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國學教育體(ti) 係

作者：慕朵生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五月初九日丙寅

           耶穌2016年6月13日

以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經典為(wei) 代表的“國學熱”，是近些年來中國文化建設的一個(ge) 顯著時代特征。然而，至今國學尚未有一個(ge) 單獨的學科加以含攝和規範，加以推廣和弘揚，學界稱之為(wei) “國學立戶”問題。對此，讚同者有之，反對者有之，中立者有之，眾(zhong) 說紛紜，莫衷一是。

“國學立戶”的確是個(ge) 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大問題。因為(wei) ，國學包含經史子集、三教九流甚至是天文曆法、金石考古、詩詞歌賦、琴棋書(shu) 畫等諸多傳(chuan) 統文化領域，其中部分內(nei) 容早已分置在文史哲等諸學科裏麵。國學一旦“立戶”，必然會(hui) 牽涉到其他學科內(nei) 容的變更。所以，就國學應否 “立戶”特別是如何重建傳(chuan) 統國學教育體(ti) 係等問題展開深入的討論，是十分必要的。

但是，“國學立戶”之爭(zheng) 實際上隻是一個(ge) 幌子，其實質在於(yu) 對“國學合法性”亦即國學的價(jia) 值和功用的認知與(yu) 判定問題。就筆者意見而言，國學乃是中國固有之學問。換而言之，就地域來說，國學是“中學”而不是“西學”，此即梁實秋所說的國學乃是本國獨自形成的、區別於(yu) 舶來學問的學問；就時間來說，國學是“古學”而不是“今學”，此即胡適所說的國學乃中國的“國故學”。

與(yu) 此同時，作為(wei) 往聖先賢薪火相傳(chuan) 下來的學問，國學還是中國的“國魂”之學，關(guan) 乎中國人的理想信仰、價(jia) 值觀念、道德倫(lun) 理、風俗習(xi) 慣，是中華民族的共有精神家園。孔子說：“如有所譽，必有所試。”千百年來，國學維係著中國曆史和中華民族的連續性，確保了中華文明在絕大部分時間裏一枝獨秀、一脈相承，不像其他國家和民族的曆史與(yu) 文化那樣中輟和變異，正如錢穆先生所言：“譬之長跑，中國文化是一個(ge) 人的全程跑，西方文化則是幾個(ge) 人的接力跑——文化雖傳(chuan) 了下來，但民族已經換了幾茬。”僅(jin) 就此而言，怎麽(me) 強調國學的重要性都不為(wei) 過。

有種觀點認為(wei) ，國學帶有很大的封閉性和保守性，不利於(yu) 吸收外來文化和建設現代文化——世界上除了中國之外，還有哪個(ge) 國家強調自己的國學呢？事實上，吸收外來文化是有前提的，即必須挺立本國文化的主體(ti) 性，必須具備“自我觀之”和“為(wei) 我所用”的能力，否則就不是吸收而是“照單全收”或者“全盤西化”了。陳寅恪先生之所以提出中國學術要“吸收輸入外來之學說，不忘本民族之地位”的告誡，正為(wei) 此故。同時，隻有既弘揚國學，又吸收外來學問，方會(hui) 融會(hui) 貫通為(wei) 一種新的國學，正如中國文化吸收佛教文化，最終使佛教文化變成中國文化的一部分一樣。

再者，建設現代文化絕不意味著擯棄傳(chuan) 統文化。事實上，瞬時蓬興(xing) 、名目繁多的文化，與(yu) 其說是一種現代文化建設，毋寧說是一種“時尚”或“潮流”。隻有那些經過曆史考驗與(yu) 積澱、世代傳(chuan) 承與(yu) 踐行的文化，才是真正的文化，才是現代文化建設的源頭活水。近代以來，由於(yu) 中國的知識分子們(men) 陷入了“傳(chuan) 統/現代”的非此即彼、二元對立的思維誤區，所以才在文化建設上出現了“打倒孔家店”（吳虞）、“不讀中國書(shu) ”（吳稚暉）、“拚命往西走”（胡適）的激進態勢——這些早已得到客觀的衡量與(yu) 理性的糾正，不再是認定國學價(jia) 值的負麵因素。

此外，任何一個(ge) 國家，尤其是大國或曆史久遠的國家，都有自己的國學，隻看其有無“國學”概念是很幼稚的。比如，美國的國學是“盎格魯－薩克遜白人新教文化”，日本的國學是“神道教文化”，印度的國學是“印度教文化”，等等。事實上，在邁向現代化的過程中，其他大國或曆史久遠的國家，都對自己的國學愛護有加、傳(chuan) 承不輟，唯獨中國出現了視自家國學為(wei) 敝履而必欲棄之為(wei) 快的罕見現象。如今，我們(men) 又要倒過頭來提倡“文化複興(xing) ”，焉能不讓人發出“此一時也，彼一時也”之慨？

