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東海】司馬談和班固對儒家的評價之比較

欄目:快評熱議
發布時間:2016-08-02 19:4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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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東海

作者簡介:餘(yu) 東(dong) 海,本名餘(yu) 樟法,男,屬龍,西元一九六四年生,原籍浙江麗(li) 水,現居廣西南寧。自號東(dong) 海老人,曾用筆名蕭瑤,網名“東(dong) 海一梟”等。著有《大良知學》《儒家文化實踐史(先秦部分)》《儒家大智慧》《論語點睛》《春秋精神》《四書(shu) 要義(yi) 》《大人啟蒙讀本》《儒家法眼》等。

  

 

 

司馬談和班固對儒家的評價(jia) 之比較

作者:餘(yu) 東(dong) 海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首發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六月三十日丙辰

           耶穌2016年8月2日

 

 

 

司馬談是司馬遷之父,太史令。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中介紹了司馬談的“論六家之要指”。其論儒家說:

 

“儒者博而寡要,勞而少功,是以其事難盡從(cong) ;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禮,列夫婦長幼之別,不可易也。”

 

意謂儒學廣博但不能抓住要領,花費氣力卻很少功效,因此它的主張難以完全遵從(cong) 。然而它所序列君臣父子之禮,夫婦長幼之別則是不可改變的。雖然有所肯定,顯然過於(yu) 貶低。

 

儒家說廣博當然廣博,說簡單特別簡單,《易經》三原則:簡易,不易,變易,講得就是儒家的特點。論其要領,不外乎中道。堯舜禹湯文武周公諸聖王曆代相傳(chuan) 的就是“允執厥中”的中道。

 

《易經》說:“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cong) ;易知則有親(qin) ,易從(cong) 則有功;有親(qin) 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ye) 。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其中矣。”試問,《易經》這段話,儒道兩(liang) 家誰更配得上;論曆史性的功德事業(ye) ,又是誰家更持久偉(wei) 大?

 

儒家何以“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後麵有解釋:“夫儒者以六蓺為(wei) 法。六蓺經傳(chuan) 以千萬(wan) 數,累世不能通其學,當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

 

六藝指六經,即《易》《書(shu) 》《詩》《禮》《樂(le) 》《春秋》。“儒者以六蓺為(wei) 法”這句話,無意中說明了唯儒家是六經的集大成者和全麵繼承者,高於(yu) 其他五家,蓋五家無不發源於(yu) 六經。道家不可能超越六經,而六經則可以涵蓋道家。同時,“六蓺經傳(chuan) 以千萬(wan) 數”,透露了一個(ge) 消息:儒經雖隻六部,解釋經文的傳(chuan) 則非常多。可見秦始皇焚坑和項羽火燒阿房宮之前,儒家經傳(chuan) 何其豐(feng) 富。

 

司馬談認為(wei) 儒家、陰陽家、墨家、名家、法家等五家都有缺陷, 唯道家圓融周該,盡善盡美。在論道家時又順便批評儒家。他說:

 

“道家使人精神專(zhuan) 一,動合無形,贍足萬(wan) 物。其為(wei) 術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yu) 時遷移,應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wei) 人主天下之儀(yi) 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於(yu) 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yu) 天地長久,非所聞也。”

 

對道家的讚美、對儒家的批評都不副實,將對道家的讚美移置於(yu) 儒家身上方才合適。道家絕聖棄智,有嚴(yan) 重的反禮製和反知識傾(qing) 向,於(yu) 六經唯推崇易經,於(yu) 易經隻學得半部,怎麽(me) 談得上“采儒墨之善”?儒家“詩書(shu) 禮易樂(le) 春秋”六經,統形上形下於(yu) 一體(ti) ,集內(nei) 聖外王之大成,內(nei) 則格致誠正,外則齊治平,內(nei) 外統於(yu) 修身。這才有資格說“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也。

 

