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第一期"慈善文化會(hui) 講"綜述

來源：主辦者供稿

時間：孔子二五六九年歲次戊戌臘月初四日丙午

          耶穌2019年1月9日

引言

2018年12月16日，由中國人民大學中國公益創新研究院主辦的第一期“慈善文化會(hui) 講”，在中國人民大學順利舉(ju) 辦。會(hui) 講旨在通過“知行合一”的“行動性研究”，推動學界與(yu) 業(ye) 界創建、踐行、傳(chuan) 播“體(ti) 用合一”的現代中華慈善。二十餘(yu) 位關(guan) 心中國慈善事業(ye) 發展的學者與(yu) 業(ye) 界代表圍繞以上主題進行了深入探討與(yu) 交流，智慧碰撞，觀點交鋒，新見迭出，精彩紛呈。現將會(hui) 講的現場發言進行整理，以饗讀者。

會(hui) 講由中國公益創新研究院院長康曉光教授主持。

第一期“慈善文化會(hui) 講”綜述

01

會(hui) 講的第一個(ge) 環節，聘請李守力先生擔任中國公益創新研究院高級研究員。李老師發表就職演講：《從(cong) 經學視野看慈善》。

首先從(cong) “慈善”的文字訓詁解讀慈善的本質。“慈”從(cong) 字形來看，上“茲(zi) ”下“心”。“茲(zi) ”由兩(liang) 個(ge) 並列的“玄”組成的，與(yu) 紡織有關(guan) ，“心”代表人的心靈，“慈”就是兩(liang) 條絲(si) 結用心相連的象形。《說文》：“慈，愛也。從(cong) 心茲(zi) 聲。”“慈”的本義(yi) 就是社會(hui) 大眾(zhong) 心連心。“善”從(cong) 字形來看，上“羊”下“言”，羊代表吉祥、和諧，兩(liang) 個(ge) “言”意為(wei) 兩(liang) 個(ge) 人在真心地說話，說話的結果是吉祥的氣氛，所以“善”就是人與(yu) 人之間的交流無障礙，達到一種和諧的狀態。從(cong) 這兩(liang) 個(ge) 字訓詁來看，“慈”表現了人類和諧的體(ti) 性，“善”是人人和諧的象和用。這兩(liang) 個(ge) 字就是“體(ti) 用一體(ti) ”的，“慈”是體(ti) ，“善”是用。後世明體(ti) 達用，“慈善”的含義(yi) 進入致用層麵，所謂“父慈子孝”中的“慈”就是指長輩對晚輩的愛，春秋時期就出現這種概念了。總之慈善事業(ye) 是人們(men) 自願地奉獻愛心與(yu) 援助的行為(wei) 和從(cong) 事扶弱濟貧的一種社會(hui) 事業(ye) 。慈善事業(ye) 也體(ti) 現了慈善的本體(ti) ，就是對人類的熱愛，通過救濟援助和捐贈等等手段來達到對人民的熱愛和增加人類的福利。

然後重點解讀了《周易》中與(yu) 慈善有關(guan) 的一些卦。第一，屯卦與(yu) 君主的自潤。人類在部落文明時期，部落酋長會(hui) “屯其膏，小貞吉，大貞凶”，他可以有自身應有的私利，但如果把國家財富視為(wei) 個(ge) 人獨有，就會(hui) 導致凶險，因為(wei) 國家財富不是他獨有的，是平濟天下的，他隻有使用權，沒有占有權。這種積蓄慢慢演變為(wei) 稅收。第二，同人卦與(yu) 大同。“同人於(yu) 野，亨。利涉大川，利君子貞。”聚合人於(yu) 廣遠之野，是通達的，可以渡過大河，可以度過很大的難關(guan) ，這是君子的固守。也是一種大同意識，據此孔子在《禮記·禮運》論述大同和小康，影響至今。第三，謙卦與(yu) 公平。謙的甲骨文，就是兼。《大象傳(chuan) 》：“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póu]多益寡，稱[chēng]物平施。”君子取多餘(yu) 的來補益不足的，權衡事物而公平給予。謙卦的本意不是謙虛，而是損益關(guan) 係。第四，損卦與(yu) 稅收的起源。“損：有孚，元吉，無咎，可貞，利有攸往。曷之用？二簋[guǐ]可用享。”“二簋可用享”就是最簡單的祭祀，稅收原本不是養(yang) 活領導人的，而是大家拿出一點結餘(yu) ，委托有德行的人保管，保護大家的精神安全和物質安全。最早這個(ge) 人是巫師，人們(men) 把結餘(yu) 放在宗廟做祭品，最後變成了稅收。第五，益卦與(yu) 公益。益卦的卦符，上邊原來是乾卦，代表君主，下邊是坤卦，代表老百姓，但乾卦最後一爻到了下邊，意即君主一定要把自己的根本給下邊，益卦就代表君主對老百姓的看法。也非常形象地表達了傳(chuan) 統治國思想，給老百姓帶來好處叫做益，給君主帶來好處叫做損，這樣民本主義(yi) 就誕生了。公益也是要補到最缺的地方、最低穀的地方。

