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治理智慧與(yu) 中國改革戰略

作者：薑誌勇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原載於(yu)  大公網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八月廿七日戊午

           耶穌2015年10月9日

大公網特約評論員 薑誌勇

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以來，中國開展了新一波改革運動，其涉及麵之廣、集中度之高在中國曆史上的曆次變法中都是罕見的。不過，改革進行一年多來，雖然成功的啟動和出台了眾(zhong) 多改革，但也遇到了難題和挑戰，在把改革當作促發展的手段時，也陷入了功利性與(yu) 長遠性、經濟增長和政治社會(hui) 求穩互相矛盾的深層困境中，這些問題和改革的戰略有關(guan) 。

從(cong) 曆史的角度來看，十八屆三中全會(hui) 之後中國的改革一定程度上繼承了鄧小平的改革戰略，即以經濟改革為(wei) 主，進而通過經濟的變革來帶動其他領域的變革，並深信經濟改革會(hui) 培養(yang) 和催化改革的內(nei) 生動力。不過，和鄧小平改革更重視經驗主義(yi) 不同，新一輪改革的戰略更重視科學主義(yi) 和理性主義(yi) ，即在具體(ti) 的改革推進工作中，特別是在改革方案設計中，把改革當作一項可以由理性安排的事情來做，包括從(cong) 改革方案的設計、時間表安排、協調機製等環節都體(ti) 現了極其濃厚的理性精神，對於(yu) 地方偏離理性路線的改革落實工作也要予以糾正。而為(wei) 了保證這個(ge) 戰略的實施，中國領導人采取了兩(liang) 大措施：一是強調中央的權威，特別是中央在改革中的權威，而這是通過中央深改組對全國改革的統籌規劃及頂層設計來實現的;二是強調法治和規矩，國法和黨(dang) 規在改革中具有底線作用。

可以看出，改革戰略具有濃鬱西式風格，體(ti) 現了西方的治理術，即強調找準問題、科學設計解決(jue) 方案，這對於(yu) 解決(jue) 具體(ti) 的問題有作用。事實上，今天中國麵臨(lin) 眾(zhong) 多具體(ti) 而重要的問題，采用西式治理術，對重大問題進行研究、分析並提出解決(jue) 辦法，這是行之有效的策略。

社會(hui) 變遷和改革困境

不過，理性主義(yi) 的改革在實施過程中遇到了非理性主義(yi) 的問題，這包括地方落實不積極、部分民眾(zhong) 抱有改革冷漠症等，還有社會(hui) 對改革的耐心越來越不足，作為(wei) 手段的改革如果不能及時的促進發展，或者改革紅利不能及時產(chan) 生的話，民眾(zhong) 很快就會(hui) 對改革失去耐心，進而判斷改革是沒有成效的，甚至失敗的。這些問題的出現和中國三十多年來的社會(hui) 變遷有關(guan) 。

三十多年的改革開放使得中國社會(hui) 發生了深刻變遷，民眾(zhong) 的利益、價(jia) 值觀等都多元化，和改革有關(guan) 的重要方麵有四個(ge) ：一是理想主義(yi) 消褪，功利主義(yi) 成為(wei) 行為(wei) 的取向。這其中包括政治理想主義(yi) 和道德理想主義(yi) ，在政治理想主義(yi) 方麵，國人的政治理想主義(yi) 和改革開放初期比起來差距很大，時至今日，對政治還抱有理想主義(yi) 熱情的人越來越少了。在道德理想主義(yi) 方麵，現實的道德狀況不容樂(le) 觀，道德冷漠現象越來越普遍。二是集體(ti) 主義(yi) 、集體(ti) 意識消褪，個(ge) 人主義(yi) 、多元主義(yi) 抬頭，整齊劃一的改革方案很難滿足民眾(zhong) 的多元需求;三是改革精神消褪，求穩思想逐漸抬頭，求變思想不斷被邊緣化。在吃飽穿暖之後，麵臨(lin) 教育、醫療、住房等壓力，民眾(zhong) 更希望獲得一個(ge) 穩定的工作，擁有一個(ge) 穩定的生活，而不是處於(yu) 變化之中;四是相對於(yu) 外在的經濟增長，民眾(zhong) 更在意內(nei) 在的精神追求。

