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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輝純作者簡介:歐陽輝純,男,西元1976年生,湖南永州人,中國人民大學哲學博士。現任貴州師範大學馬克思主義(yi) 學院教授。著有《理念與(yu) 行為(wei) 的統一:中國倫(lun) 理思想論集》《傳(chuan) 統儒家忠德思想研究》《中國倫(lun) 理思想的回顧與(yu) 前瞻》《朱熹忠德思想研究》《儒家忠德思想與(yu) 實踐研究》等。 |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的道德哲學反思
作者:歐陽輝純
來源:作者授權伟德线上平台發表,原載《內(nei) 蒙古師範大學學報(哲學社會(hui) 科學版)》2020年第3期)
摘要: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導致全球20多萬(wan) 人罹難,嚴(yan) 重威脅著人類的生命安全。因此,反思這場新冠肺炎疫情,預防這類疫情事件的再次發生十分必要。從(cong) 道德哲學的角度來說,主要有三點反思: 從(cong) 道德境界的角度看,要遏製“天人二分”的自然主義(yi) 道德觀和對道德境界追求喪(sang) 失的獨斷道德理性主義(yi) ,堅持辯證唯物主義(yi) 生態道德理念;從(cong) 道德規範的角度看,要擺脫百弊叢(cong) 生的“人類中心主義(yi) ”和“非人類中心主義(yi) ”,堅持辯證的有機的自然觀;從(cong) 道德實踐的角度看,要糾正錯誤的“滅天理,窮人欲”的道德實踐原則和反對膨脹的極端物質主義(yi) 與(yu) 極端拜金主義(yi) ,堅持自然與(yu) 環境正義(yi) 原則。
關(guan) 鍵詞:新冠肺炎疫情;道德理性;道德哲學反思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是現代人帶著對大自然致命的自負而走進現代社會(hui) 的悲劇之一。作為(wei) 哲學倫(lun) 理學工作者,由於(yu) 專(zhuan) 業(ye) 的不同,我們(men) 盡管對具體(ti) 治療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病症,提不出具體(ti) 的臨(lin) 床治療方案。不過,我們(men) 可以從(cong) 道德哲學的角度來反思這場肆虐全人類的疫情,防止疫情或預防類似的疫情今後再度暴發。希翼對我們(men) 抗疫戰“疫”應該是有裨益的。
一、從(cong) 道德境界的角度來看,要遏製“天人二分”的自然主義(yi) 道德觀和對道德境界追求喪(sang) 失的獨斷道德理性主義(yi) ,堅持辯證唯物主義(yi) 生態道德理念
從(cong) 自然生態道德境界的角度來說,這次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是人類過分追求自我私欲的滿足,不顧及自然的完整性和生物多樣性的人為(wei) 的獨斷道德理性主義(yi) 的戕害引起的。
