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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東作者簡介:劉東(dong) ,男,祖籍山東(dong) 嶧縣,西元1955年生於(yu) 江蘇徐州,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美學專(zhuan) 業(ye) 博士。先後工作於(yu) 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外國文學研究所、北京大學中文係、清華大學國學研究院,現任浙江大學中西書(shu) 院院長、敦和講席教授。創辦和主持《海外中國研究叢(cong) 書(shu) 》《人文與(yu) 社會(hui) 譯叢(cong) 》兩(liang) 大圖書(shu) 係列,以及《中國學術》季刊。著有《再造傳(chuan) 統:帶著警覺加入全球》《自由與(yu) 傳(chuan) 統》《天邊有一塊烏(wu) 雲(yun) :儒學與(yu) 存在主義(yi) 》《國學的當代性》《德教釋疑:圍繞<德育鑒>的解釋與(yu) 發揮》等。 |
世俗儒家與(yu) 精英儒家
作者:劉東(dong) (清華大學國學院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2016年06月06日16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七年歲次丙申五月初二日己未
耶穌2016年6月6日
“儒家”這個(ge) 稱謂,究竟是指一種學理體(ti) 係,還是一個(ge) 文明結構,抑或兩(liang) 者都可以包括,這仍是一個(ge) 有待認清的問題。在中華文明尚能自成一體(ti) 的年代,或曰在全球化的衝(chong) 擊到來之前,依據“諸子百家”的內(nei) 部參照係,“儒家”當然屬於(yu) 學理體(ti) 係的一種。但是,一旦來到了跨文化的視野中,我們(men) 的文明就根據它的價(jia) 值內(nei) 核,也被冠上了“儒家”(Confucian)的稱謂,從(cong) 而成為(wei) 跟“佛教文明”(Buddhist)、“基督教文明”(Christian)並稱的一大文明了。
以往對於(yu) 孔子之後的學派分化,主要是根據韓非子的說法,分為(wei) 八個(ge) 門派,即所謂“自孔子之死也,有子張之儒,有子思之儒,有顏氏之儒,有孟氏之儒,有漆雕氏之儒,仲良氏之儒,有孫氏之儒,有樂(le) 正氏之儒”。按照要麽(me) “學理”要麽(me) “文明”的標準,偏於(yu) 強調“心性”的孟子是在探討一種學理,而偏於(yu) 強調“王製”的荀子是在支撐一個(ge) 文明。我們(men) 由此也就可以理解,為(wei) 什麽(me) 當儒家文明被西潮解構之後,在同時舶來的“哲學史”的話語中,更容易留有一席之地的是思孟學派了。
上述各家共屬於(yu) 儒家,因而在相互拉開距離的同時,又必然有其內(nei) 在整合的一麵。這中間,既包括“子思之儒”與(yu) “孫氏之儒”的整合,或曰“內(nei) 聖之學”與(yu) “外王之學”的整合,也包括儒家在其中心與(yu) 邊緣,乃至上層與(yu) 下層之間的整合。不管怎麽(me) 說,當儒學從(cong) 一種觀念或學理,逐漸擴展成為(wei) 一個(ge) 有影響的學派,乃至於(yu) 一個(ge) 占主導的思想流派,而終至於(yu) 整個(ge) 文明的內(nei) 核與(yu) 骨架時,就必然發育出複雜的內(nei) 部架構。
正因為(wei) 這樣,我們(men) 才會(hui) 看到,主要在操心著文明架構的荀子,會(hui) 依據他本人的道德理想,在一個(ge) 儒家社會(hui) 的內(nei) 部,視人們(men) 各自修為(wei) 的不同,而設想出了相應的社會(hui) 分工,用他的話來說正是:“誌不免於(yu) 曲私,而冀人之以己為(wei) 公也;行不免於(yu) 汙漫,而冀人之以己為(wei) 修也;甚愚陋溝瞀,而冀人之以己為(wei) 知也,是眾(zhong) 人也。誌忍私,然後能公;行忍情性,然後能修;知而好問,然後能才,公、修而才,可謂小儒矣。誌安公,行安修,知通統類,如是則可謂大儒矣。大儒者,天子三公也;小儒者,諸侯大夫、士也;眾(zhong) 人者,工、農(nong) 、商賈也。禮者,人主之所以為(wei) 群臣寸、尺、尋、丈檢式也。”荀子還在同一篇文章中,提到過“俗人”“俗儒”和“雅儒”的區別,略等於(yu) 前述“眾(zhong) 人”“小儒”和“大儒”的劃分。當然從(cong) 感情上來說,荀子是不會(hui) 傾(qing) 向於(yu) “小儒”的,而且他寫(xie) 這篇《儒效》的主旨,也還是像主張“哲學王”的柏拉圖那樣,去想象、讚美和推舉(ju) “大儒”。
不過,仍需特別留意的是,這樣的“小儒”在荀子那裏,無論怎樣“小”,怎樣不夠“理想”,也終究還是要屬於(yu) “儒”的範疇。而我們(men) 由此又可聯想到,孔子當年在教誨子夏的時候,也早就說出過類似的話——“汝為(wei) 君子儒,無為(wei) 小人儒”。這段話大家都很熟悉,但不知有誰更仔細地想過,“謙謙君子”和“儒者”這兩(liang) 者,在大家心中當然是並不排斥的。可反過來,既屬於(yu) “小人”又屬於(yu) “儒者”,則畢竟顯得有些矛盾,而這到底又意味著什麽(me) 呢?
