵論證封建製度及價(jia) 值體(ti) 係的合理性上也不能令人滿意。

從(cong) 直接的意義(yi) 來說，“理”學的出現正是對“氣”學的反響，二程以“萬(wan) 物皆隻是一個(ge) 天理”，以“理”兼指必然和當然，在“理”學哲學中自然的法則和社會(hui) 的原則被看成在本質上同一的東(dong) 西而統一到“理”中。傳(chuan) 統的儒家天人合一在這種天人一理中找到了新的表現形式。所謂“天者，理也”，正是把理提高到上古哲學中“天”具有的本體(ti) 地位。的確，“體(ti) 貼”出這樣一種“天理”的二程才使倫(lun) 理真正提高到本體(ti) 。而“性即理也”的提出，表明人性的內(nei) 容與(yu) 宇宙的原理也是完全同一的。也正是由於(yu) 天理具有人間倫(lun) 常秩序的投影的意義(yi) ，哲學就決(jue) 不能使“理”僅(jin) 僅(jin) 作為(wei) 宇宙論的第一創生者，而必須更加強調它在現實世界作為(wei) 普遍法則、根據的地位，於(yu) 是“原始反終”的宇宙論變為(wei) “體(ti) 用一源”的本體(ti) 論。而理既規定為(wei) 氣之運動的所以然，氣的聚散循環說也就讓位於(yu) 氣之自然生生說了。

所謂道是所以陰陽者，所以開合者，是指氣的一陰一陽、開合往來，乃是由於(yu) 有支配其如此運動不已的規律和根據。道作為(wei) 陰陽開合的所以然雖然不脫離陰陽而存在，但它始終起主導和能動的作用。二程對“一陰一陽之謂道”的這個(ge) 解釋實質上在全新的意義(yi) 上把《易傳(chuan) 》這古老的命題規定為(wei) 理氣的相互關(guan) 係，他們(men) 對形上、形下的嚴(yan) 格區分使思維對事物的邏輯分析推進了一大步，從(cong) 而也使一係列古老的哲學範疇獲得了新的意義(yi) ，哲學的內(nei) 容由此極大地豐(feng) 富起來，這在朱熹的發展中表現得非常充分。

另一方麵，周敦頤、張載雖然提出了新的精神境界，但如何實現此種境界的方法卻語焉未詳，而在宋明理學，不論宇宙論或本體(ti) 論，都必須最終落腳到個(ge) 體(ti) 的為(wei) 學之方，才能實現理學自我實現的主題，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方法的問題比本體(ti) 的問題更為(wei) 重要且突出，相應地，作為(wei) 修養(yang) 方法的直接基礎，又作為(wei) 由宇宙論到方法論的過渡的心性論也日益發展和深入。因而，不獨《易傳(chuan) 》，《大學》和《中庸》也成為(wei) 程朱學說主要依據的思想資料，南宋以降，理學內(nei) 部的爭(zheng) 論更多集中在心性論和方法論上，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李澤厚論李杜時曾提出，李白所代表的特征是一種還沒有確定形式、無可仿效的天才抒發，而杜甫的意義(yi) 則在於(yu) 為(wei) 人提供了可資遵循學習(xi) 的規範。馮(feng) 友蘭(lan) 先生因謂道學之於(yu) 玄學，正猶杜之於(yu) 李，玄學沒有講清精神境界得來的方法，道學則教人於(yu) 日用功課中達到這種境界。《論〈美的曆程〉——馮(feng) 友蘭(lan) 給李澤厚的信》，載《中國哲學》第九輯，生活·讀書(shu) ·新知三聯書(shu) 店1983年版。其實，道學的方法也有不同的特征和意義(yi) 。周敦頤“人品甚高”，“胸中灑落，如光風霽月”，其修養(yang) 方法無由得知，二程開始注重方法，然而程明道以仁者與(yu) 天地萬(wan) 物為(wei) 一體(ti) ，認得物莫非己，乃是一種個(ge) 體(ti) 的心理體(ti) 驗。程伊川雖提出“涵養(yang) 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但這一方法遠未占有像主敬窮理在朱子哲學中那樣的地位。而理學從(cong) 北宋到南宋(朱熹之前)，基本趨勢是發展內(nei) 向的直覺體(ti) 驗，這從(cong) 楊時到李侗的“體(ti) 驗未發”尤見明顯。然而，無論濂溪的孔顏樂(le) 處還是明道的仁學境界，個(ge) 體(ti) 的直覺領悟正是一種“無確定形式的天才抒發”，朱熹提出的主敬窮理的理性主義(yi) 才給人以遵循學習(xi) 的普遍規範，朱熹的出現使得理學中理性主義(yi) 占了主導地位，這是他對民族精神不可低估的影響，了解這一點才能認識朱熹哲學的由來和意義(yi) 。

為(wei) “理”學進行嚴(yan) 密的、理性的完整論證，導致了朱熹哲學的體(ti) 係構造，首先必須把周敦頤、張載和二程結合起來。這是由於(yu) 在建立了理的本體(ti) 地位的二程哲學中，忽視氣化的意義(yi) ，使得他們(men) 的哲學畫麵多少有些蒼白而缺乏豐(feng) 富性，當然這對於(yu) “理”學創始人來說是難以避免的。其次，二程更多地發揮了《中庸》的天人合一思想，而沒有注意到《易傳(chuan) 》的太極論本身可以演變為(wei) 一個(ge) 本體(ti) 論的體(ti) 係。己醜(chou) 之悟後，朱熹在建立哲學體(ti) 係的時候首先注解周敦頤和張載的著作，這是耐人尋味的。同時，二程哲學沒有提出的理事先後、理氣先後的問題占了朱子哲學的重要位置。與(yu) 二程所理解的性與(yu) 天道的自然合一不同，本體(ti) 與(yu) 人性的聯係由於(yu) “人人一太極，物物一太極”的提出也更為(wei) 直接了。在這個(ge) 哲學體(ti) 係裏，基本的對峙是理性本體(ti) (生物之本)和物質材料(生物之具)、道德理性和感性情欲、理性方法和內(nei) 向直觀。理氣論、心性論、格致論成了體(ti) 係的三個(ge) 主體(ti) 部分。如前所說，朱熹在廣泛吸取了包括北宋五子在內(nei) 的整個(ge) 古典文化的基礎上，以理一分殊的寶塔式結構，終於(yu) 建立起一座宏偉(wei) 的哲學大廈，表現了當時民族哲學思維的最高水平。

關(guan) 於(yu) 本書(shu) 的方法，第一，哲學史研究方法的基本原則應當是力求曆史地、如實地闡明古代哲學的思想、命題和範疇。張岱年先生特別強調的“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史記·五帝本紀》）的指導原則對我有較大影響。第二，本書(shu) 是以問題為(wei) 主的專(zhuan) 題研究，我以為(wei) 哲學問題是把握理論思維的基本途徑，因而本書(shu) 不孤立地討論範疇，筆者對朱熹哲學基本範疇的理解已充分體(ti) 現在對問題的討論之中，事實上，離開哲學問題去討論範疇是不可能的。第三，本書(shu) 對朱熹的研究除注重“辨名析理”的理論分析外，尤注意對朱熹思想曆史演變的考察。作為(wei) 本書(shu) 寫(xie) 作的資料基礎，作者對朱熹的思想材料，特別對《文集》數千封書(shu) 信做了全麵考證，這些成果已另成專(zhuan) 書(shu) 獻給讀者。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