本來人類和自然包括自然界的山川、河流、動物、植物、微生物等都共享一個(ge) 地球。人類應該有道德責任和道德義(yi) 務保護環境,愛惜野生動物和植物,關(guan) 注大自然的一花一草一木。但是,人類常常認為(wei) ,自然(地球)是一個(ge) 可以供人類生存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寶庫。人類通常帶著日益進步的科學技術的理性主義(yi) 的自信,為(wei) 了經濟的快速增長和自我欲望的滿足,不斷去破壞大自然的生態係統平衡。獨斷理性主義(yi) 認為(wei) ,人類憑借科學理性可以窮盡宇宙的一切奧秘,甚至認為(wei) ,為(wei) 了探索自然的奧秘和經濟的發展,即使環境汙染、生態破壞、氣候變暖等都是小問題。有的人還盲目自負地認為(wei) ,即使地球完全不可居住也沒有關(guan) 係,人類可以搬到別的星球上住。[1]121獨斷理性主義(yi) 的信念相信“培根-笛卡爾式”的理想[2]21-24,即科學就是想對所有的自然和社會(hui) 現象作“終極說明”,並且自信地
認為(wei) ,萬(wan) 物的一切應該臣服和服務於(yu) 人類的利益。這個(ge) 論斷,曾經對人們(men) 擺脫中世紀神學的束縛,樹立人類的文化自信和道德理性主義(yi) 旗幟起到了積極作用,但是隨著工業(ye) 文明的不斷發展,人類生存的自然環境日益惡化,這一理論嚴(yan) 重地誤導了人們(men) 對大自然的認知,導致了災難性的後果。現代人時常覺得自己在不斷的進步,帶著盲目樂(le) 觀的自信去譏笑和嘲諷大自然的多情、旖旎與(yu) 嫵媚。現代人認為(wei) ,大自然是供人類不斷利用、開發,或者是人類任意打扮和雕琢的冰涼的無生命的客體(ti) ,甚至是待宰的羔羊。那種建立在社會(hui) 達爾文主義(yi) 上的盲目自信、自負和樂(le) 觀,在自然的地震、海嘯、颶風、傳(chuan) 染性病毒等“憤怒”麵前,顯得黯然失色,甚至是驚恐萬(wan) 狀。
這次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就是典型的例證。根據美國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統計數據顯示,截至北京時間2020年5月18日6時32分,全球新冠肺炎累計確診病例已超過470萬(wan) 例,達到4708415例;累計死亡病例為(wei) 314950例。而且更為(wei) 擔憂的是,新冠肺炎疫情還在不斷擴大和蔓延。這給我國和世界各個(ge) 國家和地區的經濟、社會(hui) 及人的精神等方麵,造成了無法估量的損失、傷(shang) 害和傷(shang) 痛,幾乎將人類幾千年積累起來的財富損失了一半,造成了無數家庭妻離子散,陰陽兩(liang) 隔,嚴(yan) 重的有的竟然全家罹難。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使人類終於(yu) 清醒地認識到:“人類雖然是地球上最強大的物種,卻不是自然中的最高存在者。在人類之上尚有無限的大自然。她是人類所絕對依賴的終極存在,人類隻有謙卑地傾(qing) 聽大自然的‘言說’,才不致張狂地走向自我毀滅。”[1]123
從(cong) 道德境界的角度來看,新冠肺炎疫情暴發是膨脹的自然主義(yi) 道德觀導致的災難之一。膨脹的自然主義(yi) 道德觀實質是一種“天人二分”思維方式:即把人當做自然界的唯一的主體(ti) ,其它動物、植物、微生物等,隻是具有低級的生命體(ti) 征和無生命體(ti) 征的客體(ti) 。實際上,人類來自大自然,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在大自然麵前,任何民族、族群、人種都應當尊重自然,愛護自然,守望自然,堅持辯證唯物主義(yi) 生態道德理念。自然是指包括山川、河流、動物、植物、微生物等在內(nei) 的五彩繽紛世界的一切存在物。 在自然麵前,人類屬於(yu) 晚出的物種。但自然界中晚出的人類,不能帶著致命的自負去肆虐自然的一切。如果這樣就破壞了人與(yu) 大自然的和諧,自然就會(hui) 報複人類,最終遭殃的依然是也隻能是在大自然麵前束手無策的人類。