最後解讀《周禮》、《禮記》與(yu) 慈善相關(guan) 的思想。《周禮·地官·大司徒》：“大司徒之職，掌建邦之土地之圖與(yu) 其人民之數，以佐王安擾邦國。”大司徒的職責，是在荒年年穀不熟的時候，製定十二項政策來把老百姓聚集起來，讓大家安定樂(le) 業(ye) ，不至於(yu) 流離失所。第一，出現災荒的時候，政府要借貸種子和糧食。第二，減輕賦稅。第三，刑罰也要減。第四，徭役也要減。第五，開放公用的山澤，讓人們(men) 獲取其中的豐(feng) 富資源。第六，各個(ge) 國家之間的關(guan) 稅都要免除。第七，簡化祭禮。第八，簡化喪(sang) 禮。第九，樂(le) 器不演奏，娛樂(le) 活動要停止。第十，婚姻簡化，可以節省開支，而且要促成婚姻，可以共度災難。十一，不能建新的宗廟，那時候政府機構就是宗廟，不建新的，重新修葺廢棄的宗廟，節省開支。十二，鏟除盜賊，因為(wei) 凶年盜賊最多，這個(ge) 時候國家治安活動要加強。還用六項安養(yang) 生息的政策養(yang) 育萬(wan) 民。第一，慈幼，慈愛幼兒(er) 。第二，養(yang) 老，贍養(yang) 老人。第三，振窮。窮的本意是鰥寡孤獨，國家要有經常性的糧食補給。第四，恤貧。這裏的貧就是我們(men) 現在的貧窮了，恤貧也是發糧食。第五，寬疾，寬免殘疾人的賦役，還要有工匠養(yang) 活他們(men) ，或者出錢，或者教給他們(men) 手藝。第六，安富，不能讓富人不安定，製止殺富濟貧。

02

會(hui) 講的第二個(ge) 環節，中國公益創新研究院院長康曉光教授詳細介紹了會(hui) 講的緣起與(yu) 計劃，並重點介紹了關(guan) 於(yu) 慈善文化“行動性研究”的整體(ti) 構想。他認為(wei) ，慈善領域存在的第一大問題，就是價(jia) 值觀或者慈善文化總處於(yu) 一種含含糊糊的狀態，也是一種多元化的狀態，沒有形成一種清晰而強有力的慈善文化，導致很多亂(luan) 象發生。第二個(ge) 問題，就是引入或者照搬了大量西學，但實證調查顯示，現實當中中國文化又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就麵臨(lin) 著文化適應的問題。第三個(ge) 問題，需要去開創一些東(dong) 西，百年來被迫向外部打開了大門，突然間跟工商時代接軌了，中國人並沒有發育出一套“用”的東(dong) 西來，要把西方的一套理念在慈善領域中真正落實也是很難的。

因此，他提出研究慈善應“返本開新”，在“體(ti) /用”這個(ge) 框架下來考慮問題，做三個(ge) 方向的努力。第一，創建“新中體(ti) ”。在“體(ti) ”的層麵即在文化、價(jia) 值觀、倫(lun) 理道德層麵，對四種不同的慈善文化做一些紮紮實實的梳理，並且正本清源的同時也要開新，要接受現代文明還有其他文明中好的東(dong) 西，因為(wei) 實證調查顯示中國人的價(jia) 值觀本身也是在變化的。第二，創建“新中用”。在“用”的層麵，有些“用”是共通的、普世的，有些“用”稍加變通即可，同時也要根據“體(ti) ”，結合當今時代來發明新的“用”。第三，就是要把這些所作所為(wei) 背後的意義(yi) 的解釋做好，賦予它新的含義(yi) 。

