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祥龍做客珠海文化大講堂講述： 從(cong) 儒家視野看待人類的“父親(qin) ”

來源：《珠海特區報》2016月6月26日05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五月廿二日己卯

           耶穌2016年6月26日

6月26日，紐約州立布法羅大學哲學博士張祥龍做客第275講珠海文化大講堂，從(cong) 儒家和人類學的視野，講述他對“父親(qin) ”的看法，分享他對文化生活、精神生活中父親(qin) 的性質、地位和在近現代以來的命運的研究所得。

本報記者陳素璧/文

本報記者李建束/攝

“父性”正在衰落中？

父親(qin) 節剛剛過，張祥龍在6月26日下午的珠海文化大講堂開講，談的是文化生活、精神生活中父親(qin) 的性質、地位和在近現代以來的命運。

張祥龍認為(wei) ，中國古代父親(qin) 的地位在某種意義(yi) 上是相當高的。從(cong) 中國的文獻看，中國古代經典《史記》記載了堯舜禹，在某種意義(yi) 上他就是中華民族的父親(qin) ，精神上的或者文化上的父親(qin) ，給我們(men) 樹立了永垂不朽的榜樣。在張祥龍看來，清代文學家文康所著《兒(er) 女英雄傳(chuan) 》裏安學海的形象是他比較欣賞的，此人做父親(qin) 做到了相當好的境界。另一方麵，張祥龍認為(wei) ，清代中國的傳(chuan) 統文化衰落以來，父親(qin) 的地位發生了巨大的、幾乎是天翻地覆的變化。比如巴金先生的《家》、《春》、《秋》，尤其是《家》影響特別大，有很多人看了這本書(shu) 投身革命，裏麵父親(qin) 的形象就是一個(ge) 高老太爺，他是一個(ge) 相當負麵的形象，父親(qin) 已經從(cong) 正麵一下子轉到了一個(ge) 相當負麵的形象，後來一直在衰落。再看看最近流行的作品中父親(qin) 有多大的影響呢？張祥龍以《小時代》中的父親(qin) 形象為(wei) 例，指出類似這樣的文學作品，父母親(qin) 一出現就是幹預兒(er) 女的婚姻、自由戀愛等等，不像古代父親(qin) 都是家庭兒(er) 女精神上的導師，事業(ye) 上的引路人，張祥龍覺得從(cong) 文獻上看，一個(ge) 豐(feng) 滿的父親(qin) 在近現代幾乎看不見了。

張祥龍把父親(qin) 形象的“衰落”放在中國人常講的所謂“陰盛陽衰”這個(ge) 說法上，認為(wei) 在家庭的層麵和社會(hui) 層次上有種種表現。父親(qin) 在傳(chuan) 統的中國社會(hui) ，和它在當代的中國社會(hui) 的地位改變巨大，甚至近幾十年之中父親(qin) 的形象又有一些重要的變化。對此，有不少人“攻擊”當時中國傳(chuan) 統的社會(hui) 形態和家庭形態的角度出發，歡呼這種變化是一種封建父權的沒落。也有人對這種現象不在乎，覺得這是社會(hui) 發展一定會(hui) 帶來的現象；但是也有人（包括張祥龍自己）對這個(ge) 現象感到擔憂，感到人性本身受到了威脅。

為(wei) 人之父的三個(ge) 條件

父親(qin) 的含義(yi) ，它到底指什麽(me) ？父親(qin) 存在的條件是什麽(me) ？張祥龍給出三點：

第一和母親(qin) 結婚以生成後代，第二參與(yu) 養(yang) 育以造就後代，第三精神影響塑成後代。

現在有的人認為(wei) 第一個(ge) 條件，即父親(qin) 和母親(qin) 結婚交合生成後代，好像這個(ge) 條件是最不重要的了，但是在張祥龍看來這個(ge) 條件不能被忽視，結婚很重要，結婚和舉(ju) 辦婚姻儀(yi) 式是通向群體(ti) 認同的一個(ge) 門檻。

第二個(ge) 條件，參與(yu) 養(yang) 育以造就後代。這個(ge) 條件不言而喻，具有極其明確的重要性，而且現在越來越被各個(ge) 國家，尤其是西方的研究者看重。張祥龍介紹說，按照美國政府有關(guan) 方麵組織的調查，父親(qin) ，尤其是親(qin) 生父親(qin) 參與(yu) 養(yang) 育的孩子們(men) ，無論在智力、心理、安全性，還是社會(hui) 行為(wei) 等方麵，都明顯優(you) 於(yu) 沒有父親(qin) 參與(yu) 的孩子們(men) 。比如父親(qin) 參與(yu) 養(yang) 育的孩子們(men) 智商比較高，在學習(xi) 方麵比較占優(you) 勢，社會(hui) 行為(wei) 更好，被虐待的概率更低。