總之,從(cong) 自然的角度來說,人是生物鏈上最高級的物種。從(cong) 自然進化論的角度來說,世界的一切生物隻要是適合人類吃食的,人是可以食用的。但是,這不能說,人類為(wei) 了自我飲食的滿足,可以不維護大自然生物鏈的平衡,肆無忌憚的秉持“人類中心主義(yi) ”的桀驁不馴,去破壞大自然。如果人類不遵守正義(yi) 的自然道德原則和道德規範,肆意破壞大自然的生態平衡和自然環境,最後遭殃的隻能
是人類。“天生萬(wan) 物以養(yang) 人,人無一物可報天”。人類盡管不能回報大自然,但是人類可以利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去保護自然的一切,與(yu) 大自然和諧共處。這是自然的道德要求,是辯證唯物主義(yi) 生態道德理念的要求,也是人類應該承擔的道德責任和道德義(yi) 務。
二、從(cong) 道德規範的角度上來看,要擺脫百弊叢(cong) 生的“人類中心主義(yi) ”和“非人類中心主義(yi) ”,堅持辯證的有機的自然觀
人類中心主義(yi) (anthropocentrism),也稱人類中心論(anthropocentrism),主要有三層含義(yi) :第一,人是宇宙的中心,即人類在空間意義(yi) 上處於(yu) 宇宙的中心地位。第二,人是宇宙中一切事物的目的,即人類在“目的”論意思上處於(yu) 宇宙的中心。也就是說“人是萬(wan) 物的尺度”,人類本身就是價(jia) 值來源。第三,按照人類的價(jia) 值觀解釋或評價(jia) 宇宙間的所有事物,即在“價(jia) 值”論意義(yi) 上,一切從(cong) 人的利益和價(jia) 值出發,以人為(wei) 根本尺度去評價(jia) 和對待其他所有事物。[3]186人類中心主義(yi) 曾經在曆史上起到了積極作用,尤其是在擺脫中世紀神學統治,將人從(cong) 天國拉回人間,對解放人性,為(wei) 追求人的自由、平等與(yu) 價(jia) 值等方麵,做出了卓越的貢獻。但是,隨著西方工業(ye) 文明的不斷發展,人們(men) 為(wei) 了追求更舒適的生活,為(wei) 了經濟的發展,寧願踐踏自然環境,破壞生態平衡,也不願意放慢經濟發展的腳步。因此,人類中心主義(yi) 也越來越受到人們(men) 的批評。從(cong) 道德規範角度看,“人類中心主義(yi) 依賴於(yu) 主觀唯心主義(yi) 與(yu) 機械論的‘奇妙混合’,而主觀唯心主義(yi) 和機械論都是站不住腳的。”[1]125
人類中心主義(yi) 認為(wei) ,人是世界的中心,“隻有人類才是目的,而一切非人類存在物都不過是為(wei) 人類利益服務的手段,因而道德的起源、目的和標準也就隻應該是為(wei) 了人類的利益,一切道德上的善惡都隻應該以人類利益為(wei) 標準”[4]178。這是人類中心主義(yi) 在道德上的強詞奪理,不具有道德正義(yi) ,應該受到道德製裁、民事製裁和刑事製裁。[5]3
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人們(men) 常常用鄙視的眼神取笑或譏諷先民的愚昧與(yu) 無知。在麵對廣袤的大自然時,現代人常常秉持人類中心主義(yi) 的道德信條,在自我貪婪的欲望中,肆無忌憚地去破壞原本整體(ti) 和諧的大自然。1992年世界10575名科學家發表《世界科學家對人類的警告》指出:“人類和自然正走上一條相互抵觸的道路。”這種“人類-自然”二元分離的思維模式,一直殘留在現代人的道德記憶之中。英國著名哲學家羅素指出:“笛卡爾的哲學,……它完成了或者說極近乎完成了,由柏拉圖開端而主要因為(wei) 宗教上的理由經基督教哲學發展起來的精神、物質二元論……笛卡爾體(ti) 係提出來的精神界和物質界兩(liang) 個(ge) 平行而彼此獨立的世界,研究其中之一能夠不牽涉另一個(ge) 。”[6]91在西方哲學史上,這種人類中心主義(yi) 的思維模式,一直占主導地位。因此,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人對自然的破