進而提出要開展“行動性研究”，希望研究者密切關(guan) 注現實，與(yu) 現實緊密互動，同時研究能夠對現實產(chan) 生影響，推動慈善領域中帶有行動感的研究者和帶有研究性的行動者結合到一起，形成一個(ge) 積極的、自主的學習(xi) 圈。因此，首先要建“慈善文化研習(xi) 社”，歡迎有真知灼見者加入，建立一個(ge) 持續的、能夠不斷深入的互動和交流的圈子。其次舉(ju) 辦“慈善文化會(hui) 講”，每年逢雙月舉(ju) 辦一次，每一次既有學術成果的交流，也有實務上的交流。其三，設立一些慈善文化研習(xi) 基地，不僅(jin) 僅(jin) 是做案例調查，而是從(cong) 中獲得啟發，通過研究來推動完善實踐，也希望研習(xi) 基地成為(wei) 傳(chuan) 播的基地。其四，建設慈善文化資訊中心，搜集相關(guan) 文獻、案例、研究資料等，匯集起來做成文獻庫。最後，設立慈善文化研究資助，資助研究者、開展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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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hui) 講的第三個(ge) 環節，東(dong) 華大學馬克思主義(yi) 學院講師王銀春老師從(cong) 慈善之“體(ti) ”的層麵進行中西對比，發言題目是《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文化碰撞、比較及其啟示》。

首先分析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文化的碰撞。在經濟全球化的現代社會(hui) 中，文化自身與(yu) 文化他者、本土文化與(yu) 異域文化、新文化與(yu) 舊文化之間不可避免地出現碰撞、互斥與(yu) 融合。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文化之間的關(guan) 係隨之呈現出互斥、互融、獨立三種樣態，並且獨立的可能性會(hui) 比較少，而互斥和互融是經常會(hui) 出現的樣態。中國慈善事業(ye) 在80年代以來才逐漸開始有真正的發展，其間東(dong) 西方慈善文化碰撞頻繁發生，因此形成的文化都應該納入新慈善文化的範疇之內(nei) 。

然後重點分析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思想資源中的同質性與(yu) 異質性內(nei) 容。所謂同質性，其一，“愛人”與(yu) “互愛”作為(wei) 普遍的道德原則，是中西方慈善文化傳(chuan) 統中共同、普遍與(yu) 至上的價(jia) 值標尺。其二，個(ge) 體(ti) 之間、群體(ti) 之間客觀存在著的普遍差異，是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思想生成的現實倫(lun) 理根基，也是互融的基礎。其三，作為(wei) 一種類或群體(ti) 的同一性，由此引發的人與(yu) 人之間、群體(ti) 與(yu) 群體(ti) 之間的“同情心”是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思想生成情感之源。所謂異質性，其一，思想淵源的差異，儒家的差等、仁愛的價(jia) 值觀與(yu) 西方平等、博愛的價(jia) 值觀。其二，生存基礎的差異，中國基於(yu) 小農(nong) 經濟和宗法社會(hui) ，西方基於(yu) 城邦和民族國家。其三，邏輯思維的差異，西方具備從(cong) 世俗道德的自律到天國誡命召喚的他律完備規範係統，中國主要是以個(ge) 體(ti) 自願的道德約束為(wei) 主的自律性規範。因此中西方慈善倫(lun) 理具有特征上的差異，即西方呈現出開放性、包容性與(yu) 平等性特征，而中國則呈現出封閉性、內(nei) 斂性與(yu) 差序性特征。

提出一係列需要解決(jue) 的問題，第一，價(jia) 值觀念轉換的問題，如何去實現和現代中國慈善價(jia) 值的融合？第二，如何借鑒西方對於(yu) 慈善和正義(yi) 之間關(guan) 係的處理？第三，非宗教傳(chuan) 統下公民的普遍慈善自覺意識如何培育？第四，如何處理政府和民間二者之間的倫(lun) 理責任邊界？

04

會(hui) 講的第四個(ge) 環節，華南師範大學公共管理學院行政管理係講師褚鎣老師從(cong) 慈善之“用”的層麵揭示中國傳(chuan) 統慈善形態的演變，發言題目是《家社會(hui) 的曆史轉型與(yu) 慈善的演變》。

他對中國社會(hui) 做了界定，在其《反思慈善改革》一書(shu) 中提出，不同於(yu) 西方社會(hui) 契約性的共同體(ti) 社會(hui) ，中國社會(hui) 在底層結構裏依舊是家社會(hui) 的結構。家社會(hui) 是一個(ge) 以血緣情感也就是仁愛觀念為(wei) 主軸形成的社會(hui) ，其基本單元是單個(ge) 的家。這裏的家傳(chuan) 統上為(wei) 宗族，即以父係血緣為(wei) 主脈形成的群落。中國社會(hui) 就是以血緣情感為(wei) 紐帶，並以一個(ge) 大宗加上眾(zhong) 多小宗組成的家社會(hui) 。

