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基督徒與(yu) 儒家們(men) ，反省吧！是時候了。 
——讀董建林《是誰導致了儒家文化的衰敗？》一文有感 
作者：石衡潭（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宗教研究所基督教研究室）
來源：儒教複興(xing) 論壇


關(guan) 於(yu) 曲阜蓋教堂的爭(zheng) 論，基督教方麵很少有正麵的回應，特別是處於(yu) 漩渦中心的教會(hui) ，至今沒有表態。近日，自稱西安主教會(hui) 主教的董建林先生在《儒家郵報》上發表《誰是儒家的敵人》一文回應，隨後，董先生又將此文修改以《是誰導致了儒家文化的衰敗？》的題目重新發表。此文算是基督教方麵較為(wei) 正式的回應，文章發表後，在儒學界激起軒然大波。不僅(jin) 激烈抨擊聲如潮湧，說他的文章散發出“血氣”與(yu) “血腥”，就連一些素來溫和的人士也大歎：“董建林主教此次發言，確乎如本論壇網友所言，使耶教於(yu) 此事保持的道德優(you) 越感消散殆盡。” 

本人讀罷此文，也是扼腕歎息。同時，深感此文的問世，並非偶然，而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因此，深以為(wei) 憂，言如骨鯁在喉，不得不發。現在且容我主要依據作者修改文本來討論，在下認為(wei) 此文至少暴露出這樣三大問題。 


一、對儒家人士缺乏足夠的尊重 

作為(wei) 一個(ge) 對話人、討論者，首先要有對對方有基本的尊重，作為(wei) 基督徒尤其應該如此，但董先生在這點上大失水準。他先不分青紅皂白，把十位學者稱為(wei) “儒家憤青”。這顯得十分唐突。十位學者中有年輕人不假，可不宜以憤青名之，更何況其中還有郭齊勇、張祥龍、林安梧這樣的長者呢？據我所知，他們(men) 的道德文章還是頗有儒家風範，與(yu) 憤青毫不沾邊。接下來，董先生把他們(men) 說成“倒像是一幫磨刀霍霍的殺手在呐喊！”還把漢代大儒董仲舒稱為(wei) 儒棍。這確實是口不擇言，過分其詞了。經過審查還不修改，可見偏見之深。儒學學者發表自己的看法意見，怎麽(me) 一下子就成了殺手了呢？這種上綱上線也太快了吧，都趕上神六了。基督教是真理，真理是不怕意見的。儒家連自身的合法性還成問題，怎麽(me) 能夠操刀呢？你自己不也說儒家是“哭哭啼啼”嗎？當然，說儒家“哭哭啼啼乞求共產(chan) 黨(dang) 的政府為(wei) 自己爭(zheng) 取特殊地位”，這本身就是一種對他們(men) 人格的侮辱，更不要說“坐而論道百無一用是儒生”這樣的話了。還有，把自己個(ge) 人恩怨放到討論中也不太妥當。董先生失去教職，也許有您所說的儒家幹擾的因素，但作為(wei) 當事人，是否也應該自我反省呢？更何況耶穌基督教導人：“要愛你們(men) 的仇敵，為(wei) 那逼迫你們(men) 的禱告。這樣，就可以作你們(men) 天父的兒(er) 子。”（《馬太福音》5：44-45）現在，更多人看到的是：充當憤青不是十位學者，而是董先生您，知道嗎？ 


二、對儒家文化缺乏適當的感情 


董先生口口聲聲：“作為(wei) 農(nong) 業(ye) 文明代表的儒家文化，在當今的工業(ye) 化和國際化的時代中，作為(wei) 文化遺產(chan) 可以續存，但主導中原難再，其衰亡的必然命運，是誰也挽救不了的。”請問：誰給你權利下這樣的斷言呢？難道您不知道最近（1月11日）在天安門廣場的國家博物館門前樹立起了9.5米高的巨幅孔子塑像嗎？這意味著什麽(me) 您想必不是不知道吧？再說，即使您的斷言是真的，您又是懷著何種情感說的呢？難道儒家文化衰亡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您樂(le) 觀其成且幸災樂(le) 禍嗎？您是基督徒很好，可難道不也是中國人嗎？中國人難道不應該熱愛自己的祖國，熱愛自己的文化嗎？ 