壞就越來越嚴(yan) 重。尼采曾經說,“上帝死了”。那麽(me) ,在麵對人類毫無節製地利用日益發展的科學技術去征服和破壞現代自然世界的過程而導致自然生態係統的失衡、失序與(yu) 失範,我們(men) 也可以套用尼采的話說:“自然死了。”
西方文化起源於(yu) 海洋文明,是在人與(yu) 大自然的搏鬥中展現人的魅力的一種文明。從(cong) 古希臘的神話中,今人就能看到先民們(men) 反抗自然、征服自然的種種努力。基督教的創世紀,就是明證。上帝創造了亞(ya) 當和夏娃,將其安置在無憂無慮的伊甸園。這裏的上帝代表自然意誌。但是亞(ya) 當和夏娃並沒有服從(cong) 自然意誌,而是違背上帝的意誌,偷吃了禁果,結果亞(ya) 當和夏娃及後代被上帝嚴(yan) 重處罰。這大概是人類第一次對抗自然。但是這是基督教的創世宗教神話,是一種虛構。馬克思說:“宗教是人的本質在幻想中的實現,因為(wei) 人的本質不具有真正的現實性。因此,反宗教的鬥爭(zheng) 間接就是反對以宗教為(wei) 精神撫慰的那個(ge) 世界的鬥爭(zheng) 。”[7]3所以,這種虛構的神話,恰好反映了人類在自然麵前的抗爭(zheng) 和鬥爭(zheng) 。
西方國家自工業(ye) 革命以來,就常常帶著科學中心主義(yi) 和西方中心主義(yi) 的傲慢,構建了西方社會(hui) 政治製度和創造了現代性思想,並將這種西方社會(hui) 政治製度和現代性思想,作為(wei) 全球正義(yi) 的普遍性和標準化的典範,不斷向別的國家兜銷,名之曰“標準化、現代化、國際化”。他們(men) 覺得掌握了科學技術,就掌握了發財致富和獲得人類幸福的法寶。事實上,單一的科學技術的進步並不一定讓人類更加幸福。從(cong) 最近一兩(liang) 百年自然資源的枯竭,生態環境的破壞,傳(chuan) 染性病毒的蔓延就能管窺一斑。
人類道德發展史無數次證明,西方模式不是國際標準化的唯一模式。一些西方發達國家認為(wei) 自己是上帝憐愛而眷顧的地方,但他們(men) 並沒有實現人類的和平與(yu) 發展。槍擊、搶劫、恐怖襲擊等頻繁發生的犯罪事件依然層出不窮。2001年在美國發生的死亡近3000人的“9·11恐怖襲擊事件”和2015年“博科聖地”極端恐怖組織在尼日利亞(ya) 導致2000多人死亡的屠村事件就是明證。這些就足以證明,西方的社會(hui) 政治製度並不是國際上通行的典範與(yu) 標準。
既然人類中心主義(yi) 具有致命的自負,那麽(me) 非人類中心主義(yi) (non-anthropocentrism)是否就具有道德上的正義(yi) ?非人類中心主義(yi) 是應對人類中心主義(yi) 而產(chan) 生的一種倫(lun) 理學類型。非人類中心主義(yi) 認為(wei) “大自然擁有內(nei) 在的價(jia) 值,也就擁有存在的權利,因而應當把一種至少是與(yu) 人相等的倫(lun) 理地位賦予大自然”,“人類應當把‘道德共同體(ti) ’從(cong) ‘人與(yu) 人’的範圍,擴展到大自然和整個(ge) 生態係統的範圍。”[3]186-187非人類中心認為(wei) 人們(men) 應當要在倫(lun) 理上進行一次徹底的“倫(lun) 理學革命”或“道德革命”。他們(men) 認為(wei) 古希臘時代,奴隸不具有道德資格和道德主體(ti) 地位,是被摒除在奴隸主道德共同體(ti) 之外的。但是,經過啟蒙運動,所有的人都被納入了人類共同體(ti) 之內(nei) ,這是人類的進步。那麽(me) ,作為(wei) 參與(yu) 了大自然
