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家教：儒商祖父是校長 母親(qin) 當班主任

作者：郭齊家

來源：鳳凰國學

時間：孔子二五六八年歲次丁酉三月廿七日庚辰

           耶穌2017年4月23日

我從(cong) 小生活在一個(ge) 小儒商的家庭。據說我的祖上有耕讀傳(chuan) 家的傳(chuan) 統。我的家住在湖北省武昌市（現在是武漢市武昌區）巡司河畔武泰閘到新橋之間的板廠街。家庭生活主要依靠從(cong) 湖南運木筏、毛板船做些木板壽木生意來維持。我的祖父年輕時在湖北省武昌高級商業(ye) 學堂（清末時叫武昌甲種實業(ye) 學堂）畢業(ye) 後，曾做過湖北美術高等專(zhuan) 科學校總務科的負責人。為(wei) 了承擔起養(yang) 家糊口的責任，也回家做木板壽木生意。他在武昌新橋、八鋪街、板廠街一帶有些聲望，屬於(yu) 社會(hui) 賢達，是當地慈善機構“至善堂”的負責人之一，還當過保甲長。我祖父是一個(ge) 愛國的人，在抗日戰爭(zheng) 武昌淪陷之後，日本人也要他做武昌市商會(hui) 的會(hui) 長，他堅決(jue) 不幹，並蓄須明誌。為(wei) 了安全起見，那時我父親(qin) 就設法把他安排到漢口的法租界裏躲了起來，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隱居生活之後，我祖父才繼續做木板壽木生意，也做過糧食生意。

我父親(qin) 兄妹八人，父親(qin) 排行老大，從(cong) 小就要出去謀生，十四、五歲就到漢口當學徒，後來在漢口匹頭號布店曾任店員、副經理、經理。應該說我祖父、父親(qin) 不是精英，而是生活化的民間下層儒商。他們(men) 都遵守儒家的思想道德，譬如，誠實不欺，公平守信，而且還熱心公益，樂(le) 施不倦，在我們(men) 的成長中，他們(men) 總是以仁義(yi) 忠信來教育我們(men) 。

我們(men) 郭家的家譜，上下五代的輩分依次是按照儒家經典《大學》中的“正修齊治平”排列。祖輩是“正心”的“正”字輩，父輩是“修身”的“修”字輩，我們(men) 兄弟這一輩應是“齊家”的“齊”字輩。祖父本來按照“禮義(yi) 廉恥”的順序給我們(men) 兄弟起名字。這樣，我大哥叫“郭齊禮”，二哥叫“郭齊義(yi) ”，但不幸的是我二哥“齊義(yi) ”在我出生之前就夭折了，我本是“老三”，就不好繼續按“禮義(yi) 廉恥”的順序了。我祖父說幹脆就叫“齊家”吧！我的大弟出生時，正趕上全家上下為(wei) 我祖父“五十大壽”慶典忙碌，全家一片喜慶氣氛，所以我的祖父說就叫他“齊慶”吧！下麵幾個(ge) 弟妹的名字也是按“智仁勇”、“嫻淑”這類儒家文化詞語起的名字。

郭家早年舊照

我是在抗日戰爭(zheng) 初期、武漢淪陷前夕出生的（1938年10月），正值日寇施行“武漢大轟炸”之際，形勢格外緊張，我父親(qin) 不得不在漢口法租界租了一間小屋，好讓我平安降生。由於(yu) 過度勞累、顛簸、緊張，我母親(qin) 產(chan) 後大出血，昏厥過去，險些喪(sang) 命，我真所謂“生不逢時，年少多難”！我兩(liang) 、三歲時不幸又得過一場大病，大概是由痢疾轉成了傷(shang) 寒、霍亂(luan) ，病得很重，當時又無醫療條件，在家裏躺在地上四十多天，家裏已經準備了小棺材放在旁邊。我的曾祖母、祖母、母親(qin) 三代長輩日夜守護陪伴，不時地用小勺往我嘴裏喂水，就靠這一滴一滴的水挽救了我奄奄一息的小生命，我真是感恩家人的關(guan) 愛，我終於(yu) 闖過了難關(guan) ，活下來了！