家社會(hui) 在曆史上經曆三次轉型：從(cong) 諸侯到閥閱，再到寒士家族，最後到寒民家庭，呈現出四種狀態。中國家社會(hui) 的開篇是以先秦諸侯的崛起為(wei) 標誌的，秦滅六國，漢承秦製，武帝時進行了一次深刻的社會(hui) 變革，恢複了家社會(hui) 在中國的本色，形成了一個(ge) 新的社會(hui) 階層、豪門階層，就是閥閱階層。閥閱政治一直到唐末才是它的終點。隨著閥閱倒台，到宋朝的時候，又一股新的政治力量開始崛起，就是宋明清時期的文士集團力量，即寒士家族。寒士在中國存在的時間很長，一直到清末才算走到終點。代之而起的是寒民家庭，具有三個(ge) 特點：第一，家庭關(guan) 係簡單純，身份等級觀念弱化；第二，禮法製度簡化，自由觀念大量普及；第三，情感表達真實化，親(qin) 情關(guan) 係更加密切。

上述三次轉型成就了中國社會(hui) 的四個(ge) 發展階段。在這四個(ge) 階段裏，家的功能出現了明顯的變化。其中，與(yu) 會(hui) 講主題相關(guan) 的是福利保障職能。在家社會(hui) 中，承擔社會(hui) 福利職能的是家本身。一個(ge) 人生老病死，都由家承擔。隨著中國社會(hui) 的宗族結構越來越小，到最後變成家，其所能承擔的福利職能的內(nei) 容也變得越來越少，而國家所承擔的這一職能的內(nei) 容則變得越來越多。與(yu) 之相應，中國的慈善形態也呈現出四種形態，先是家慈善，再到國家與(yu) 閥閱分庭抗禮後的國家主導形態，再到國家與(yu) 寒士家族相抗衡後的國家主導形態，最後是國家主導、民間補充的官辦慈善。

綜上他認為(wei) 慈善事業(ye) 的發展不能完全甩脫中國的傳(chuan) 統文化的特點。傳(chuan) 統的延續性決(jue) 定了社會(hui) 的基本結構也具有延續性，對於(yu) 慈善事業(ye) 的發展是有影響的，所以他覺得中國的慈善事業(ye) 很大層麵上還是應該由政府來推動，民間也應該作為(wei) 參與(yu) 和補充，但是不能越俎代庖。

05

會(hui) 講第五個(ge) 環節是開放討論環節，與(yu) 會(hui) 嘉賓各抒己見，展開激烈討論。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當代宗教研究室陳進國主任，認為(wei) 可以借鑒巴哈伊社團，該組織有幾個(ge) 關(guan) 鍵詞，第一是話語構建，每年在不同的時期圍繞一些共同的議題展開討論形成初步的文稿，再經過不斷的修改和討論，最終形成一份文案公布出來；第二是能力建設，強調道德賦能，從(cong) 兒(er) 童和青少年開始就針對一些簡單的範疇進行不斷的討論，來培養(yang) 參與(yu) 者個(ge) 人的能力；第三是磋商，即在合作的過程當中要建立一種磋商的機製，使大家達成基本共識，然後推動社區的發展。以此為(wei) 參考，研究儒家慈善文化同樣可以通過設置小的議題組織大家定期不斷討論，不必過度強調其民族性或中國性，而應更多看到普世化的一麵，挖掘傳(chuan) 統文化裏麵的普世價(jia) 值，警惕國學複興(xing) 中的“內(nei) 卷化”傾(qing) 向。

康曉光教授對此進行回應，強調做慈善文化行動性研究的思路不是保守，不是複古，而是中國人曆來的思路——返本開新。他認為(wei) 挖掘傳(chuan) 統資源，並不是去儒家文獻中去尋找現代概念或名詞，那肯定是沒有的，可行的思考方式是：設想孔孟生活在當今時代，根據他們(men) 核心的理念和一貫的立場，他們(men) 會(hui) 不會(hui) 接受現代的這些觀念，答案是肯定的。在此意義(yi) 上，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理念通過返本開新完全可以和現代文明中的精華和諧共存，甚至可以超越某些東(dong) 西，比如西方基於(yu) 個(ge) 人主義(yi) 立場的自由主義(yi) 觀念。總之，他一再強調不是複古，也不是通過隔斷曆史才能有未來，而是在正本清源的前提下的一種返本開新，以我為(wei) 主，博采眾(zhong) 長，為(wei) 我所用。