進化的各種植物、動物和微生物,為(wei) 什麽(me) 就不能進入生態道德共同體(ti) 之內(nei) 呢?因此,非人類中心主義(yi) 者認為(wei) ,人們(men) 應該要把大自然的一切都納入道德共同體(ti) 之內(nei) ,讓自然的一切存在物享受道德主體(ti) 的地位和道德資格,從(cong) 而要超越人類中心主義(yi) 。
如果非人類中心主義(yi) 將大自然的一切都納入道德共同體(ti) 範圍之內(nei) ,使大自然的一切都具有道德地位和道德資格,那麽(me) 人們(men) 就連踩死一隻螞蟻,拍死一隻蒼蠅,甚至是殺死自己豢養(yang) 的一頭豬,都應該負有道德負罪感。如果這樣,人們(men) 將在大自然麵前,失去人的主體(ti) 性和能動性,從(cong) 而麵臨(lin) 嚴(yan) 重的危險。因此,非人類中心主義(yi) 和人類中心主義(yi) 一樣,是從(cong) 一個(ge) 極端走向另外一個(ge) 極端。[8]恩格斯在回顧了18、19世紀的科學發現之後,曾經這樣說:“新的自然觀就其基本點來說已經完備:一切僵硬的東(dong) 西溶解了,一切固定的東(dong) 西消散了,一切被當作永恒存在的特殊的東(dong) 西變成了轉瞬即逝的東(dong) 西,整個(ge) 自然界被證明是在永恒的流動和循環中的運動著”。“於(yu) 是我們(men) 又回到了希臘哲學的偉(wei) 大創立者的觀點:整個(ge) 自然界,從(cong) 最小的東(dong) 西到最大的東(dong) 西,從(cong) 沙粒到太陽,從(cong) 原生生物到人,都處於(yu) 永恒的產(chan) 生和消失中,處於(yu) 不斷的流動中,處於(yu) 不息的運動和變化中。”[9]270-271恩格斯基於(yu) 辯證唯物主義(yi) 的立場,對流動的處於(yu) 永恒變化的自然作了正確的解答。我們(men) 既不要癡迷人類中心主義(yi) ,也不要沉溺非人類中心主義(yi) ,而是要堅持辯證的有機的自然觀。宋代思想家張載說:“民吾同胞,物吾與(yu) 也”。人類與(yu) 萬(wan) 物是一體(ti) 的,人類來源於(yu) 大自然,同時,人類也要保護好大自然。這樣才能避免自然對人類的報複。同時,對科學技術的發展,我們(men) 應該要在科技倫(lun) 理和道德原則的框架內(nei) 進行,而不是憑借人類的自由意誌,在“去道德化”的立場上,為(wei) 所欲為(wei) 。
當然,我們(men) 這裏並沒有否定人類征服大自然的正義(yi) 的道德行為(wei) ,人類在適度的自我控製和在自然包容的“中庸”的狀態中,可以利用人類的智慧,開發自然,利用自然,向自然索取人類生存所需要的各種資源。這是自然道德正義(yi) 所允許的,也是人類智慧的一種體(ti) 現。但是,當人類在向大自然索取資源的時候,應當尊重自然,服從(cong) 自然正義(yi) 的道德法則,將人類征服自然的欲望控製在自然承受的範圍之內(nei) ,而不是肆無憚忌地過度地開發自然,竭澤而漁。這樣,自然的最後被破壞,遭殃的固然是自然的一切動植物,而滅亡的有可能就是人類自身。
三、從(cong) 道德實踐的角度來看,要糾正錯誤的“滅天理,窮人欲”的道德實踐原則和反對膨脹的極端物質主義(yi) 與(yu) 極端拜金主義(yi) ,堅持自然與(yu) 環境正義(yi) 原則
“滅天理,窮人欲”出自《禮記》。《禮記·樂(le) 記》說:“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者也。”[10]718意思是人如果一旦被物化,就會(hui) 泯滅“天理”而窮盡“人欲”。這裏的“天理”,是指上天賦予人類的善性。“滅天理,窮人欲”是指以自我利益為(wei) 中心,不顧及他人、集體(ti) 、社會(hui) 和國家的利益,是“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wei) 也”的道德極端功利主義(yi) 。