我們(men) 郭家的孩子，無論是我的小叔、小姑還是我們(men) 兄弟姐妹，在上小學前，祖父就教我們(men) 認字塊、學算術、讀《三字經》、《千字文》、《百家姓》等；上小學之後，除了完成學校老師布置的作業(ye) 外，祖父還要求我們(men) 做家庭作業(ye) ：每人每天寫(xie) 一張大字、一張小字、十道算術題，還要讀書(shu) 。先讀學校發的國文教科書(shu) 上的課文，讀完後，祖父還叫我們(men) 讀課外書(shu) 籍，除“三、百、千”外，還從(cong) 《四書(shu) 》、《古文觀止》、唐詩宋詞中挑選一些內(nei) 容。祖父是一位有威嚴(yan) 、有經驗的家庭教師，我們(men) 從(cong) 小都敬重他老人家，如果他老人家有事外出了，他就委托小叔小姑或我的大哥代管，充當家庭教師的助手輔導我們(men) 。後來小叔小姑、大哥都先後上中學了，我後來長大了，也有機會(hui) 當小先生，做祖父的小助手，協助祖父管理弟妹做好家庭作業(ye) 。

我父親(qin) 忙於(yu) 在漢口經商，十天、半月甚至一個(ge) 月才回家一次，所以經常教導我們(men) 的機會(hui) 較少，即使這樣，父親(qin) 也對我們(men) 十分關(guan) 懷。我父親(qin) 每次回家，第一個(ge) 要看的是他的奶奶，即我的曾祖母，他十分孝順地送上他的問候，一般都要帶禮物或小紅包。第二個(ge) 要看的是他的父母，即我的祖父母。逢年過節，初一、十五，我們(men) 家都要敬香，我們(men) 家有一“神龕”，上麵供奉著佛菩薩像以及我們(men) 郭家祖宗的牌位。我父親(qin) 回家後，總是要向“神龕”敬香磕頭的。這些都對我們(men) 有潛移默化的影響。有時他也把我們(men) 帶到漢口去玩，在漢口布店匹頭號住上一兩(liang) 天，不過這種機遇很少，主要是因為(wei) 交通不便、經濟條件所限。記得有一次他把我和大弟帶到漢口去玩，一邊玩一邊給我們(men) 講了許多故事，他說：“一個(ge) 人最怕的是沾染了嫖娼、賭博、抽鴉片這些惡習(xi) 。”那時候我們(men) 雖然還不到十歲，這些話都深深印在我們(men) 幼小的心靈之中。

我的母親(qin) 出身於(yu) 大家閨秀，從(cong) 小識字斷文，德容言功，婉娩聽從(cong) ，克己奉人，與(yu) 人為(wei) 善。她是郭家孝順的大兒(er) 媳婦、大孫媳婦，也是賢妻良母、治家的能手。母親(qin) 常對我們(men) 說，要孝順長輩，如果家裏隻剩下一碗湯，先要端給曾祖母、祖父母，讓長輩們(men) 享用。平常吃飯時，母親(qin) 不讓我們(men) 上桌，夾一點菜讓我們(men) 在下麵吃。她的人緣很好，街坊鄰居們(men) 都親(qin) 切地稱她為(wei) “大嫂子”，常幫助街坊鄰居，周濟窮人。乞丐討飯的來了，如果家裏隻剩下半碗飯，也必讓給討飯的人吃。她操持我們(men) 這個(ge) 大家庭，生活很辛苦。白天要操持全家的吃喝，伺候兩(liang) 代的老人，要給家人、孩子和做壽木的工人師傅做飯，晚上在清油燈下，為(wei) 我們(men) 全家老少，尤其是我們(men) 七個(ge) 兄弟姐妹縫縫補補，納鞋底、做針線活，有時竟通宵達旦不能休息。一個(ge) 家庭有這麽(me) 一位主婦，是一家人的福氣。我們(men) 兄弟姐妹有這麽(me) 一位慈母，是我們(men) 一生的幸福。