中國孔子基金會(hui) 德本教育基金主任、北京修實公益基金會(hui) 副理事長滕樹龍先生認為(wei) ，中華文化是有包容性的，能融入西方，能把好的東(dong) 西都兼收並蓄地拿過來。而公益慈善，是有“私”了之後才出來的。做公益慈善，第一大力量是政府，怎麽(me) 去影響政府，用政府的力量？做好樣板、出來標準、出來流程，然後鼓動政府去出錢、去複製、去推廣、去推動，這才是公益慈善的根本力量。根本之處就是怎麽(me) 調動政府的力量，獲得政府的認可，去做慈善事業(ye) 。

敦和基金會(hui) 項目官員唐山女士提出在實際工作中遇到的兩(liang) 點困惑，首先是不太知道慈善文化是什麽(me) ，是否可以依據《慈善法》中的定義(yi) ？其次是慈善文化的研究是非常邊緣化的，並不清楚慈善文化的研究成果比如慈善史的相關(guan) 研究應該如何對行業(ye) 發展發揮作用。

對此，康曉光教授進行了回應。他認為(wei) ，其一，慈善文化比《慈善法》更基礎，不是用《慈善法》來嚴(yan) 格要求慈善文化研究，而是用慈善文化研究去指導《慈善法》的修訂。現在的《慈善法》是從(cong) 個(ge) 人主義(yi) 出發，基本上是套用西方，雖然《慈善法》用“慈善”兩(liang) 個(ge) 字而不用“公益”非常好，但它對“慈善”的使用依然是采用約定俗成的涵義(yi) ，把“慈善”理解為(wei) 非常狹窄的扶貧濟困的行動，並且它對慈善文化沒有定義(yi) 內(nei) 容隻有形式，現在要做的恰恰是確立其內(nei) 涵。其二，慈善史的研究對今天的研究是很有價(jia) 值的，因為(wei) 曆史上的很多的做法是延續至今的，而且在互聯網的時代個(ge) 體(ti) 的行動能力在大幅度的提升。另外現在的研究總的來看，人少，成果少，水平低，這是事實，隻能通過基金會(hui) 的資助、還有學術界和實務界的共同努力來解決(jue) 。

06

下午，會(hui) 講的第六個(ge) 環節，中航富士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團委書(shu) 記、企管法規部部長徐明先生做主題發言，從(cong) 文化之“體(ti) ”與(yu) “用”結合的角度，展示了富士達公司運用傳(chuan) 統文化進行現代企業(ye) 管理的種種方式，並以這些具體(ti) 做法為(wei) 基礎提煉出一套“道術結合、以心為(wei) 本”的中國式管理模式，發言題目是《道術結合、以心為(wei) 本——以富士達公司實踐為(wei) 例，試論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思想在現代企業(ye) 管理中的運用》。

首先介紹了富士達公司的基本情況，然後重點介紹運用傳(chuan) 統文化管理企業(ye) 的“道術結合，以心為(wei) 本”的中國式管理模式。1、孝老愛親(qin) ：設立“孝老愛親(qin) 補貼”、新員工填寫(xie) 《孝老愛親(qin) 承諾書(shu) 》郵寄給家人、定期組織員工給父母撰寫(xie) 家書(shu) 、每年年底開展“富士達孝老愛親(qin) 模範”評比並表彰獎勵。2、聖賢教育：全體(ti) 員工每天晨拜孔子、拍手晨讀弟子規，每兩(liang) 周開展一次全員的傳(chuan) 統文化培訓，涵蓋“孝、悌、忠、信、禮、義(yi) 、廉、恥”八大模塊。3、健康促進：定期舉(ju) 辦傳(chuan) 統文化健康沙龍、動功/辟穀培訓班，設立“富士達健康快樂(le) 熱線”。4、人文關(guan) 懷：將“家庭式的企業(ye) 文化”作為(wei) 內(nei) 核，內(nei) 部以部門、車間為(wei) 單位劃分為(wei) 多個(ge) 家庭，日常傳(chuan) 統文化踐行活動都以家庭為(wei) 單位。5、道德講堂：設立“靜心堂”作為(wei) 員工接受傳(chuan) 統文化智慧洗禮的場所。6、義(yi) 工拓展：以“利他”為(wei) 內(nei) 核開展建設富士達義(yi) 工服務隊伍。7、傳(chuan) 統文化促黨(dang) 建：將傳(chuan) 統文化學習(xi) 踐行與(yu) 黨(dang) 組織戰鬥堡壘的作用相結合，公司編撰匯總形成《習(xi) 總書(shu) 記論傳(chuan) 統文化》並下發全體(ti) 黨(dang) 員學習(xi) 。並以這些具體(ti) 做法為(wei) 基礎進行理論提煉，將傳(chuan) 統文化之“道”與(yu) 西方企業(ye) 之“術”結合起來。