宋代理學集大成者朱熹將“滅天理,窮人欲”改為(wei) “遏人欲而存天理”。這是他在解釋《孟子·梁惠王下》中的一段話時說的。這段是這樣的:“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對曰:‘昔者大王好色,愛厥妃。……當是時也,內(nei) 無怨女,外無曠夫。王如好色,與(yu) 百姓同之,於(yu) 王何有?’”朱熹解釋說:“愚謂此篇自首章至此,大意皆同。蓋鍾鼓、苑囿、遊觀之樂(le) ,與(yu) 夫好勇、好貨、好色之心,皆天理之所有,而人情之所不能無者。然天理人欲,同行異情。循理而公於(yu) 天下者,聖賢之所以盡其性也;縱欲而私於(yu) 一己者,眾(zhong) 人之所以滅其天也。二者之間,不能以發,而其是非得失之歸,相去遠矣。故孟子因時君之問,而剖析於(yu) 幾微之際,皆所以遏人欲而存天理。其法似疏而實密,其事似易而實難。學者以身體(ti) 之,則有以識其非曲學阿世之言,而知所以克己複禮之端矣。”[11]219-220在這裏朱熹提出了“遏人欲而存天理”。“遏”的意思有兩(liang) 點,一是阻攔,阻止,引申為(wei) 禁絕。一是通“害”,即傷(shang) 害的意思。[12]328因此“遏人欲而存天理”也就是“存天理,滅人欲”的意思。“存天理,滅人欲”是要求人類保持正義(yi) 的道德價(jia) 值,堅守道德理性,控製自己的過多的物質和精神欲望。它的相反的內(nei) 涵就是“滅天理,窮人欲”。
“遏人欲而存天理”是強調道德價(jia) 值優(you) 先性,是保存人正常的生存需求,剔除人過多的物質和精神欲望。這句話本身具有道德合理性,並不是一些人理解那樣,認為(wei) “遏天理,滅人欲”是禁欲主義(yi) 。從(cong) 倫(lun) 理學的角度來說,如果沒有一種強製性的道德規範和法律規範,人類的欲望是沒有止境,永遠不會(hui) 滿足的。因此,在任何時候,人類都應當要克製自己的欲望,在自己正常的需求範圍內(nei) 過一種道德的生活。
但是,人類為(wei) 了滿足無限的私欲和自我利益就很容易走向極端個(ge) 人主義(yi) ,就成了“滅天理,窮人欲”了。“滅天理,窮人欲”的現實表現為(wei) 對私欲、權欲、錢欲、色欲等的無限追求,而無視道德規則,踐踏道德底線,為(wei) 所欲為(wei) 。物質主義(yi) 和拜金主義(yi) 是其主要表現。拜金主義(yi) (money worship)也叫“貨幣拜物教”或“金錢拜物教”,指把金錢視為(wei) 具有魔力或法力無邊的神,予以崇拜的觀點和思想體(ti) 係。[3]42物質主義(yi) (materialism)指以物質生活為(wei) 生活的第一和中心要義(yi) ,強調物質利益的極端重要性,主張致力於(yu) 物質享受,並根據物質財富的多寡優(you) 劣去衡量一切價(jia) 值的理論觀點和思想學說。[3]42物質主義(yi) 和拜金主義(yi) 者寧願坐在寶馬車裏哭,不願坐在單車上笑,為(wei) 了金錢可以出賣自己的尊嚴(yan) ,甚至是告密或背叛。當然除了物質主義(yi) 和拜金主義(yi) 之外,還有的人是為(wei) 了炫耀個(ge) 人的權力、利用權力來滿足自己的私欲。從(cong) 表麵上看炫耀權力這不是為(wei) 了物質,實際上這是一種變相的極端物質主義(yi) 和極端拜金主義(yi) ,也屬於(yu) “滅天理,窮人欲”的道德流弊。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傳(chuan) 播與(yu) 蔓延,與(yu) 人類帶著人類中心主義(yi) 的傲慢和偏見相關(guan) ,