第三個(ge) 條件，精神影響以塑成後代。張祥龍認為(wei) ，一個(ge) 父親(qin) 他影響這個(ge) 孩子，不一定去說、去教，其實他就隻需要自己去做，比如父親(qin) 孝順他的父親(qin) 、母親(qin) ，他勤奮學習(xi) ，勤奮地鑽研，忠於(yu) 職守，熱心助人，這種無形的影響甚至完全可以是非對象化的，也都可以活在孩子們(men) 的生活中。這就是中國古代，尤其是儒家特別重視祭禮和各種形式的祖先追憶的原因之一吧。父親(qin) 死了，祖先不在了，但是我們(men) 通過祭祖先、祭父母讓他活生生地在我們(men) 的祭祀情境中出現，也就是在活人的現實生活中再現，他並沒有完全消失，他在參與(yu) 構造我們(men) ，他們(men) 還跟我們(men) 同在。

此外，張祥龍認為(wei) 延伸開去講，家譜、家族榮譽都極其重要。因為(wei) 這是祖先對我們(men) 的期待，我們(men) 對未來人的負責。這種家譜，就是把人類的生長記憶能力和投向未來、計劃未來的能力發揮到極致。這是中華儒家文化中發展出的一種在全世界最為(wei) 深刻、最為(wei) 豐(feng) 富的家庭文化、家族文化，然後導致了中華文明連續不斷地幾千年存在。

互動

觀眾(zhong) ：我關(guan) 注到現在西方的工業(ye) 化對我們(men) 儒家家庭文化的衝(chong) 擊，父母外出打工、兒(er) 童留守、老人留守，現在很多年輕一代他們(men) 其實不單單缺少父愛，也缺少母愛，他們(men) 完全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這個(ge) 問題您有什麽(me) 看法？

張祥龍：這裏麵有一個(ge) 父親(qin) 的衰落和工業(ye) 化、經濟社會(hui) 形態的改變關(guan) 係。為(wei) 什麽(me) 傳(chuan) 統的家庭和父親(qin) 在農(nong) 業(ye) 的社會(hui) 是比較好的？為(wei) 什麽(me) 到了工業(ye) 化，尤其是西方性質的工業(ye) 化，大規模的機械工業(ye) 化，父親(qin) 形象在全世界開始流失？像一個(ge) 農(nong) 民，他是非常有尊嚴(yan) 的，他的家庭也是穩定的，都在土地上，他的兒(er) 女從(cong) 小看著父親(qin) 在田裏勞作，跟著學的。所以，父母親(qin) 都是兒(er) 女的榜樣，這非常有利於(yu) 健全父母親(qin) 的形象，在中國儒家看來是比較健全的家族發展。

可是工業(ye) 發展，男人跑到工廠去了，在流水線上工作，他的工作失去了內(nei) 在的尊嚴(yan) ，完全是機械化的。農(nong) 民不管多辛苦，可以從(cong) 我種出來的莊稼體(ti) 現我跟土地的關(guan) 係，，但工業(ye) 化讓男人在自己子女心中的地位下降，甚至兒(er) 童留守的問題，父母都出去打工，也是非常值得讓人掛心的，甚至農(nong) 村整個(ge) 文化衰退，空心化、離婚率也上升，生活急劇改變，孩子沒有父母親(qin) 在旁邊，出了很多問題。現在我們(men) 要講城鎮化，如何在城鎮化中盡量保留傳(chuan) 統的農(nong) 村和小鄉(xiang) 鎮中的那種比較健全家庭的生產(chan) 結構和社會(hui) 結構，這是一個(ge) 重要問題。

【人物簡介】

張祥龍，紐約州立布法羅大學哲學博士。曾任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北京大學人文社會(hui) 科學特聘教授，北大儒學研究院研究員，國際中西哲學比較學會(hui) （ISCWP）前會(hui) 長。現為(wei) 山東(dong) 大學哲學與(yu) 社會(hui) 發展學院一級教授。研究方向為(wei) 儒家哲學、現代西方歐洲大陸哲學、東(dong) 西方哲學比較。出版了《海德格爾思想與(yu) 中國天道》、《海德格爾傳(chuan) 》、《從(cong) 現象學到孔夫子》、《西方哲學筆記》等著作。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