回想那些不遠萬(wan) 裏而來的傳(chuan) 教士吧！利瑪竇、艾儒略、馬禮遜、丁韙良、林樂(le) 知，他們(men) 哪一個(ge) 不熱愛中國文化，哪一個(ge) 不勤奮學習(xi) 中文呢？他們(men) 所寫(xie) 的中文著作，都被中國士大夫傳(chuan) 為(wei) 典範；他們(men) 的儒學修養(yang) ，都讓反對者驚呼聖人。難道他們(men) 不是我們(men) 效法的榜樣嗎？難道基督徒就應該數典忘祖嗎？基督教一直未能在中國生根，到現在還被中國人視為(wei) 洋教。這不是中國基督徒的光榮，而是恥辱。儒學經五四颶風、文革暴雨，本已經花果凋落，元氣大傷(shang) 了，基督徒本應該扶持救助之，以喚起國人好感，使基督教融入中國文化之中。可基督徒卻一任時光老去，機會(hui) 溜走。現在的基督徒，有幾個(ge) 誦三墳九典，讀四書(shu) 五經呢？有多少尊賢希聖，博古通今呢？甚至有幾個(ge) 對中國文化有尊敬與(yu) 同情呢？可是，您也不是說：中國文化中有普遍啟示嗎？那麽(me) ，特殊啟示難道與(yu) 普遍啟示是對立的嗎？難道要完全取代與(yu) 驅除之嗎？非也。耶穌說：“莫想我來要廢掉律法和先知。我來不是要廢掉，乃是要成全。”（《馬太福音》5：17）這話難道不能同樣適應於(yu) 中國文化嗎？中國文化難道不值得改造、更新與(yu) 成全嗎？ 


三、對中國國情缺乏基本的了解 


還有，董先生的文章表現出了對中國國情的驚人無知。現在，中國政府和共產(chan) 黨(dang) 的奮鬥目標是實現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並致力於(yu) 建設和諧社會(hui) 與(yu) 和諧世界。此文卻大講要找敵人，鬥敵人，大聲疾呼儒家要“拋頭顱、灑熱血、散盡家產(chan) ，”甚至鼓勵他們(men) “破釜沉舟”為(wei) “儒家真理殉道”。還引曆史上基督徒為(wei) 榜樣。 


董先生說的確實不假：基督徒“幾千年來前赴後繼、絡繹不絕，……為(wei) 堅持信仰真理而殉道。”但也不總是需要這樣。當今之世，基督教還是蒸蒸日上，大行其道。不少國家更是以基督教立國，且基督教文化昌盛，影響社會(hui) 各個(ge) 層麵。在中國，基督教的發展環境雖然無法比肩國外，但需要大批基督徒為(wei) 信仰殉道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政府也承認基督徒是發展經濟、創造和諧的重要力量，對基督教發展也予以了一定的支持，這次批準曲阜蓋教堂也是其中一個(ge) 明證。在這種情況下，要儒家向曆史上的基督教學習(xi) 殉道，實在是不合時宜，大煞風景。我看，您發此語並非出自於(yu) 基督教精神，而是受了您所反對的毛澤東(dong) 的鬥爭(zheng) 哲學的影響。 


耶穌說：“使人和睦的人有福了，因為(wei) 他們(men) 必稱為(wei) 神的兒(er) 子。”（《馬太福音》5：9）今天，基督徒和儒家的任務不是去找敵人，製造敵人，而是要找朋友，交朋友，要互相對話與(yu) 溝通，要促進社會(hui) 的和諧與(yu) 穩定。 


現在的承平之世，來之不易，大家都要珍惜。不要忘了：一百多年前，中國上下遍地開花層出不窮的教案，更不要忘了義(yi) 和拳之亂(luan) 給基督教的創傷(shang) 。如果中國基督徒繼續這樣無視儒家情感，這樣否定儒家文化，難免文化教案再起，文化義(yi) 和拳再發。 


耶穌說：“不敵擋我們(men) 的，就是幫助我們(men) 的。”（《馬可福音》9：40） 


是多一個(ge) 朋友好，還是多一個(ge) 敵人好呢？ 


中國基督徒與(yu) 儒家們(men) ，反省吧！是時候了。 


二○一一年一月二十二日星期六於(yu) 巴黎19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