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斯文要有曆史深度與(yu) 價(jia) 值高度

作者：陳明

來源：鳳凰國學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七月初三日己未

           耶穌2016年8月5日

首都師範大學哲學係教授、儒教研究中心主任陳明

我覺得這個(ge) 題目非常好：重建斯文。國學熱是從(cong) 民間不自覺慢慢地熱起來的，現在是做一個(ge) 階段性的反思總結和提升的時候了。

重建斯文，我理解就有一個(ge) 目標甄定的問題和意義(yi) 。一般把讀經、把對傳(chuan) 統的關(guan) 注作為(wei) 國學熱的起點，對它的解釋，當時主要從(cong) 教育的角度進入，家長們(men) 對學校教育偏知識輕人格的傾(qing) 向不滿。另一個(ge) 視角則是道德、社會(hui) 性的，認為(wei)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傳(chuan) 統文化的倫(lun) 理綱常，或許有一種補救的作用。這是正常的，自然而然的。但這並不足夠。

九十年代以來興(xing) 起的國學熱，我覺得需要從(cong) 更深廣的曆史背景、更深刻的文化意義(yi) 層麵去加以描述把握。那就是中國社會(hui) 在經曆近代的坎坷摧折，在政治經濟軍(jun) 事文化各個(ge) 方麵遭受衝(chong) 擊，因為(wei) 救亡的壓力，對自己文化喪(sang) 失信心、對自己的生命該如何成長陷入迷茫之後，終於(yu) 開始逐步回過神來，開始了對曾經支配著我們(men) 大腦的意識形態的反思。無論革命敘事還是啟蒙規劃，都是作為(wei) 救亡手段而引進的。在階段性工作完成後，我是誰？從(cong) 哪裏來？到哪裏去？所有這些問題的答案還得從(cong) 自己的傳(chuan) 統中找。

斯文是什麽(me) ？斯文就是對這些問題的中國回答和論述。它跟我們(men) 的曆史聯係在一起，跟我們(men) 的信仰聯係在一起，跟古聖先賢的生命聯係在一起。孔子說：“文王既歿，文不在茲(zi) 乎？”又說“天之將喪(sang) 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yu) 於(yu) 斯文也。”一個(ge) 文王，一個(ge) 天，也就是一個(ge) 政治，一個(ge) 信仰，構成斯文的兩(liang) 大核心支撐。重建斯文，也就是要從(cong) 曆史的深度和價(jia) 值的高度，去思考政治和文化的問題。這是第一點。

第二點，從(cong) 公共領域討論斯文，把斯文作為(wei) 一個(ge) 主幹性文化論述係統，作為(wei) 中國之為(wei) 中國的某種定義(yi) 者，作為(wei) 某種中國性的規定元素，斯文或者說儒家文化係統，它在當下的中國究竟處於(yu) 一種什麽(me) 樣的狀態呢？它自身的邏輯是否周全？功能是否有效？社會(hui) 對它的認知度和接受度如何？我看這都是問題。正因為(wei) 這還都成問題，重建斯文的意義(yi) 也就出來了，它的緊迫性也就出來了。

我們(men) 今天講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這個(ge) 在晚清救亡語境中由梁啟超提出的“中華民族”概念，意味著某種政治統一性，也意味著某種文化統一性。但嚴(yan) 格的講，這兩(liang) 方麵在今天仍然存在許多的問題，是一個(ge) 需要去追求實現的目標，台獨港獨，疆獨藏獨是一方麵；文化上也是，沒有主幹，沒有共識，各種元素纏鬥不已。政治哲學有個(ge) “公民宗教”的概念，普芬道夫、盧梭到貝拉、亨廷頓都有論述。我在十幾年前把它在中國語境中提出來，現在越來越受到關(guan) 注，因為(wei) 對於(yu) 一個(ge) 多元族群的共和國，它需要某種共同善，否則社會(hui) 和政治都很難穩定。漢武帝跟董仲舒合作“獨尊儒術”，這首先並不是什麽(me) 思想專(zhuan) 製的問題，而是政府與(yu) 社會(hui) 對立關(guan) 係化解的問題，是政治合法性與(yu) 傳(chuan) 統價(jia) 值結合的問題，是國家文化同質性建構的問題。正是因為(wei) 這方麵的成功，我們(men) 有了漢族之名，有了對外來佛教的吸收消化。“以儒治世，以道治身，以佛治心”的三教合一，意味著與(yu) 國家社會(hui) 相匹配的新的文化係統。

現在是五大宗教的格局，基督教、伊斯蘭(lan) 教與(yu) 固有的三大宗教是怎樣一種關(guan) 係呢？斯文重建，這就是一個(ge) 需要麵對解決(jue) 的問題。當然這裏不止是文化的問題，但文化層麵的工作必須要有所考量。今年國家的宗教工作會(hui) 議規格特別高，調子特別嚴(yan) ，為(wei) 什麽(me) ？就因為(wei) 這些問題特別突出。因為(wei) 問題敏感，這裏隻說一點，斯文重建，與(yu) 中華民族概念的成立存在內(nei) 部相關(guan) 性。中華民族是眾(zhong) 多民族因政治上的統一熔鑄而成，但這裏麵文化也是很重要的維度，儒家傳(chuan) 統對此一直發揮著主導作用，今天它仍然應該這樣努力去做。

我自己做儒教研究多年，感覺問題很多很大，但也退無可退。把這些東(dong) 西講出來，主要是希望你們(men) 這些媒體(ti) 能夠扮演一個(ge) 真正有情懷有認同的建設者，而不隻是報道者。你們(men) 既然想到了這麽(me) 一個(ge) 好題目，應該是聽到了某種內(nei) 心的聲音，那就要把它當作某種召喚，當作某種使命全力以赴！

以上為(wei) 作者在鳳凰國學主辦的“重建斯文中國—親(qin) 近國學高峰論壇”上的發言實錄。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