總之，“國學合法性”亦即國學的價(jia) 值與(yu) 功用，是毋庸置疑的，即使國學小有不足，也是瑕不掩瑜，絕不能“潑洗澡水將嬰兒(er) 也倒掉”。筆者屬於(yu) 堅定的“國學立戶”派。非但如此，筆者還認為(wei) ，僅(jin) “國學立戶”還遠遠不夠，還必須重建和複興(xing) 中國的傳(chuan) 統國學教育體(ti) 係。

其一，國學既需要躋身一級學科，亦需要恢複傳(chuan) 統分類方式。國學的一大特點是文史哲不分家，目前的學科分類對國學無疑是一種割裂與(yu) 傷(shang) 害。比如，作為(wei) “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司馬遷）和“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魯迅）的《史記》，是融文史哲渾然為(wei) 一體(ti) 的。隻將之列入史學，就很難深入領悟和通體(ti) 把握其精神內(nei) 涵。設國學為(wei) 一級學科，當對類此弊端有所糾正。與(yu) 此同時，鑒於(yu) 國學內(nei) 容過於(yu) 龐雜，將之分為(wei) 經史子集四目，是古人的一大創舉(ju) 。據此，作為(wei) 一級學科的國學，下麵尚需分設經史子集四個(ge) 二級學科，其中尤宜以經學和史學為(wei) 主，以便恢複中國的“經史傳(chuan) 統”。

其二，國學既應是大學的專(zhuan) 業(ye) 教育，亦應是大學的通識教育。在大學裏麵，設置國學院、進行國學研究、講授國學課程以及頒發國學學位，亦即將國學教育視為(wei) 一種專(zhuan) 業(ye) 教育來培養(yang) 國學人才，無疑是很重要的。但是，最重要的恐怕在於(yu) 將國學教育視為(wei) 通識教育，借以在大學生中普及國學知識、提升人文素質。作為(wei) 通識教育的國學課程，重點應該放在重要經典如孔孟老莊、詩書(shu) 禮易之類書(shu) 籍的研讀上，而不是上泛泛的、不痛不癢的國學概論課。特別是，不僅(jin) 需要把國學視為(wei) 一種知識，更需要把國學視為(wei) 一種價(jia) 值來源。否則，“國魂”之學何從(cong) 談起？

其三，國學教育既應納入大學教育，更應納入中小學教育。國學教育既是一種終身教育，也是一種階梯教育。兒(er) 童讀經，有利於(yu) 在孩子們(men) 心中植下中國文化的種子。一個(ge) 孩子，如果不在中小學時期讀點經典、打點基礎，到了大學再學國學，多半會(hui) 將文言文和繁體(ti) 字視為(wei) “天書(shu) ”，即使勉強學點，也是為(wei) 了應付考試和取得學位，很難深入進來和持續下去。因此，在中小學中開設國學課程，學習(xi) 甚至是記誦些諸如“四書(shu) ”之類書(shu) 籍的內(nei) 容，應是國學教育的基礎和重點之所在。

其四，民間國學教育是複興(xing) 國學的重要途徑。在古代，國學的傳(chuan) 承一則靠國民教育體(ti) 係，如鄉(xiang) 學、縣學、省學以及太學等官辦學校，二則靠私塾、義(yi) 塾、精舍、書(shu) 院等民間或社會(hui) 辦學力量。目前，中國的私塾、書(shu) 院、國學班等民間國學教育活動蔚然成風，反映了人們(men) 對國學的熱切渴望。對於(yu) 這些活動，應該給予適當的支持和鼓勵，不能動輒予以取締或者掣肘，不能隻講孩子們(men) 接受九年製義(yi) 務教育的義(yi) 務，而顧孩子們(men) 在私塾接受國學教育的權利。事實上，隨著國學的複興(xing) ，中國需要也必將會(hui) 出現一些終身隻學國學而不接受其他學科教育的人。

其五，成立孔子大學負責監管國學教育活動。在古代，太學是中國最高的教育機構，而國子監則是教育監管機構。新成立的孔子大學，應該將太學與(yu) 國子監職能合二為(wei) 一，亦即要擔負起全國最高國學教育機構和全國國學教育督導機構的雙重職責，校長則直接由教育部長兼任。特別是，孔子大學不僅(jin) 應以學習(xi) 和研究、弘揚和傳(chuan) 承國學為(wei) 己任，同時還應是一道德權威機構和社會(hui) 清議機構，對道德失範現象和社會(hui) 醜(chou) 惡現象提出批評，為(wei) 社會(hui) 樹立道德和文化的標杆。

其六，改革國學考試製度，實行新型科舉(ju) 製度。全國各級各類學校開展國學經典教育不能蜻蜓點水和淩亂(luan) 無序，需要建立健全監管考核製度。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將國學作為(wei) 一門“有之不必可、無之必不可”必修課、考試課、學分課，並與(yu) 學生升學、就業(ye) ，乃至公務員等國家公職人員選拔考試掛起鉤來——此即學界常說的“新型科舉(ju) 製度”，才能為(wei) 學生乃至全民學習(xi) 國學經典建立健全正向引導機製，進而實現培養(yang) 學生健全人格，夯實中華文化複興(xing) 的社會(hui) 基礎。

責任編輯：葛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