社會(hui) 變遷使得中國社會(hui) 患上了深層的病症，整個(ge) 國家和社會(hui) 深陷不健康狀態中，典型的幾個(ge) 病症是信仰的失落、道德的缺失、價(jia) 值觀的經濟化以及人心的不安全感增強、人與(yu) 人之間的關(guan) 係變得更加冷漠，雖然國家經濟快速增長但獲益群體(ti) 日益少數化，大部分人尤其是平民的生活壓力越來越大，變得越來越焦慮和易怒，這也導致了惡性事件日益增多。

目前中國社會(hui) 的問題不是外科手術式的治療能解決(jue) 的，需要更深層、更人文的關(guan) 懷。這給理性主義(yi) 的改革帶來了挑戰，也暴露了西式治理術的不足，那就是它在專(zhuan) 注於(yu) 具體(ti) 問題的時候往往忽視了整體(ti) 的問題，它更多的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而不是專(zhuan) 注於(yu) 整體(ti) 或整個(ge) 問題的解決(jue) 。雖然這一輪改革中對於(yu) 不同改革之間的協調配合非常強調，但一個(ge) 個(ge) 具體(ti) 療法之間的配合不能等同於(yu) 整體(ti) 的治療和對整體(ti) 的關(guan) 注。

因此，要解決(jue) 現在的社會(hui) 問題，需要從(cong) 兩(liang) 個(ge) 角度來推進，一是對於(yu) 那些嚴(yan) 重的具體(ti) 問題，通過西式的治理術把這些病症治理好，以免它們(men) 進一步惡化;二是對於(yu) 整體(ti) 的不健康問題，用整體(ti) 治理術進行調理，通過引導社會(hui) 人心來增強整體(ti) 的免疫力。

儒家治理思想的現代價(jia) 值

在整體(ti) 的治理術方麵，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有很好的經驗，而這其中又以儒家的治理思想最為(wei) 典型。在四書(shu) 之一的《大學》中，國家的善治要以個(ge) 人正心、誠意、修身以及家庭的和諧為(wei) 前提，隻有當個(ge) 人問題和家庭問題解決(jue) 之後，整個(ge) 社會(hui) 的和諧才能夠實現。這套治理術因其更側(ce) 重於(yu) 整體(ti) 的深層建構，且見效慢，不能跟上快速變化的現代社會(hui) 節奏，而被遺棄。但在今天，當我們(men) 麵臨(lin) 社會(hui) 快速變化帶來的種種問題時，再反過來思考儒家治理術，就能發現其在現在具有重要的價(jia) 值，它不但能夠治理現代社會(hui) 的病症，而且能通過調理整體(ti) ，夯實整體(ti) 社會(hui) 的民眾(zhong) 心靈和家庭基礎。

2014年9月，習(xi) 近平在孔子誕辰256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hui) 上的講話指出，“儒家思想和中國曆史上存在的其他學說都堅持經世致用原則，注重發揮文以化人的教化功能，把對個(ge) 人、社會(hui) 的教化同對國家的治理結合起來，達到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目的。”儒家文明是禮樂(le) 文明，通過製禮作樂(le) 來進行教化，在今天，儒家治理智慧也可以成為(wei) 國家治理之道的一部分，和西式治理術結合起來，相輔相成、相互促進。事實上，在習(xi) 近平的領導下，儒家治理智慧正在被吸納到改革之中，首先在文化和民間基層社會(hui) 治理上被吸納，比如對於(yu) 市民公約、鄉(xiang) 規民約、禮儀(yi) 的強調，根據孔子“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的思想，他要求“一些重大禮儀(yi) 活動要上升到國家層麵，以發揮其社會(hui) 教化作用。”

雖然有最高領導人的推動，但由於(yu) 五四以來對儒學的長時間批判，對儒學持不信任、質疑，甚至否定態度的人還很多，加之受文革思維、自由主義(yi) 等左右思想影響，儒家治理智慧要深刻影響中國還需要很長時間，政府目前也隻是在謹慎小心的吸納，但正如《周易·係辭》指出的“一陰一陽謂之道”，未來的國家治理體(ti) 係要現代化，必然要同時從(cong) 兩(liang) 個(ge) 角度進行改革，一個(ge) 是建立如何解決(jue) 具體(ti) 問題的機製，一個(ge) 是建立如何解決(jue) 整體(ti) 問題的機製，隻有兩(liang) 個(ge) 方麵同時具備，國家治理體(ti) 係才能實現現代化。

(薑誌勇，國家信息中心副處長，生民書(shu) 院院長)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