產(chan) 生的效果之一就是，2017年的員工離職率是1.8%，遠低於(yu) 製造業(ye) 同行28.3%的離職率，而且員工滿意度在96.25%，企業(ye) 文化認同度已經上升到99%。通過文化治理取得了顯著的成效，已經成為(wei) 企業(ye) 發展的內(nei) 生動力。富士達在未來，一方麵要把自身做好國貨第一品牌，利用5到8年時間做到世界前五，同時在文化層麵上努力做一個(ge) 有愛心有靈魂有信仰的企業(ye) 。

這一生動案例激發了與(yu) 會(hui) 嘉賓的討論熱情，大家圍繞富士達的模式展開了熱烈討論。康曉光認為(wei) 富士達的經驗鼓舞人心，既在“體(ti) ”的層麵對企業(ye) 的價(jia) 值有新的解讀，又在“用”的層麵吸收西方的組織和科學技術，還根據中國的文化獨創了屬於(yu) 自己的用，說明真正麵對現實可以激發創造力，企業(ye) 和學術界這樣的結合對雙方都很有意義(yi) ，對國家和世界都很有價(jia) 值。方嘉珂認為(wei) 低流失率不一定好，而滕樹龍認為(wei) 企業(ye) 的活力保持，其本質不是流失，而是企業(ye) 工人的能力提升。徐明進行回應，富士達是民企的基因，也是競爭(zheng) 性企業(ye) ，與(yu) 北京的同樣的企業(ye) 對比，這個(ge) 行業(ye) 的離職率是非常高的，軍(jun) 工行業(ye) 的工作人員壓力很大。雖然不需要向消費者推銷，但在國際市場上受到打壓、製衡，希望打破國際的壟斷，希望技術方案不落後於(yu) 人，同樣麵對殘酷競爭(zheng) 。友成企業(ye) 家扶貧基金會(hui) 顧問、友成研究院執行院長汪亦兵認為(wei) ，這是一個(ge) 義(yi) 利並舉(ju) 的案例，企業(ye) 管理和家庭管理差不多，企業(ye) 之所以成功關(guan) 鍵要看趨勢，如今血汗工廠的模式已經改變，這是時代的進步。但是確實有不一樣，比如說富士達的發心以這個(ge) 員工的幸福感來做的。第一個(ge) 是發心，第二是看趨勢。文化傳(chuan) 統平台負責人李敬認為(wei) ，富士達在已經具有了成型業(ye) 務一定時間之後，開展通過文化促進企業(ye) 管理，但是一開始就以文化來引領的機構，如春藤也在進行一些探索，還有一些成功案例如靈寶的婦幼保健院，利用道德經教育，自然分娩率提高了。而春藤是要用文化服務於(yu) 人，經典、黨(dang) 建、文化、業(ye) 務、健康，五位一體(ti) 的服務於(yu) 企業(ye) 文化，是伴隨著企業(ye) /組織出生的時候就把文化納入進去，既有借鑒又有不同。吉林大學哲學社會(hui) 學院社會(hui) 學係劉威副教授，提出幾個(ge) 問題，其一，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資源的邊界何在？其二，何為(wei) “中國”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資源？其三，傳(chuan) 統文化資源的效用如何認知？其四，如何評估這種效用？康曉光教授回應認為(wei) ，第一，孝是中國獨有的，不僅(jin) 僅(jin) 是愛父母就叫孝，《孝經》中顯示孝是四通八達的，把中國文化串起來的；第二，富士達的離職率低是個(ge) 例，而不是行業(ye) 內(nei) 的普遍現象，這說明與(yu) 富士達的獨特管理有關(guan) 係。

07

會(hui) 講的第七個(ge) 環節，北京師範大學法學院講師李德嘉老師做主題發言，題目為(wei) 《儒家德治與(yu) 傳(chuan) 統社會(hui) 的自治》。