郭家早年舊照

其實一個(ge) 家庭就是一個(ge) 民間私塾，就是一個(ge) 家庭學校，父母親(qin) 是我們(men) 的第一任“老師”，母親(qin) 教管我們(men) 多一些，她是“生活老師”兼“班主任”。祖父是我們(men) 家庭學校的“校長”兼“老師”。祖父對我們(men) 孫輩很寬容，因為(wei) 那時我們(men) 還小，不大懂事，他老人家很少對我們(men) 講人生大道理，但對我的父輩、叔叔姑姑們(men) 卻是嚴(yan) 肅的。我的小叔去世後，嬸嬸從(cong) 小叔留下的舊日記本中找到了祖父教導他的一些話，整理了一篇“修身格言”。其實這些“修身格言”是我的祖父繼承了祖上的傳(chuan) 統對我們(men) 全家的教導，也可以看做是我們(men) 郭家的“家訓”。

“大丈夫，成家容易；士君子，立誌何難。進一步，自是平安；讓他三分，何等清閑。青山不管人間事，綠水何曾說是非；有人問我紅塵事，裝聾作啞總不知。須交有道之士，莫結無義(yi) 之友。飲清淨之茶，戒色花之酒，開方便之門，閉是非之口。恃富欺貧之人，不可近他；反麵無情之人，不可交他；不知進退之人，不可說他；說謊擎騙之人，不可信他；輕言寡信之人，不可托他；酒後無德之人，不可請他；時運未來之人，不可踩他；不識高低之人，不可理他；來曆不明之人，不可留他。但凡世人，無人刷白，說我、羞我、辱我、欺我、毀我、笑我、量我，我將何處他？我隻好容他、避他、怕他、恐他、隨他、盡他、由他，待過幾年看他。

太上老君曰：‘福禍無門，惟人自招，善惡有報，如影隨形，天神共怒，國法難容，近報自身，遠報兒(er) 孫。’識破之情，爭(zheng) 什麽(me) 氣？不孝父母，修什麽(me) 道？不遵聖訓，讀什麽(me) 書(shu) ？不惜光陰，勤什麽(me) 學？不敬長輩，教什麽(me) 子？不勤耕作，種什麽(me) 田？不講道德，做什麽(me) 人？心腸不好，念什麽(me) 經？大稱小鬥，吃什麽(me) 齋？暗計害人，朝什麽(me) 神？奸詐虛偽(wei) ，求什麽(me) 福？不忠不孝，求什麽(me) 名？急不相濟，是什麽(me) 親(qin) ？困難不扶，交什麽(me) 友？識破乾坤，認什麽(me) 真？行善是福，作惡是禍，種瓜得瓜，種豆得豆，這是天然的道理。今天不知明日事，人爭(zheng) 閑氣一場空。看仔細，深悟徹，既能免罪消災，也能益壽延年。”

在羊年春節團拜會(hui) （2015年2月17日）上，習(xi) 近平主席說：“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重視家庭、重視親(qin) 情、家和萬(wan) 事興(xing) 、天倫(lun) 之樂(le) 、尊老愛幼、賢妻良母、相夫教子、勤儉(jian) 持家等，都體(ti) 現了中國人的這種觀念。‘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lin) 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唐代詩人孟郊的這首《遊子吟》，生動表達了中國人深厚的家庭情結。家庭是社會(hui) 的基本細胞，是人生的第一所學校。不論時代發生多大變化，不論生活格局發生多大變化，我們(men) 都要重視家庭建設，注重家庭、注重家教、注重家風，緊密結合培育和弘揚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發揚光大中華民族傳(chuan) 統家庭美德，促進家庭和睦，促進親(qin) 人相親(qin) 相愛，促進下一代健康成長，促進老年人老有所養(yang) ，是千千萬(wan) 萬(wan) 個(ge) 家庭成為(wei) 國家發展、民主進步、社會(hui) 和諧的重要基點。”

這一段話，講得格外親(qin) 切，對於(yu) 弘揚中華傳(chuan) 統美德，立德樹人，建立良好家風和民風，促進社會(hui) 和諧，有重要意義(yi) 。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