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家書(shu) ：疫情時刻的自主學習(xi) 與(yu) 人格完善

作者：田飛龍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庚子二月十三日戊申

          耶穌2020年3月6日

親(qin) 愛的同學們(men) ：

疫情連三月，家書(shu) 抵萬(wan) 金！

大家好！我是北航知行書(shu) 院導師田飛龍，非常榮幸在這個(ge) 特別的春日裏向大家問候健康，快樂(le) ，也問候你們(men) 的家人與(yu) 社區的平安！2020年的冬日、春節、寒假、開學都來得有些怪異，你們(men) 都成了“宅男宅女”，而老師們(men) 則成了“網絡主播”。這都是因為(wei) 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肺炎疫情席卷了中國乃至於(yu) 世界的諸多角落。據說這個(ge) 病毒是一個(ge) “家族”，在世界各地開枝散葉，發動了一場針對人類的“自然恐怖戰爭(zheng) ”，而包括中國在內(nei) 的全球各國還沒有完全掌握病毒的來源、行蹤、變異與(yu) 最終危害性。1月份波詭雲(yun) 譎，國家與(yu) 國際社會(hui) 都不得不以“緊急狀態”的思維與(yu) 方法應對前所未有的疫情。國家宣布全國性超強管製措施以來，特別是WHO宣布“全球關(guan) 注的公共衛生緊急事件”（PHEIC）以來，每天跳動著的中國與(yu) 全球疫情數字——不隻是數字，更是生命——一定引起了你們(men) 的關(guan) 注和焦慮。你們(men) 平時也喜歡“宅”，因為(wei) 網絡生活內(nei) 容與(yu) 方式已經成為(wei) 你們(men) 的“自然”。但那是“自由”可選擇狀態下的“宅”，如今作為(wei) 防疫管控下的“宅”，你們(men) 又是否習(xi) 慣呢？有沒有過抱怨？與(yu) 父母“重新”的朝夕相處是否有一種離家的燕子又回巢的複雜微妙心理？你們(men) 的自主學習(xi) 與(yu) 生活秩序是否有條理？你控製得住自己的懶散、拖拉、重口味和不知不覺的“網癮”嗎？這些是對你們(men) 的問候，也是提醒。

自主學習(xi) 其實並不容易，但卻是測試和完善自我獨立人格的絕佳契機。古人倡導的“君子”圓滿人格，乃是一種極其周密和廣大的道德與(yu) 政治修為(wei) ，要求我們(men) 先以“修身”準備好自己，再奔赴“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實踐場域和擴展層次。你的一生能夠走多遠，你的德性與(yu) 能力是否匹配完美而不失衡，很大程度上取決(jue) 於(yu) 你的“修身”。“修身”追求的就是“自主”，而“自主”不是簡單地自以為(wei) 是和任意作為(wei) ，不是選擇自由的庸俗化，而是對道德與(yu) 人生目標的自覺認同與(yu) 追求，是填充飽滿、富有德性及有益於(yu) 共同體(ti) 的積極自我準備與(yu) 實踐。

自主學習(xi) 要求大家能夠說服自己做到：其一，修身養(yang) 德，在疫情防控下難得的緊密家庭秩序內(nei) ，承擔自己的角色與(yu) 義(yi) 務，愛護長輩，關(guan) 心兄弟姐妹，為(wei) 社區提供力所能及的誌願服務，在“社會(hui) ”中學習(xi) 及成熟；其二，做好自己的學習(xi) 計劃並管理好時間，除了規定性的線上學習(xi) ，還需要在線下投入更多功夫，才能彌補“遠離”實體(ti) 教學秩序的效果差距；其三，利用好書(shu) 院的“導學小組”，在你們(men) 的“小家園”中與(yu) 導師和組員同學們(men) 分享你的生活觀察、社會(hui) 思考與(yu) 思想火花；其四，立誌讀一些難一點的理論書(shu) 籍，就像刀刃在石頭上磨礪一樣，通過進入某一特定的思想大傳(chuan) 統而真正打開自主學習(xi) 與(yu) 思考的閘門，上學期的《西方經典研讀》給大家做了示範和引導，但隻是個(ge) 起點。隻知道柏拉圖是不夠的，你們(men) 還需要在此基礎上培養(yang) 現代性的基本思維和價(jia) 值觀。

