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觀念發展與(yu) 忠觀念萌芽

作者：顧春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零年歲次己亥十月廿四日辛酉

          耶穌2019年11月20日

核心價(jia) 值觀是一個(ge) 國家和民族的絕大部分人所普遍認同的最基本的倫(lun) 理觀念，是關(guan) 於(yu) 道德的“最大公約數”。中國傳(chuan) 統社會(hui) 忠和孝的價(jia) 值觀初成於(yu) 先秦時期，而早於(yu) 此的周朝代商曆史事件，則為(wei) 這兩(liang) 個(ge) 價(jia) 值觀的形成提供了曆史偶然性。小邦周戰勝大邑商後，周人要維持統治，就必須籠絡商人的宗族長。於(yu) 是，作為(wei) 祖先崇拜的基石，不僅(jin) 周人的宗族以統治者的身份發展起來，而且商人的宗族也被成建製地保存下來。而作為(wei) 周天子，就不僅(jin) 是各個(ge) 諸侯國的領袖，同時也是地位最高和最大的宗族長，於(yu) 是就形成了家國一體(ti) 的統治格局，也逐漸形成了忠孝的核心價(jia) 值觀。在中國傳(chuan) 統社會(hui) ，忠孝核心價(jia) 值觀對於(yu) 維護國家穩定和統一、推進我國各民族的團結融合和社會(hui) 發展發揮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享孝、追孝和養(yang) 孝

與(yu) 殷商相比，在西周銘文和《詩經》《尚書(shu) 》等典籍中，孝字不僅(jin) 在數量上大量增加，而且其內(nei) 容和含義(yi) 都豐(feng) 富了許多。

享孝。在西周銘文中，孝之所指，基本都是逝去的祖先和父母。享孝的基本邏輯來自於(yu) “事死如事生”的觀念。古人認為(wei) ，人莫不飲食，而死後成為(wei) 鬼神也依然如此。因此，對祖先和父母的享孝，是對其生前所享的奉養(yang) 之孝的繼續，是子孫繼續盡孝的具體(ti) 表現。

追孝。與(yu) 享孝相同，追孝的對象也是逝去的祖先和父母，追孝是享孝的繼續。周人之孝，主要出於(yu) 敬仰。敬仰來自於(yu) 對祖先和父母養(yang) 育之恩的感激和美德的崇敬。因此，在享孝的同時，對祖先和父母就既要追養(yang) ，又要弘揚祖先和父母的美德。《禮記·坊記》中的“修宗廟，敬祀事，教民追孝也”，其追孝的意思也自然包括了這兩(liang) 個(ge) 方麵的內(nei) 容。

養(yang) 孝。養(yang) 孝即是生養(yang) ，即是在家族長者和父母活著的時候予以奉養(yang) 。在西周的貴族和庶民中，養(yang) 孝的含義(yi) 有所不同。由於(yu) 貴族的衣食等生活所需可由各自的家臣負責，並無物質上的必然奉養(yang) 需要，所以，其養(yang) 孝主要是據以表達敬老尊長之意，所以側(ce) 重於(yu) 養(yang) 孝之禮而非衣食奉養(yang) 。而對庶民來說，養(yang) 孝則無一不指衣食奉養(yang) 之義(yi) ，奉養(yang) 對象也主要為(wei) 父母。在各種社會(hui) 關(guan) 係中，子輩與(yu) 父母以血緣相聯係，贍養(yang) 父母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但衣食養(yang) 孝觀念的形成，卻與(yu) 兩(liang) 個(ge) 因素相關(guan) ，一是周人的宗法製所確定的“親(qin) 親(qin) ”原則，二是個(ge) 體(ti) 家庭經濟形式的出現。“親(qin) 親(qin) ”原則的確定，厘定了血緣親(qin) 族內(nei) 部的親(qin) 疏關(guan) 係，也明確了子輩與(yu) 父母的親(qin) 密關(guan) 係。而個(ge) 體(ti) 家庭成為(wei) 經濟單位特別是成為(wei) 消費單位時，父對子形成撫養(yang) 關(guan) 係，子對父形成養(yang) 孝關(guan) 係，從(cong) 而形成以孝為(wei) 紐帶的緊密父（母）子關(guan) 係。