這種由不同水準的儒者所組成的群體(ti) ,以及由不同層次的儒者所組成的結構,是一種現實存在的事實。也正是因此,儒者們(men) 自身就構成了一個(ge) 社會(hui) ,所以我們(men) 才能從(cong) 清末吳敬梓的筆下生動地看到那個(ge) 同樣是紛然雜陳的“儒林”。盡管他那本憤世嫉俗的小說,主要是在誇張地諷刺與(yu) 暴露,可我們(men) 仍可以從(cong) 它的行文中,既看到範進、匡超人、馬二先生的形象,也看到莊紹光、杜少卿和遲衡山的形象……由此一來,我們(men) 對於(yu) 如此龐雜變異的儒林,便已不能再保持道德上的潔癖了;反過來,我們(men) 對於(yu) 儒者群體(ti) 的構成,又增強了相應的層次感。上述紛然雜陳的人物譜,與(yu) 其說是在互不相容地對立,毋寧說更像一排具有連續性的光譜。再聯係到我在《論儒楊互補》中的論述,我們(men) 就應當轉念想到,如此林林總總的各色人等,應當是既參差不齊又錯落有致地排列在從(cong) “大儒”(或“雅儒”)到“眾(zhong) 人”(或“俗人”)的兩(liang) 個(ge) 極點之間,幾乎有著萬(wan) 花筒般的變幻可能。一方麵,如果就社會(hui) 層次和地位而言,世俗儒家是跟“俗人”(或“楊朱”)處在同一層麵的;而另一方麵,世俗儒家在關(guan) 切和操守上,畢竟還是屬於(yu) 儒家的範疇。盡管他們(men) 是“誌忍私,然後能公;行忍情性,然後能修;知而好問,然後能才”,無法自律且需要進學,卻仍跟“拔一毛利天下而不為(wei) ”的楊朱有著本質差別。不言而喻,在這兩(liang) 者之間所拉開的差距,大體(ti) 也就等於(yu) 荀子所說的在“小儒”(或“俗儒”)與(yu) “俗人”(或“眾(zhong) 人”)之間的不同。
由此,如果就儒家自身的結構分化來看,應當是精英儒家與(yu) 世俗儒家並存,且在兩(liang) 者之間形成了依托與(yu) 互動;如果就整個(ge) 社會(hui) 的內(nei) 在結構來看,則又有儒家思想與(yu) 楊朱觀念的並立,且在兩(liang) 者之間同樣構成了競爭(zheng) 與(yu) 互補。畢竟,無論從(cong) 傳(chuan) 播學的角度,還是從(cong) 社會(hui) 科層的角度看,在少量“雅儒”和海量“俗人”之間,由於(yu) 在層次和境界上拉開的距離過大,並不可能經常發生直接的關(guan) 聯。所以儒家的價(jia) 值取向,恐怕更多地還是要通過世俗儒家,才能“二傳(chuan) ”到“俗人”或“眾(zhong) 人”的層麵。
另一種複雜的纏繞性又在於(yu) :一方麵,科舉(ju) 製度的創立,既順應了孟子“人皆可以為(wei) 堯舜”的理想,又貼合荀子尊崇“大儒”的理想;可另一方麵,一旦科舉(ju) 製變成了基本的製度和主要的進身之階,那麽(me) ,得以爬過這樣的晉升階梯,乃至能高居於(yu) 廟堂之上的人物,卻仍可能暗中懷有“楊朱”之念,從(cong) 而在本質上仍屬於(yu) “俗人”或“眾(zhong) 人”,或者說,充其量也隻能算作“小儒”(或“俗儒”),遠遠達不到“不欺暗室”或“自在充滿”的境界。我們(men) 從(cong) 前述《儒林外史》的刻薄描畫中,甚至從(cong) 《二十四史》的各種記載中,可以清晰地看到這種複雜的發展。
由此可知,即使在一個(ge) 以儒家為(wei) 主導的社會(hui) 中,在觀念上處於(yu) 創造性地位的儒學學者,卻未必就能在社會(hui) 上居於(yu) 高層。這種現實中的脫節與(yu) 錯位,就要求我們(men) 的思想界定也需做出相應調整,像荀子所說的那種“誌安公,行安修,知通統類”的大儒,越來越像是一種“理想人物”。