大家當然需要關(guan) 心社會(hui) 、國家與(yu) 人類。疫情是自然病毒的變異和威脅，但對人類社會(hui) 而言則需要多層次的檢討和應對：其一，人與(yu) 自然的平衡及對自然的敬畏，這是疫情反思的關(guan) 鍵維度，“野生動物難題”源於(yu) 這一反思，盡管證據尚未確定，但人類“重口味”生活方式及對自然生態的過度開發與(yu) 侵擾，或許是病毒變異的重要誘因，從(cong) 而導致一種源於(yu) 自然的批判經驗；其二，全球化與(yu) 全球治理的協調性與(yu) 共同體(ti) 倫(lun) 理，我們(men) 看到各國應對疫情的觀念與(yu) 能力千差萬(wan) 別，看到了歧視，也看到了團結，有華爾街日報的“中國病夫論”，也有日本友人的“山川異域，風月同天”，這表明全球化仍然是一個(ge) 脆弱共存的體(ti) 係，其內(nei) 在的團結與(yu) 協作基礎尚不穩固；其三，國家治理與(yu) 地方治理的現代化水準，這一層麵幾乎檢驗了現代治理的所有觀念、製度環節與(yu) 公權力的責任倫(lun) 理，有同學們(men) 可以觀察和研究的太多課題，都可以在北航“社科杯”裏展示你們(men) 的才華；其四，科學非常重要，政治隻能進行“疫情阻擊戰”，阻斷其大規模流行傳(chuan) 染，但最終的“反擊戰”還需要疫苗的科學研製和臨(lin) 床應用，科學知識與(yu) 技術有自身獨立的發展規律，經過此次危機應對，我們(men) 需要更加重視保障科學知識生產(chan) 的自由、獨立和有效性，“論文至上”要不得，關(guan) 鍵是有問題意識，做到知行合一；其五，對“非常態”的體(ti) 驗與(yu) 思考特別有助於(yu) 深刻理解常態生活與(yu) 法律秩序的價(jia) 值與(yu) 原理，理解存在與(yu) 規範之間的辯證關(guan) 係，理解國家權力的本質與(yu) 限度，理解貫穿人類社會(hui) 政治史的“生命政治”邏輯。

你們(men) 也一定很關(guan) 心武漢，關(guan) 心自己可以為(wei) 疫情防控做些什麽(me) 。誌願服務和公益心是社會(hui) 共同體(ti) 團結與(yu) 進步的微觀紐帶與(yu) 潤滑劑，是社會(hui) 友愛互助的免疫機製。你們(men) 可以在自己的社區主動關(guan) 心及承擔合理的援助工作，可以參與(yu) 可信的網絡捐款和聲援行動，可以幫助澄清疫情事實以阻斷謠言擴散，可以主動問候關(guan) 心疫情嚴(yan) 重地區的同學，甚至也可以主動關(guan) 心你們(men) 的外籍同學，與(yu) 他們(men) 分享各自對抗疫的觀點與(yu) 方法。疫情威脅的是生命，但疫情也發出了多層次“共同體(ti) ”重建與(yu) 重塑的邀請。家的重溫，社會(hui) 友愛，國家責任，人類互助，這是人文主義(yi) 對自然病毒的道德防線，也是人類在自然演化史中不斷聯合進步、累積文明並追求更好存在方式的進步基礎。

