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與(yu) 數學的對話

作者：傅路江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原載於(yu) 《道源文集》（傅路江著）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十二月十六日丙午

           耶穌2016年1月25日

中醫達到了最高境界，就具備了數學的魅力。同時也可以說，任何一門科學，隻有上升到了數學思維，方能稱得上成熟和完美。中醫就是這樣一門成熟和完美的科學。《傷(shang) 寒論》是其典範，醫之大原，萬(wan) 世之宗。

一、《傷(shang) 寒論》的神聖地位 

清代陳修園說：“仲景專(zhuan) 以方藥為(wei) 治，而集群聖之大成，醫門之仲景，即儒門之孔子也。”

宋林億(yi) 說《傷(shang) 寒論》“其意精而奧，其法簡而詳。”清鄭金壽說“傷(shang) 寒二字立津梁，六氣循環妙理藏。不是長沙留一線，後生焉能做醫郎？”近代唐容川說：“凡仲景之方與(yu) 證，針鋒相對，一絲(si) 不差。”

為(wei) 什麽(me) 《傷(shang) 寒論》如此重要？如此受人推崇？因為(wei) 它已經不單單是方書(shu) ，不單單是臨(lin) 床經驗的積累。它已經上升到了數學思維的高度。那看似簡單乏味的條文，其實都蘊含了數學的思辨和原理。

二、什麽(me) 是數學思維？ 

數學思維就是抽象思維，就是抽掉表象之後單純的邏輯思維。它可以脫離事物的具體(ti) 形態而進行獨立的思考和運算。但它的結果是正確的。是符合實際的。例如，我們(men) 在實驗室裏通過數學運算得到宇宙飛船登月的數據，就可以不必經過無數次的無謂犧牲而實現登月成功。這裏，最大的功勞在於(yu) 數學的支持。如果沒有數學的抽象運算，這一切都是做不到的。

數學到最後，就剩下一架骨頭。它要把一切具體(ti) 的表象全部拋棄。方能得到純粹，成熟和完美。這才是世界的真理！

例如勾股定理，這樣簡潔明了的表述，卻有無窮的內(nei) 涵。你可以用它蓋房子，側(ce) 距離，造機器。但是，在這個(ge) 公式裏，你卻無法直接看到具體(ti) 的事物。這就是數學的思維特點。

數學，就像一架骷髏，潔白無瑕，玲瓏剔透，一塵不染，魅力無窮。但對不懂它的人來說，就是恐怖的象征。

三、方證和方程式 

我們(men) 已經知道，數學最本質的特征就是簡潔。就是用最簡潔的形式勾畫出這個(ge) 世界最本質的東(dong) 西。《傷(shang) 寒論》不是數學，但它具有這種境界。

我們(men) 知道，中醫的根本在於(yu) 辯證施治。而辯證的尖端在於(yu) 辯方證。方證為(wei) 數繁多，均見於(yu) 仲聖所著《傷(shang) 寒論》和《金匱要略》中。《傷(shang) 寒論》第13條：“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桂枝湯主之。”這個(ge) 被稱為(wei) 桂枝湯證。桂枝湯被稱為(wei) 群方之祖。

桂枝湯證可以看作是一個(ge) 方程式，並決(jue) 定了一條曲線，一個(ge) 規跡。隻要符合這個(ge) 條件的病症，都在桂枝湯的治療範圍之內(nei) 。不管是腮腺炎，大腦炎還是猩紅熱，煤氣中毒。隻要具備了上述四個(ge) 條件，就用桂枝湯。

“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成為(wei) 桂枝湯證的四個(ge) 常數，這和數學上的不在同一條直線上的三個(ge) 點決(jue) 定一個(ge) 圓，道理是一樣的。

我們(men) 曾用桂枝湯加味治好過噎嗝即彌漫性食管痙攣。黃某，男，2002年6月2日初診。發作性咽下困難兩(liang) 年餘(yu) 。病起時因情誌不舒漸感吞咽幹燥食物困難，近日加重。到省醫院檢查診斷為(wei) 彌漫性食管痙攣，用亞(ya) 硝酸鹽類藥物，暗示療法未見良效。刻診自述頭痛，失眠多夢，身有微熱，納呆腹脹，頭昏自汗怕風，咽食梗噎，食後胃中嘈雜，呃氣連聲，甚時起從(cong) 鼻出，舌淡苔薄白，脈緩。具備“頭痛，發熱，汗出，惡風”四證，證屬陰陽失調，胃氣不利。處桂枝湯加味：桂枝9克，白芍9克，炙甘草6克，生薑9克，大棗12枚，厚樸10克，烏(wu) 藥10克，沉香10克，水煎服，日一劑。服藥司劑，症狀改善，吞咽順利，繼服20餘(yu) 劑，諸症悉除。