與(yu) 現代人“滅天理,窮人欲”的行為(wei) 有關(guan) ,與(yu) 一些人日益膨脹的極端物質主義(yi) 和極端拜金主義(yi) 等不道德的行為(wei) 密切相關(guan) 。
人類是群居性的動物,單個(ge) 人的生存和發展離不開他人的幫助和提攜。馬克思說:“人格脫離了人,當然隻是一個(ge) 抽象,但人也隻有在自己的類存在中,隻有作為(wei) 人們(men) ,才是人格的現實的觀點。”[13]36單個(ge) 人的價(jia) 值,隻有在為(wei) 社會(hui) 做貢獻時才能體(ti) 現出來。因此,一個(ge) 人從(cong) 出生到墳墓就要不斷為(wei) 社會(hui) 做貢獻,不斷實現自我價(jia) 值。社會(hui) 穩定,他人健康,個(ge) 體(ti) 才能有一個(ge) 安定和諧的學習(xi) 工作和生活環境。
新冠肺炎疫情與(yu) 所有人的健康和命運息息相關(guan) 。他人的感染,自己也有感染的可能性,他人安全,自己才會(hui) 安全,幫助他人就是幫助自己。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與(yu) 傳(chuan) 播,不是選擇性的傳(chuan) 播與(yu) 蔓延,誰不注意防護,誰就有可能被感染。因此,從(cong) 道德哲學的高度來說,人類是自然、社會(hui) 和自我道德理性王國的立法者,也是自然、社會(hui) 和自我道德理性王國裏的臣民。康德說:“人的確是足夠罪惡的,但在某個(ge) 人裏麵的人道對於(yu) 他必定是神聖的。在全部被造物之中,人所願欲的和他能夠支配的一切的東(dong) 西都隻能被用作手段;唯有人,以及與(yu) 他一起,每一個(ge) 理性的創造物,才是目的本身。所以,憑借其自由的自律,他就是道德法則的主體(ti) 。[14]94從(cong) 這個(ge) 角度上來說,自然、他人和自我是一體(ti) 的,要堅持自然與(yu) 環境正義(yi) 原則。人類要擺脫“人的確是足夠罪惡”的“罪名”,人類隻有不斷善意地對待“理性的創造物”,擺脫“滅天理,窮人欲”不道德的實踐理性原則,遏製日益膨脹的極端物質主義(yi) 與(yu) 極端拜金主義(yi) ,才能不斷超越自我走向他人,這樣人的生命才更有意義(yi) 。這次新冠疫情是一次全球性的大考驗,既考驗著各國政府的管理治理能力,也考驗著人類的凝聚力、自信力和道德心。
總之,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並不是孤立的事件,它與(yu) 人類破壞自然環境,打破自然生態平衡,與(yu) 人類的私欲膨脹密切相關(guan) 。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值得所有人反思和警惕。目前,肆虐的疫情已經導致全球20多萬(wan) 人罹難,造成了全球經濟無法估量的損失,給人類的精神帶來了巨大的傷(shang) 害。但人類不是被動的挨打者,而是勇敢的應對者,是不屈不撓的抗擊者,是堅強的戰士。因此,對新冠肺炎疫情的抗疫戰“疫”,人類應當要充滿自信和希望,堅定必勝信念,不獲全勝決(jue) 不輕言成功。同時,人類自身也應該從(cong) 道德哲學上反思新冠疫情暴發的原因。相互團結,戰勝疫情,還人類和諧和平的生存環境,才是我們(men) 當前要做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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