你也可以有你的“疫情日記”，記錄你的生活點滴與(yu) 生命體(ti) 悟，以及對更大範疇之道德與(yu) 製度的反思心得。不用與(yu) 不可能每一個(ge) 人都成為(wei) “方方”，她有自己獨立的作家身份和公共知識分子責任，也有人文主義(yi) 溫度。建議你們(men) 讀一讀“方方日記”，這是武漢很多同類“日記體(ti) ”疫情敘事中值得認真看的“公共日記”。你可以不同意其中的具體(ti) 立場或事實依據，也可以質疑其中的“人文”矯情甚至語言風格上的機巧，但一定要深刻理解和尊重這樣一種介乎國家統一敘事與(yu) 民間網絡個(ge) 體(ti) 散論之間的、定位於(yu) “市民社會(hui) ”層次的中間性、公共性的言論自由權利及引發公眾(zhong) 關(guan) 注和討論的公共商談與(yu) 理性化價(jia) 值。如果因為(wei) 你的偏見和偏激而簡單屏蔽這樣的“公共聲音”以及用這樣的聲音與(yu) 官民兩(liang) 界其他聲音做比較，你其實喪(sang) 失了公共輿論觀察學習(xi) 的一個(ge) 關(guan) 鍵契機。“方方日記”不等於(yu) 真實和真理，但它是20世紀中國“女性文學現代性”的脈絡延伸現象，其中還有蕭紅、張愛玲、嚴(yan) 歌苓等，她們(men) 的女性主義(yi) 視角和個(ge) 體(ti) 主義(yi) 敘事取向是健全社會(hui) 文化生態與(yu) 精神秩序中不可或缺的一環，是可以與(yu) “宏大敘事”有正當對話資格和效果的一種獨立性社會(hui) 寫(xie) 作。其實，就思想本質與(yu) 文學趣味而言，我本人的公共寫(xie) 作也是傾(qing) 向於(yu) 作為(wei) 一種獨立知識分子的社會(hui) 寫(xie) 作的。社會(hui) 寫(xie) 作不是名利驅動，不是權力和資本的交叉俘獲物，而是真正社會(hui) 性的獨立知識尊嚴(yan) 和表達自由，是理性和建設性的事實供給與(yu) 價(jia) 值評判。疫情過後，國家與(yu) 社會(hui) 或許會(hui) 真正發現，這樣的公共表達自由空間是社會(hui) 秩序良性運行不可或缺的治理性要素。

而你們(men) 的日記首先是寫(xie) 給自己的，是一種靈魂深處的“自主革命”，是人格的自我檢驗和完善，本質上是一種“懺悔錄”傳(chuan) 統。你們(men) 在進行任何形式批評的時候，一定要設問一下自己是否有同樣的道德缺陷和罪責，以同情和同理心檢討自我，參與(yu) 社會(hui) 。因此，日記是一種自主學習(xi) 和自我教育的理性機製，是極度“內(nei) 化”的道德自我意識的覺醒與(yu) 實踐。

2020之春是全球化和人類文明史最關(guan) 鍵的一個(ge) 春天，是21世紀第三個(ge) 十年的曆史開端。別忘了我們(men) 是新世界的中國青年，別忘了中國對自身的文明期許和複興(xing) 使命，別忘了時代進步是一代代人的薪火相傳(chuan) ，而當責任傳(chuan) 遞到你們(men) 身上時，你們(men) 今日的所思所行就是關(guan) 鍵的起點與(yu) 基礎。更關(guan) 鍵的是，這是你們(men) 青春生命難以再遇的重大曆史時刻，也是你們(men) 從(cong) 稚嫩走向自主的一個(ge) 重要轉折點。

作為(wei) 知行書(shu) 院的責任導師，我既關(guan) 心“小組”裏的你，也關(guan) 心書(shu) 院大家庭裏更多的你。在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家”是一切倫(lun) 理與(yu) 政治秩序的源頭和原型，“家”與(yu) “自由”有一定的規範張力，你們(men) 的個(ge) 體(ti) 實踐中也有對“家”之集體(ti) 意象與(yu) 壓力的回避甚至逃避，然而“家”是可包容“自由”的更廣大的道德存在與(yu) 秩序。現實的“家”是你們(men) 生養(yang) 成長的基地和港灣，擴展的“家”（如家）是你們(men) 知識學習(xi) 、道德曆練與(yu) 政治成熟的實踐場域。你們(men) 有沒有真正長大，初步基礎在家庭，養(yang) 成體(ti) 係在社會(hui) 。學校與(yu) 導師是你們(men) 成長曆程的最好朋友，而北航知行書(shu) 院是你們(men) 此在溫暖的家園。

願你們(men) 在這個(ge) 特別的春天裏，依然健康活潑，燦爛如初，在自主學習(xi) 中不斷完善人格，砥礪思想，關(guan) 心社會(hui) 、國家與(yu) 人類，不負春光，從(cong) 容生長。期待你們(men) 在疫情過後“飽滿”而“自信”地重返校園，接力展開人格與(yu) 專(zhuan) 業(ye) 的進階性探索旅程！

祝你們(men) 知行合一，快樂(le) 成長！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副教授

知行書(shu) 院導師

田飛龍

2020年3月6日於(yu) 北航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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