《太史公自序》說司馬談“學天官於(yu) 唐都,受易於(yu) 楊何,習(xi) 道論於(yu) 黃子”雲(yun) 。唐都是漢代著名的觀測星象的專(zhuan) 家,所謂學天官,就是學觀測日月星辰的天文之學;楊河是漢初傳(chuan) 《易經》者之一,《易經》為(wei) 儒道兩(liang) 家所共尊。

 

黃子即黃生,景帝時博士,好黃老之術,曾與(yu) 《詩》學博士轅固生爭(zheng) 論過湯武革命問題。轅固生認為(wei) 湯武革命高度正義(yi) ,黃子則認為(wei) 湯武革命是篡弑行為(wei) ,大逆不道。司馬談以之為(wei) 師,向他學習(xi) ,立場和見識也就可想而知了。於(yu) 此亦可見,司馬談應是道家。

 

司馬談由於(yu) 偏見作祟,導致學術觀、曆史觀和政治觀有失中正,未能對儒道兩(liang) 家作出正確的評判,誤導後人不淺,其子司馬遷也在所難免。班固在《漢書(shu) ·司馬遷傳(chuan) 》中指出:“又其是非頗謬於(yu) 聖人,論大道則先黃老而後六經,序遊俠(xia) 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賤貧,此其所蔽也。”

 

班固是東(dong) 漢大儒,著名史學家和經學家,所著《漢書(shu) 》是繼《史記》之後又一部重要史書(shu) ,“前四史”之一;其編撰的《白虎通義(yi) 》,集當時經學之大成。班固在《漢書(shu) ·藝文誌·諸子略》中,對儒家、道家、陰陽家、名家、墨家、從(cong) 橫家等六家亦分別有評論。其評儒家說:

 

“儒家者流,蓋出於(yu) 司徒之官。助人君,順陰陽,明教化者也。遊文於(yu) 六經之中,留意於(yu) 仁義(yi) 之際。袓述堯舜,憲章文武,宗師仲尼,以重其言,於(yu) 道最為(wei) 高。孔子曰如有所譽,其有所試。唐虞之隆,殷周之盛,仲尼之業(ye) ,己試之效者也。然惑者既失精微,而辟者又隨時抑揚,違離道本。苟以嘩眾(zhong) 取寵。後進循之,是以五經乖析,儒學寖衰。此辟儒之患。”

 

這是站在中道立場上的評論,相當中肯。

 

班固認為(wei) ,儒家出於(yu) 司徒之官,但經過孔子集大成,就不再限於(yu) 司徒,司空司寇、從(cong) 文從(cong) 武、為(wei) 臣為(wei) 君無不宜。所以班固接著說,儒家涵泳於(yu) 六經文章,特別注意仁義(yi) 道德,繼承堯舜的道統,效法文王武王的典章,尊崇孔子為(wei) 師表,以增加言論的重要性,在各派道術中為(wei) 最高。堯舜的興(xing) 隆,商周的盛世,孔子的德業(ye) ,都是儒家之道試驗的成效。

 

孔子集大成,一是作為(wei) “聖之時者”,集伊尹、伯夷、柳下惠之仁、清、和諸德之大成,二是“祖述堯舜,憲章文武”,集堯舜文武之大成,繼承了堯舜之道和文武之製。所以,儒家可以完全代表中道,可以與(yu) 中道劃等號。

 

一些學者根據“儒家者流,蓋出於(yu) 司徒之官”這句話,認為(wei) 儒家思想隻是中道之學的一部分,是斷章取義(yi) 地狹隘化儒家了。唐虞之隆、殷周之盛是王道的典範,仲尼之業(ye) 是聖德的體(ti) 現,內(nei) 聖外王,可見儒學之全麵,非一般司徒之官所能及也。

 

綜上所述可見,司馬談和班固文化立場不同,司馬談立足於(yu) 道家,貶低儒家;班固立足於(yu) 儒家,態度中正,實事求是。2016-8-2

 

責任編輯:葛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