他認為(wei) 今天講的“德治”，並不是古代的概念。古人很少將德和治連在一起用，即使連在一起意義(yi) 也和今天不一樣。“德治”是現代學者對儒家治理模式的概括總結。現代人對“德治”的認識，一是以德治國，社會(hui) 治理主要依靠道德和儒家價(jia) 值觀念，道德教來維持秩序；一是人治，社會(hui) 的治理依靠聖人依靠聖君明主來進行領導，所以法學界對於(yu) “德治”都是在批評。他認為(wei) 古代社會(hui) 治理的內(nei) 涵並非以德治國和人治那麽(me) 簡單。最早將“德治”概括出來的是梁啟超，他最早將儒家的政治思想定義(yi) 為(wei) 德治主義(yi) ，也講人治主義(yi) ，但並不是西方或者今天理解的人治。梁啟超所概括的“德治”，其實是一個(ge) 政治德性的問題。政治德性就是每個(ge) 人應該有一種自治的能力，一種自我管理的能力，形成一種良好的社會(hui) 治理的秩序，尤其對統治者而言，更有應該恪守某些政治道德。從(cong) 這個(ge) 角度來看，儒家的“德治”和“法治”並不衝(chong) 突。第一，“德治”並不排斥法律和製度的統治。第二，中國古代的禮，就是古代的憲法，古代社會(hui) 並不單純靠教化。第三，“德治”確實靠教化，偏重於(yu) 一種潛移默化的方式，改變人的習(xi) 慣，把法律規範、社會(hui) 倫(lun) 理規範，通過世人君子在民間社會(hui) 帶動教育。通過這種帶動教育作用，成為(wei) 百姓日常生活中的“默識之識”，變成百姓默認的習(xi) 慣。

因此儒家“德治”具有兩(liang) 個(ge) 麵向：一是強調政治之“德”，儒家以王道政治為(wei) 理想的政治模式為(wei) 現實的政治提供了正當性的標準，通過“正名”的方式厘定君臣上下的尊卑之需，強調君臣個(ge) 安其分，各受其德；第二儒家強調以德教的方式治理社會(hui) ，與(yu) 通過滲透性、彌散性的儒家教化改變風俗習(xi) 慣、文化模式從(cong) 而影響人的社會(hui) 行動與(yu) 政治行動。

儒家發揮社會(hui) 紐帶作用，諸如鄉(xiang) 約、義(yi) 學、義(yi) 莊、義(yi) 田等，都需要有儒家士大夫在中間起到領導、組織作用。這實際上是古代社會(hui) 自治的機製，其實這就是古代社會(hui) 的慈善組織。

這一觀點同樣引發了與(yu) 會(hui) 嘉賓的熱烈討論。康曉光認為(wei) ，傳(chuan) 統社會(hui) 裏各種組織形態和社會(hui) 過程都是融為(wei) 一體(ti) 的，不需要專(zhuan) 門的慈善機構、慈善組織，而現代慈善組織是巨型社會(hui) 分工和專(zhuan) 業(ye) 化的後果。李守力認為(wei) ，儒家的禮對君主和士大夫都有很多限製，完全是一些法律條款，另外法並不等於(yu) 法家，很多大儒都負責過法律，我們(men) 的誤解來源於(yu) 秦始皇之後，將李斯、商鞅製定的這套專(zhuan) 製體(ti) 係打上了標簽。曲阜國學院院長、曲阜聖賢教育學校校長段炎平認為(wei) ，中國人的固有觀念是根深蒂固的，真正解決(jue) 我們(men) 自身問題還是要歸根溯源，同時解決(jue) 現實問題，就要訴諸於(yu) 西方文化的個(ge) 體(ti) 權益，共同體(ti) 理念，契約意識等等。康曉光回應認為(wei) ，西用就是現代資本主義(yi) 文明，講究理性和效率，中體(ti) 西用的關(guan) 係就是儒家的道統和現代理性能不能相處的問題。劉威認為(wei) ，體(ti) 用就是傳(chuan) 統文化如何進行現代轉化，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的禮，可以包括人情、倫(lun) 理、等級、人倫(lun) 、教化，用就是現代文明中的理，包括個(ge) 體(ti) 的契約、個(ge) 體(ti) 的權利。但康曉光並不認同，認為(wei) 古代的仁是體(ti) ，禮是用，現代的用非常廣泛，如政治製度、自然科學、社會(hui) 科學。滕樹龍認為(wei) ，文化自信就是如何找回本，要加強對傳(chuan) 統文化的了解，加強自信，需要在政府層麵、企業(ye) 層麵、社區層麵拿出一些好的用返到體(ti) 和道上。褚鎣建議參考魏晉玄學王弼提出處理體(ti) 用關(guan) 係的思路即“守母存子，崇本息末”，要體(ti) 用兼備。