正因為(wei) 這樣,古代社會(hui) 越是發展到後期,我們(men) 就越是隻能從(cong) 思想層麵來進行區分了:一方麵,身為(wei) “精英儒家”的學者,會(hui) 更加關(guan) 切儒學的內(nei) 部問題,更憂心這種學理的不穩定,更要澄清這種學理的模糊之處,從(cong) 而在需要考驗大節時,更有可能為(wei) 之“舍生取義(yi) ”;而另一方麵,身為(wei) “世俗儒家”的人士,則更加恪守儒學的基本原則,更在意怎樣去維護這樣的原則,包括怎樣去利用這樣的原則,以達到個(ge) 人“揚名立萬(wan) ”的潛在目的。可惜就一般而言,跟那類柏拉圖式的“理想”正相反,但凡書(shu) 生氣比較重的素心人,由於(yu) 有更加內(nei) 在和持續的興(xing) 奮點,就較少在意是否還身著布衣。倒是那些並無思想衝(chong) 動與(yu) 抱負、隻關(guan) 心現實榮寵的世俗人,往往會(hui) 更著意和算計官場上的升遷。
但即使有著此類的偏離或異化,可在以往的實際曆史進程中,由於(yu) 儒家理想的價(jia) 值範導,在社會(hui) 的中心與(yu) 邊緣、上層與(yu) 下層、官學與(yu) 私學之間,仍然存在著相對的製約與(yu) 平衡。無論如何,總會(hui) 有耕讀的世家,總會(hui) 有世外的高人,也總會(hui) 有民間的書(shu) 院,來保藏更為(wei) 純粹的針對學理的興(xing) 趣。而一旦在那些原屬於(yu) 邊緣的地帶,又形成了公認的教育和學術中心,則它們(men) 在學術和道義(yi) 上權威,又會(hui) 廣泛地發出社會(hui) 輻射,也包括向科場和官場輸送去新人,即使是以激憤的語氣和批判的形式。正因為(wei) 這樣,相對於(yu) 結構功能主義(yi) 的視角而言,我現在更願關(guan) 注衝(chong) 突本身的社會(hui) 功能。也就是說,正是在中心與(yu) 邊緣的衝(chong) 突之間,形成了某種相對的糾正與(yu) 平衡,而這種狀態又有顯著的社會(hui) 功效。
此外又要看到,既然所謂“精英儒家”和“世俗儒家”,隻屬於(yu) 一種方便的“理想類型”,那麽(me) ,一旦把它帶進現實的生活中,哪怕就是在書(shu) 院和學堂中,便會(hui) 發現更多界限不清或犬牙交錯的情況。僅(jin) 就後世道學先生的內(nei) 部而言,盡管程朱理學未必就屬於(yu) 世俗,可是它既然更偏於(yu) 普遍主義(yi) ,足以對引車賣漿者都進行約束,也就更能夠囊括和滲入世俗的一麵。尤其是,一旦這種理學的內(nei) 容變成了科舉(ju) 的主題,它也自然就會(hui) 更流於(yu) 下層和世俗。而另一方麵,同這種夫子廟中的膜拜行為(wei) 相比,更傾(qing) 向於(yu) 神秘主義(yi) 而不是理性主義(yi) 的心學,大體(ti) 上就會(hui) 更具有精英的傾(qing) 向,當然即便如此也不能保證,在這種流派中就不會(hui) 出現如王艮這樣或許可以算是“大俗大雅”的泰州學派。
另一層吊詭又表現在,正因為(wei) 程朱理學更偏於(yu) 普遍主義(yi) ,所以,盡管當年的文化激進主義(yi) 者曾經大批儒家,以為(wei) 這種思想不能夠匹配現代化,然而那些激進分子卻並不了解,其實從(cong) 江戶時代的日本開始,到後來又雁陣起飛的“四小龍”,都正因為(wei) 這種世俗的儒家倫(lun) 理,足以對販夫走卒們(men) 都進行約束,反而支撐起了日益活躍的市井經濟活動。而相形之下,倒是在儒家思想的大本營,由於(yu) 這種較為(wei) 外在和僵化的信條,並不能滿足士大夫的心智要求,而要到王學中去尋求心靈的自由,便反倒不那麽(me) 容易進行轉型。
