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如何阻礙你過有意義(yi) 的生活

作者：邁克爾·羅斯 著 吳萬(wan) 偉(wei) 譯

來源：譯者授權伟德线上平台發布

哲學家科斯提卡·布拉達坦（Costica Bradatan）在《失敗頌》中認為(wei) ，因為(wei) 癡迷於(yu) 取得成功，我們(men) 往往沒有認真考慮死亡問題。

在其最新著作《失敗頌：謙遜的四個(ge) 教訓》中，哲學家科斯提卡·布拉達坦注意到，說起人類的起源和最終命運，人的表現實在一點兒(er) 都不出彩。不過，他倒是沒有多麽(me) 懊惱。他強調說，我們(men) 命中注定要失敗，我們(men) 創造自我的任何嚐試都在死亡這個(ge) 框架下進行的。在其前一本著作《生死之間：哲學家實踐理念的故事》（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8年---譯注）中，他認為(wei) 所有時代的哲學家都在死亡問題上掙紮。作者在《失敗頌》中考察了形形色色的思想家---塞涅卡、甘地、西蒙娜·韋伊（Simone Weil）、蕭沆、三島由紀夫等，闡述他們(men) 是如何麵對失敗和死亡的，如何與(yu) 令人癡迷的世俗成功動機保持距離。布拉達坦想讓我們(men) 明白，竭力追求成功阻止我們(men) 認真對付死亡，因而阻礙我們(men) 過一種更有意義(yi) 的生活。

如今，人們(men) 可能聽說過很多人讚美失敗，但是，我們(men) 不應該將布拉達坦與(yu) 喋喋不休地談論“迭代過程”（iterative process）旨在“更漂亮的失敗”的矽穀名流混淆起來。這些家夥(huo) 喜歡引用薩繆爾·貝克特（Samuel Beckett）的名言片段“曾經嚐試，曾經失敗，沒關(guan) 係，再試一次，再失敗一次，更漂亮的失敗，這是你的世界”，但是，布拉達坦注意到嚴(yan) 肅的貝克特的建議其實更加悲觀得多：“再次更糟糕的失敗，更大的失敗，敗到永遠好不起來，永遠嘔吐不止。”布拉達坦讚賞地引用這段話，因為(wei) 他對那些將失敗觀念納入終極進步的大團圓故事者感到絕望。閱讀這位最有意思的哲學家讓我想起鮑勃·迪倫(lun) （Bob Dylan）的抒情詩：“沒有像失敗一樣的成功，失敗根本算不上成功。”

法國思想家西蒙娜·韋伊的故事並不讓人覺得幸福。她受到痛苦的吸引，也因為(wei) 沒有能找到任何令人滿意的東(dong) 西而令讀者獲得某種滿足感。韋伊在感動之餘(yu) 總想幫助陷入困境中的人，但往往心有餘(yu) 而力不足。她是在納粹占領期間寫(xie) 作的，周圍有很多令人痛苦之事。在很多讀者看來，她認同痛苦的行為(wei) 是可敬之舉(ju) ，布拉達坦認為(wei) ，她有一種神秘的洞察力使其看到事物是如何崩潰的。無論什麽(me) 事，無論什麽(me) 時候都是如此。韋伊提出了一種觀念“去創造”（decreation），即“使某種創造物進入一種去除創造的狀態”從(cong) 而更接近上帝。我們(men) 這個(ge) 世界的一切都是人們(men) 墮落後的產(chan) 物，通過放棄物質世界，我們(men) 能夠“把原本屬於(yu) 上帝的東(dong) 西歸還給上帝。”布拉達坦覺得韋伊徜徉在痛苦中的舉(ju) 動體(ti) 現出一種極端的謙遜，其他人可能發現在她堅持認定通過貶低自己而接近神聖的過程中透露出一種神秘兮兮的傲慢。

《失敗頌》英文封麵

第二個(ge) 失敗故事涉及到政治，布拉達坦在此特別擅長揭示政治領袖的偽(wei) 善，他們(men) 往往無比驕傲地展示自己的謙遜。甘地是出現在世人麵前的核心人物，他竭盡全力顯示出他已經放棄了物質世界的成功。他的禁欲生活是公開的，光明正大的，激勵身邊人從(cong) 貧困中發現意義(yi) 。布拉達坦引用了這位偉(wei) 大的印度領袖的一個(ge) 助手的話，此人抱怨說，維持甘地的貧困形象需要花費很多錢。布拉達坦強調說，擁有極大權力的政治領袖是那些善於(yu) 講故事的人，善於(yu) 講述那些能滿足共同體(ti) 尋找意義(yi) 的渴望的故事。除了甘地之外，作者還顯示出，最危險的故事讓人們(men) 看到暴力襲擊敵人和替罪羊是具有重要意義(yi) 的。領袖是那個(ge) 敵人的對立麵，體(ti) 現了共同體(ti) 渴望擁有的愛國主義(yi) 美德。本故事的道德寓意在於(yu) 尋找政治純潔性的探索總是十分危險。