在最後的自由討論環節，大家各抒己見，對以“行動性研究”建立現代中華慈善的思路表示認同，並提出了各自的建議。

方嘉珂認為(wei) ，傳(chuan) 統文化中存在很多糟粕，比如二十四孝中的某些內(nei) 容，需要棄其糟粕取其精華，才能創建現代中國的傳(chuan) 統慈善學說，形成學科。福特基金會(hui) 項目官員穀青說明了福特基金會(hui) 在國內(nei) 聚焦公益慈善的戰略，非常支持這項行動性研究。汪亦兵認同行動性研究，認為(wei) 研究的目的是用來指導行動，不是以往的那種純粹的學院式或者純粹是思想性的，一定是學以致用；並且行動本身就是研究，就是“知行合一”，學者一定要真誠。行動性研究本身就是一個(ge) 公益舉(ju) 動，不僅(jin) 對中國對全球都是一種模式。唐山從(cong) 項目操作層麵建議加強傳(chuan) 播，包括前期怎麽(me) 去讓更多的人去了解慈善文化，也包括研究成果如何讓更多人可以受用。康曉光回應，希望先做基礎性工作，積累出成果再去傳(chuan) 播，而且也不僅(jin) 僅(jin) 是媒體(ti) 傳(chuan) 播，而是通過研究、實踐、基地、會(hui) 講和研習(xi) 社的建設衍生出來一些培訓，把一些理念、知識、實踐模式，通過這樣的網絡、共同體(ti) 去實現傳(chuan) 播，傳(chuan) 播的過程實際上是一個(ge) 知行合一的過程。中央民族大學管理學院副教授、基金會(hui) 研究中心主任李健提出三個(ge) 方麵的問題，第一，如何解決(jue) 多學科交叉背景下的議題設置？應該聚焦一些具體(ti) 問題；第二，如何開展青年學者的領導工作？應該引導青年學者做研究，除了經費資助，更需要導師指導；第三，產(chan) 出形式是怎樣的？可以考慮做一些培訓，爭(zheng) 取納入政府購買(mai) 服務。劉玄奇認為(wei) ，第一要確定宏觀的方向，要有基本共識；第二怎麽(me) 做，考慮各版塊之間怎麽(me) 樣去打通，不同行動之間的聯係、配合與(yu) 協作方式；最後希望做好短、中、長期的規劃。北京仁愛慈善基金會(hui) 副理事長兼秘書(shu) 長黃茂慧認為(wei) 傳(chuan) 統文化絕對不是講出來，是行動出來。研習(xi) 社要做好，最重要的就是人才，整合人才可以通過研習(xi) 營、研習(xi) 小組、講師、研究員這樣一種人才深度挖掘的模式，然後通過研習(xi) 、培訓、顧問服務、慈善之旅、學習(xi) 國外慈善機構等方式做踏實做事。段炎平指出，當今需要有境界、有擔當、有仁愛之道的一群人，而培養(yang) 儒家的慈善人才應該通過共修、共同研習(xi) 、共同的成長，培養(yang) 有情懷的青年人。劉威認為(wei) ，不能僅(jin) 僅(jin) 從(cong) 程序或技術或數據層麵看待慈善組織問題，還要從(cong) 文化的層麵去看，並且不能夠站在一種中西二元對立的角度去看慈善文化，以西方慈善為(wei) 標杆，中國需要開掘傳(chuan) 統文化的優(you) 秀文化因子和資源。王銀春建議首先形成一個(ge) 學術共同體(ti) ，並且應該有一本刊物存在，才能夠凝聚一些學者。徐明以嚴(yan) 複的牛馬悖論為(wei) 例，說明中體(ti) 西用、道術結合不應是簡單地嫁接，而是借鑒西方工業(ye) 文明的工具理念方法，結合自身情況消化吸收。

最後康曉光教授進行總結，感謝各位與(yu) 會(hui) 嘉賓提出的寶貴建議，我們(men) 會(hui) 繼續在實踐中摸索，不斷完善，動態迭代。希望各位繼續支持參與(yu) ，中國公益創新研究院繼續為(wei) 大家提供服務，共同將慈善文化行動性研究做下去。慈善文化研究潛力很大，天地也很寬廣，而且契合時代需要，相信隻要堅持下去，一定會(hui) 越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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