無論如何,一旦置身於(yu) 邊緣的儒家社會(hui) ,人們(men) 所獲的觀感是會(hui) 有所不同的。所以,正如澀澤榮一有過“論語加算盤”的說法,金耀基後來也有“儒家倫(lun) 理與(yu) 經濟發展”的說法,而後者已屬於(yu) “反對韋伯的韋伯主義(yi) ”了。問題不光在於(yu) ,既然有了這種虛擬的“準新教倫(lun) 理”,又如何去解釋儒家的核心區在現代化轉型上的困難?問題更在於(yu) ,又必須從(cong) 另一個(ge) 維度提出,即使提倡“明道義(yi) 而講功利”的世俗儒家,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去移植現代化,然而強調“義(yi) 利之辨”的精英儒家,仍不能苟同這種僅(jin) 在名義(yi) 上“合理”的營私行為(wei) ,而且從(cong) 長遠的文化發展來看,這種“不能苟同”仍有深刻的道理。
否則的話,在海外學者的那類時髦解釋中,儒家到頭來就什麽(me) 價(jia) 值都沒有保留,隻不過如鹽入水般地化入當代資本主義(yi) 了,而這樣一來,中華文明幾千年的文化實踐,也就沒給未來留下任何解毒的良藥。正如我曾經針對林毓生的“創造性轉化”之說,而委婉提出的詢問和反思:“到底要把傳(chuan) 統‘創造性轉化’成什麽(me) 樣子,即究竟是‘中國文化的現代形態’呢,還是‘西方文化的東(dong) 方形態’?畢竟,那是屬於(yu) 另一個(ge) 層麵的問題。在那個(ge) 層麵裏,傳(chuan) 統完全有理由被價(jia) 值理念化,故此決(jue) 不可以被當作過完河便不妨拆掉的橋,而應被視為(wei) 須臾不可稍離的安身立命之本。而且,即使有一天全部的傳(chuan) 統都被在現實層麵碾得粉碎,這種對傳(chuan) 統的價(jia) 值理想也完全可以合法地傳(chuan) 承下去,而決(jue) 不會(hui) 被任何文字上的論述證偽(wei) 。”
可無論如何,撇開這些更深層麵的學理不談,借助於(yu) 上述正反兩(liang) 麵的曆史經驗,我們(men) 總算是把握到了事態的複雜性:“一方麵,一個(ge) 完整的儒家體(ti) 係,不僅(jin) 不會(hui) 原生地產(chan) 生‘合理性資本主義(yi) ’,還會(hui) 對這種所謂的‘合理性’進行價(jia) 值挑戰;另一方麵,一個(ge) 破碎的儒家社會(hui) ,特別是其中被外援因子激活的世俗成分,卻足以移植和繼生這種資本主義(yi) 。”照此來說,我們(men) 也就不難順勢看出,在一個(ge) “破碎的儒家社會(hui) ”裏,前文所講的“世俗儒家”,也正好屬於(yu) 它所殘留下來的部分。
如此特定的文化殘留,也就水到渠成、讓人茅塞頓開地解釋了,為(wei) 什麽(me) 在這個(ge) “後儒家社會(hui) ”裏,至少是經濟向度中的現代化,反而會(hui) 以膨脹的速度發展起來。作為(wei) 底層的社會(hui) 心理,世俗的儒家畢竟還殘存著,它克勤克儉(jian) ,隱忍平和,重視教育,講求信用,看重血緣,尊敬權威。所有這些文化心理要素,都被人們(men) 視作了理所當然,其實也包括那些否定傳(chuan) 統文化的人,卻不知那正是他們(men) 的文化前理解,而且也正是這樣的文化特性,才支撐了對於(yu) 現代化的移植,才構成了當代生活的隱秘地基。
