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於(yu) 禮，成於(yu) 樂(le) ——中國文化中“禮教”與(yu) “樂(le) 教”的和諧統一

作者：樓宇烈

來源：《北京日報》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八月二十日己巳

          耶穌2017年10月9日

中國文化最根本的特征是以人為(wei) 本，這種人文精神的養(yang) 成，主要通過傳(chuan) 統禮樂(le) 教育。禮樂(le) 教育一方麵講的是“禮”，體(ti) 現出一種倫(lun) 理的精神；另一方麵是“樂(le) ”，體(ti) 現出一種藝術的精神。藝術精神所包含的意義(yi) 比一般的藝術教育或者藝術種類寬泛得多，它並不是指詩歌、繪畫等藝術門類，而是超越了具體(ti) 的藝術形式，體(ti) 現出藝術追求的境界和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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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說，中國文化精神包括倫(lun) 理的精神與(yu) 藝術的精神，兩(liang) 者相互融合，不可分割。禮是用來規範人的社會(hui) 身份和社會(hui) 地位的，即“別異”“明分”，確定每個(ge) 人在社會(hui) 上的責任、權利和義(yi) 務，建立社會(hui) 秩序；樂(le) 是用來“統同”“合群”的。社會(hui) 是一個(ge) 群體(ti) ，用禮教將其分成各種不同的身份、地位、等級，明確各自不同的責任、權利、義(yi) 務；同時又通過樂(le) 教使不同等級的社會(hui) 達到和諧一體(ti) 。人們(men) 通過樂(le) 表達誌向、情感，通過樂(le) 來交流，從(cong) 而構建起和諧的人際關(guan) 係。中國文化中的禮與(yu) 樂(le) 是緊密結合在一起的，通過禮樂(le) 教化使人成為(wei) 一個(ge) 真正的人、合格的人、有高尚品德的人。過去常講，中國曆史文化是一種倫(lun) 理的文化，這種看法有其片麵性，隻看到了“禮教”而忽略了“樂(le) 教”。樂(le) 教從(cong) 狹義(yi) 上講，是指音樂(le) 教育，包括詩歌、舞蹈在內(nei) ；廣義(yi) 上講，樂(le) 教指所有的藝術教育，或者美育。孔子曾說：“興(xing) 於(yu) 詩，立於(yu) 禮，成於(yu) 樂(le) 。”（《論語·泰伯》）他主張通過“樂(le) ”完成對人的培養(yang) ，把“樂(le) ”看作人格完善的最高境界。因此，要了解中國文化，如果不了解樂(le) 教，不知道中國文化是充滿藝術精神的一種文化，是不夠全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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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的文化是藝術的文化，我們(men) 擁有豐(feng) 富多樣的藝術形式。從(cong) 文學上講，有漢賦、唐詩、宋詞、元曲和明清小說；從(cong) 音樂(le) 上講，不僅(jin) 有源遠流長的傳(chuan) 統音樂(le) ，古人還把外來的音樂(le) 、舞蹈都吸收進來，使之形式與(yu) 內(nei) 容異常豐(feng) 富。從(cong) 古代一直延續下來的主要藝術形式有琴、棋、書(shu) 、畫，如果一直上溯，還有六藝即詩、書(shu) 、禮、樂(le) 、射、禦。這些都是藝術寶庫中的精髓，比如古琴和昆曲。中國的古琴是世界上流傳(chuan) 至今的最古老的一種彈撥樂(le) 器，到現在至少有3000年的曆史了。中國的昆曲與(yu) 印度的梵劇、希臘的悲劇、日本的古典戲劇相比，無論是從(cong) 劇本的文學藝術、音樂(le) 演唱藝術，還是舞台表演藝術以及整個(ge) 戲劇理論體(ti) 係來講，都更勝一籌。希臘的悲劇早已消亡，隻剩下了一些文學作品；印度的梵劇隻零零散散地存在於(yu) 現代印度舞蹈中；日本能劇的曆史比中國的昆曲要早幾百年，但它從(cong) 劇本到唱腔，再到表演藝術理論都沒有昆曲那麽(me) 完整和豐(feng) 富。因此，昆曲可以說是全世界古老的劇種中保存較為(wei) 完整和廣泛的。中國的昆曲、古琴已先後被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名錄，這些例子說明，中國的很多藝術在世界上已經達到了很高的高度，其價(jia) 值無法估量。

中國的道德教育和藝術教育緊密結合，道德追求的最高境界實際上也是藝術追求的最高境界。我們(men) 經常講“真善美”，“真”是對知識、真理的追求，“善”是對倫(lun) 理、道德的追求，“美”是對藝術境界的追求。中國人不僅(jin) 講“天人合一”，也強調“真善美”的統一。在根本上，道德的追求和藝術的追求是完全融通、合二為(wei) 一的。不僅(jin) 如此，中國人還把藝術精神貫徹到了日常生活中。

《合樂(le) 圖卷》局部

有人說，中國人的生活是藝術的生活。總之，中國文化滲透了一種追求藝術境界的藝術精神，禮樂(le) 教化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更注重通過樂(le) 來引導社會(hui) 風氣、培養(yang) 人們(men) 的情操。形式固然重要，但隻是停留在外在上，並不是樂(le) 的本質。“樂(le) 者，非謂黃鍾大呂、弦歌幹揚也，樂(le) 之末節也”（《禮記·樂(le) 記》），樂(le) 並不單純指奏響黃鍾大呂，唱歌、跳舞都是音樂(le) 的末節。其實，此類思想孔子也講過：“禮雲(yun) 禮雲(yun) ，玉帛雲(yun) 乎哉？樂(le) 雲(yun) 樂(le) 雲(yun) ，鍾鼓雲(yun) 乎哉？”（《論語·陽貨》）真正的樂(le) 教，或者說藝術的精神，是通過外在形式尋求人生最高的境界。音樂(le) 的根本在於(yu) 培養(yang) 人的品德與(yu) 德行，而不是單純培養(yang) 人的藝事，“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行成而先，事成而後”（《禮記·樂(le) 記》）。德行是最高、最重要的，而藝事是其次的。藝術不是一種競技性、表演性的活動，六藝“詩、書(shu) 、禮、樂(le) 、射、禦”中，“射”跟“禦”實際是體(ti) 育活動，但其本質不是競技性、表演性的，而是要通過藝術、體(ti) 育等活動來陶冶性情，以尋求人生更高境界。《樂(le) 記》把德行放在第一位，把藝事放在第二位。通過藝術，人們(men) 追求人生的根本道理。陶冶情操，提升人生境界需要由藝入道，同時要用道來統攝藝，這應該是中國樂(le) 教中最根本的精神。

責任編輯：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