總的看來，西周之孝有以下特點。一是孝的各種含義(yi) 是按照事死如事生、而非事生如事死的邏輯展開的。這個(ge) 邏輯關(guan) 係在後來的《禮記·祭統》中就表達得很清楚了：“孝子之事親(qin) 也，有三道焉：生則養(yang) ，沒則喪(sang) ，喪(sang) 畢則祭。養(yang) 則觀其順也，喪(sang) 則觀其哀也，祭則觀其敬而時也。盡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

二是西周孝義(yi) 中的享孝、追孝、養(yang) 孝，以及所內(nei) 含的“親(qin) 親(qin) ”原則，確立了以後孝道發展的基本方向，並被後來的儒家所繼承和大力弘揚，直到今天，仍然能夠看到它的印跡。比如，筆者於(yu) 2018年秋赴福建古田學習(xi) 時，在毛澤東(dong)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的寫(xie) 作地，突然看到一處民居的大門上落著白色的橫聯：“呼天何恃”。一見及此，我馬上想到《詩經》中的“無母何恃”，知是此家主人的老母親(qin) 過世了。在此交通不便的閉塞深山之中，竟能看到如此，我不禁感慨儒家孝道文化的流風所及和深刻影響。

忠觀念的萌芽

忠這個(ge) 字，均不見於(yu) 現存的甲骨文和銘文，也不見於(yu) 《尚書(shu) 》（今文《尚書(shu) 》）《詩經》《春秋》《儀(yi) 禮》諸書(shu) ，因此，有學者據此認為(wei) ，“作為(wei) 觀念的‘忠’，在春秋以前尚不曾產(chan) 生”。那麽(me) ，在西周，忠的觀念是否真的就沒有一點消息？

作為(wei) 觀念的忠，我們(men) 研究它的起源，至少要考慮以下幾個(ge) 問題。一是，人類的活動總是先有實踐，後有對實踐的思考和認識，並由此產(chan) 生相應的觀念和理論。二是，春秋時期已出現了忠的觀念，它可以證明春秋時期的“有”，不能證明之前的“無”。三是，在春秋時忠的觀念已普遍流行，這應是公認的事實，在之前，忠的觀念必有一個(ge) 長時期的發展過程。如果對此再作更細致的分析，我們(men) 發現，在《左傳(chuan) ·僖公九年》中，也就是公元前651年，荀息說：“公家之利，知無不為(wei) ，忠也。”文中的“知無不為(wei) ”，就是盡心盡職的意思。而此事又見於(yu) 《國語·晉語二》，因而十分可信。《國語·晉語二》中的“可以利公室，力有所能無不為(wei) ，忠也”的表述，與(yu) 知無不為(wei) 完全是一個(ge) 意思。

從(cong) 思想觀念的發展規律來看，作為(wei) 一種觀念，其發展必然是先具體(ti) 後抽象，先單獨成立後與(yu) 其他觀念相聯係，然後就是含義(yi) 日趨豐(feng) 富和多樣，也就是說一種思想觀念的產(chan) 生必然經曆一個(ge) 長期的曆史過程。而從(cong) 忠來看，忠最早出現的時間為(wei) 隱公三年，也就是公元前720年，這時去西周隻有51年，而且忠字一出現即是“忠信”並舉(ju) 。如果再從(cong) 與(yu) 忠並舉(ju) 的情況來看，在《左傳(chuan) 》中並舉(ju) 次數最多的就是“忠信”一詞，共出現了12次之多，另外還有不少文中並舉(ju) 的情況，即文中雖然沒有忠信連用，但將二者放在一起進行敘述。

按照以上的事實，我們(men) 可以這樣認為(wei) ：忠在《左傳(chuan) 》中第一次出現時，它的盡心盡職的意思就如同一條暗流，一脈相承而下而未曾間斷。忠一出現即與(yu) 信對舉(ju) ，而且這一對舉(ju) 成為(wei) 之後的主流。這兩(liang) 條能夠說明，在忠字第一次出現時，即是一個(ge) 比較成熟和含義(yi) 清晰、穩定的觀念，在此之前，忠作為(wei) 單獨成立的觀念已經存續有時，隻是史實缺載而已。按照合理的邏輯推斷，忠的觀念萌芽於(yu) 西周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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