《失敗頌》的第三個(ge) 故事探索了我們(men) 評價(jia) “失敗者”的框架，他們(men) 往往無視周圍世界的評價(jia) 標準。在這方麵，宿命論的教義(yi) 影響特別大，因為(wei) 它認定失敗者是上帝在救贖時沒有被揀選的人。失敗者無能為(wei) 力，雖然很多人最終取得了世俗上的成功，因為(wei) 他們(men) 意為(wei) 這是證明他們(men) 躋身得救者行列的證據。本章的核心人物是怪癖的羅馬尼亞(ya) 作家蕭沆（ Emil Cioran），布拉達坦對他充滿同情。就像韋伊一樣，蕭沆的判斷力也很糟糕，除了寫(xie) 作，在其他任何方麵似乎都笨拙得不得了（尤其擅長寫(xie) 自己如何笨拙）。不過，韋伊從(cong) 自己的失敗中發現某種神聖性，而蕭沆則滿足於(yu) 追蹤人類維度的蹤跡，為(wei) 何把什麽(me) 事都搞砸了。他寫(xie) 到“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隻有一件，那就是學習(xi) 成為(wei) 失敗者。”我不明白布拉達坦為(wei) 什麽(me) 覺得擁抱失敗就擁有某種救贖的力量，但他描述的蕭沆的確是引人入勝的警句作家，他的悲觀主義(yi) 往往喜感十足，在布拉達坦看來，有能力在不可避免的失敗麵前笑出聲來的確非常好。

本書(shu) 的第四個(ge) 和最後一個(ge) 故事是有關(guan) 死亡的，這一點你可能已經猜測到。對於(yu) 死亡問題的關(guan) 注一直是布拉達坦作品的主題，在《失敗頌》的這一章，他特別強調“世界上沒有任何東(dong) 西能夠比得上我們(men) 麵臨(lin) 的終極失敗的體(ti) 驗：自己的死亡。”這是很多偉(wei) 大思想家一直以來都說過的事。布拉達坦選擇了兩(liang) 個(ge) 人：一位是羅馬斯多葛派哲學家塞涅卡（Seneca），一位是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Mishima）。兩(liang) 人雖然相差一千年，卻都有一種強烈的欲望---好死。布拉達坦向我們(men) 讀者講述了兩(liang) 者的複雜性和偽(wei) 善，講述了雖然經過多年的精心準備，但他們(men) 的自殺都搞得一塌糊塗，即便不是不堪入目，至少是血肉模糊，令人毛骨悚然。雖然在臨(lin) 終時刻到來之時，兩(liang) 人設計的死亡細節（甚至舞蹈動作）似乎沒有多大的幫助，但作者對其意願表示出了某種尊重。

布拉達坦知識淵博，舉(ju) 重若輕。閱讀他的著作實在是一種快樂(le) 的享受，在麵對人生難以避免的種種矛盾麵前，他的文筆表現出一種幸福的活力。他的謙遜教訓提醒我們(men) 認識到，我們(men) 追求成功常常是因為(wei) 害怕失敗。我們(men) 的創造嚐試常常不過是竭力避免死亡的努力而已。斯多葛派認為(wei) 死亡恐懼讓人軟弱無力，布拉達坦則強調失敗恐懼能吞噬我們(men) 生活的意義(yi) 。他向我們(men) 保證，其實人生本來不該這樣的。無論我們(men) 的源頭和終極命運到底如何，承認我們(men) 注定要失敗，反而引導我們(men) 去過一種更快樂(le) 和更有意義(yi) 的生活。

本文評論的書(shu) ：

In Praise of Failure Four Lessons in Humility By Costica Bradatan Harvard. 273 pp. $29.95

作者簡介：

邁克爾·羅斯（Michael S. Roth ），美國衛斯理安大學校長，最新著作《足夠安全的空間：大學校園裏的包容、言論自由和政治正確的實用主義(yi) 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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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自：How success gets in the way of a meaningful life by  Michael S. Roth

www.washingtonpost.com/books/2022/12/28/failure-humility-review-bradatan/ 

本文得到作者的授權和幫助，特此致謝。——譯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