別的不說,隻要把“克勤克儉(jian) ”和“重視教育”這兩(liang) 條給疊加起來,那麽(me) ,凡是搞經濟的人都知道,這會(hui) 給社會(hui) 的生產(chan) 帶來多大的後勁,而凡是搞教育的人也都知道,這會(hui) 造成規模何等可觀的教育市場,事實上,它已經讓整個(ge) 國際教育界都為(wei) 之垂涎了。凡此種種,都屬於(yu) 那個(ge) “破碎的儒家文化”的隱形存在。甚至,正因為(wei) 世俗儒家仍然殘存著,其相應的道德直覺也同樣殘存著,而它又跟嚴(yan) 峻的現實構成了悖反:傳(chuan) 統一方麵確實被毀了,可另一方麵還仍然殘存,而這又是我們(men) 的基礎與(yu) 轉機。實際上,對於(yu) 能不能扶老人,人們(men) 之所以感到糾結,就是因為(wei) 現在的沉重現實,跟他們(men) 的道德情感在打架,而這種情感正好來自傳(chuan) 統。
無論如何,世俗儒家強韌而隱忍的存在,以致社會(hui) 的確在順應著它的企求,表現出了“禮失求諸野”的勢頭,當然都不能被視作消極的發展。我在其他場合也曾明確地說過,隻要現在的孩子都能部分恢複蒙學教育,那麽(me) ,我們(men) 這一代的晚年,就應當會(hui) 比現代的老年人要好,很有可能,就憑下一代人這麽(me) 普遍念誦著“人之初,性本善”,他們(men) 就遠比“文革”中成長的一代和改革中成長的一代,更能意識到為(wei) 人處事的標準和底線,而不再總是做好準備去衝(chong) 破它和蹂躪我們(men) 的神經。果真如此,我們(men) 就完全可以把這種常識的恢複,視為(wei) 對人心的一次有效的收束,甚至視為(wei) 業(ye) 已殘缺的中國文明,對於(yu) 本有功能的再一次頑強的自我修複。
但與(yu) 此同時,我們(men) 也應當警醒地看到,正因為(wei) 當下的這種“國學熱”,還隻是受到了世俗儒家的支撐,所以人們(men) 對於(yu) 儒家學理的心儀(yi) ,也基本上還局限在世俗儒家的水平上。這方麵最為(wei) 昭彰的例證,就是人們(men) 並不會(hui) 由此拾級而上,而隻是停留在對“心靈雞湯”的熱衷上和對某些學界外圍人物的追捧上。事實上,也正是為(wei) 了提示此中的危機,我才會(hui) 撰寫(xie) 這篇文章。無論如何,在這方麵都不要太過沾沾自喜,倒要從(cong) 當前失衡的“國學熱”中看到,精英儒家的折損、式微乃至衰亡,仍然使我們(men) 的文明損失慘重,也仍然使我們(men) 殘損的文化難圖恢複。
另外,同樣重要的側(ce) 麵是,如果世俗儒家可以去移植現代化,乃至可以支撐一場同全世界的商戰,那麽(me) ,隻有精英儒家才可能更進一步,去同全世界的思想文化進行深層的對話。換句話說,它不是去服從(cong) 和利用現代化的規範,而是去質疑、反思和化解這樣的規範。正是在這樣的過程中,盡管它並非為(wei) 了“說不”而“說不”,然而它真正到了如鯁在喉的時候,還是要建立起具有儒家風範的文化批評、社會(hui) 批評和政治批評。唯其如此,它才能同現實生活乃至興(xing) 起這種生活方式的西方世界,進行良性而富有成果的對話,從(cong) 而保持儒家學理的自身彈性。相反,一旦隻是躲進了高樓深院中,用研究“哲學史”的遁詞來自保,那麽(me) ,盡管也在“文物保護”的消極意義(yi) 上獲得了相對狹隘的學術合法性,卻會(hui) 在現實層麵上失去生命力。
責任編輯: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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