我們(men) 還用桂枝湯治好過腮腺炎，大腦炎，猩紅熱，煤氣中毒，為(wei) 什麽(me) 仲景不說：“腮腺炎，大腦炎，桂枝湯主之。”而是說：“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桂枝湯主之。”這是因為(wei) ，這些症狀具有普適意義(yi) ，千古不變。所以曹穎甫用唐詩形容經方說：“古人不見今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傷(shang) 寒論》96條：“傷(shang) 寒五六日，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或胸中煩而不嘔，或渴，或腹中痛，或脅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熱，或咳者，小柴胡湯主之。”

這裏除了或然證之外，就是主證。即“往來寒熱，胸脅苦滿，默默不欲飲食，心煩喜嘔。”此即小柴胡四大證。這四個(ge) 點決(jue) 定了小柴胡證的軌跡曲線。

小柴胡湯治愈冠心病案：雷某某，男，48歲。冠心病，心律失常三年多，曾反複以中藥活血化淤劑及西藥治療無效，審其證見胸滿脅痛，氣短心悸，頭暈失眠，口幹口苦，舌苔白，脈弦滑而結澀時見。證脈合參，診為(wei) 肝氣鬱結，痰濕不化，為(wei) 擬疏肝理氣，化痰清熱，小柴胡湯加味：柴胡10克，半夏10克，黃芩10克，黨(dang) 參10克，甘草6克，生薑3片，大棗5個(ge) ，瓜蔞15克。服藥四劑，諸症好轉，服藥10劑後心悸消失，心電圖複查正常。此時患者因拘於(yu) 冠心二號方治療冠心病之見，又服冠心二號方4劑，服後心悸又見，心電圖複查：室性期前收縮。後又約餘(yu) 珍視，再以小柴胡湯加味治療，服藥120劑諸症消失。

我們(men) 用小柴胡湯還治愈過好多大病危重病，疑難症。但是，在這裏你卻看不到任何讓人感到棘手的病象。這些症狀讓幾乎讓我感覺不到它和疑難病症有多大關(guan) 係。但是在中醫的思維中，卻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yi) 。

《傷(shang) 寒論》397條，條條有方，方方有法，法法有理。“潛心玩索，自有所得” 當代經方大家胡希恕如是說。

四、合病、並病與(yu) 排列組合 

《傷(shang) 寒論》充其量不過397條，112方，用了84味藥，怎麽(me) 能夠具有如此大的威力呢？因為(wei) 它運用了數學上排列組合的原理，使有限的方子和藥物發揮了無限的功效。如果把112方，84味藥進行排列組合，那麽(me) 治療範圍就可以擴展到非常之大。

如太陽少陽合並，用柴胡桂枝幹薑湯，少陽陽明合並用大柴胡湯等。此外還有，桂枝加桂湯，桂枝去桂加茯苓白術湯等等，都是排列組合在《傷(shang) 寒論》中的具體(ti) 應用。

五、臨(lin) 床大家和遊戲玩家 

中醫理論和臨(lin) 床的脫節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俗語說：“一年學個(ge) 好太醫，十年學個(ge) 糊塗蟲。”孫真人說：“讀方三年，謂天下無病可治。及治病三年，乃知天下無方可用。”

好多臨(lin) 床經驗很多，療效很高的醫生，平生不做著述，也講不出多少很玄妙的理論來。許多理論大家，學富五車，著述齊身，但臨(lin) 床療效並不太好。這個(ge) 矛盾就好比程序員與(yu) 遊戲玩家的關(guan) 係。

程序員隻管編程序，未必是大玩家。大玩家也未必懂得程序。

一個(ge) 臨(lin) 床醫生隻需把《傷(shang) 寒論》背個(ge) 爛熟，好比把一個(ge) 程序裝進電腦，然後就可以隨心所欲地玩了。所以好多臨(lin) 床大家都稱讚《傷(shang) 寒論》“玩味無窮”。

仲聖就好比是一個(ge) 高級的程序員，他編了一套完整的中醫版遊戲軟件。供千百年來無數醫家來玩。但是這個(ge) 軟件背後的理論以及他的編寫(xie) 過程，對我們(men) 來說也許是一個(ge) 永遠無法破譯的迷。

近代經方大家曹穎甫說：“或謂仲聖之‘脈證治法’似置病因、病原、病理於(yu) 不問，非不問也，第不詳言耳。惟以其脈證治法之完備，吾人但循其道以治病，即已綽有餘(yu) 裕。固常有病已愈，而吾人尚莫名其所以愈者。若欲求其詳，雖長篇累牘難以盡之。但憑脈證以施治，已足以效如桴鼓，此仲聖之教，所以為(wei) 萬(wan) 世法也。”

正是這種關(guan) 係的真實寫(xie) 照！

責任編輯：葛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