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明】駁“七夕非情人節論”——為中國情人節辯護兼及其他

欄目:十博士關於慎對耶誕節《看法》書
發布時間:2010-03-14 08:00:00
標簽:
陳明

作者簡介:陳明,男,西元一九六二年生,湖南長沙人,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哲學博士。曾任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儒教研究室副研究員,首都師範大學哲學係教授、儒教文化研究中心主任,現任湘潭大學碧泉書(shu) 院教授。一九九四年創辦《原道》輯刊任主編至二〇二二年。著有《儒學的曆史文化功能》《儒者之維》《文化儒學》《浮生論學——李澤厚陳明對談錄》《儒教與(yu) 公民社會(hui) 》《儒家文明論稿》《易庸學通義(yi) 》《江山遼闊立多時》,主編有“原道文叢(cong) ”若幹種。


駁“七夕非情人節論”

——為(wei) 中國情人節辯護兼及其他

作者:陳明

來源:儒家郵報

時間:西元2007年8月24日


跟春節、清明節越來越受到重視一樣,今年的七夕也表現出十分紅火的勢頭。這後麵既有國際國內(nei) 的思想文化因素(如文明衝(chong) 突論、民族複興(xing) 及和諧社會(hui) 等)的影響投射,也有廠家商家基於(yu) 利益動機的推波助瀾,但根本原因卻是國人在現代社會(hui) 心理需求日趨豐(feng) 富以及傳(chuan) 統意識在經濟寬裕後日趨回歸。


從(cong) 目前來看,它們(men) 之間的互動關(guan) 係比較良好積極。正因此,劉宗迪先生以專(zhuan) 家身份指出“把七夕當作情人節來過不合乎傳(chuan) 統”,引起軒然大波十分正常。


劉文《七夕故事考》主要觀點有三:七夕與(yu) 愛情婚姻無關(guan) ;三月三更適合情人節;把七夕當情人節是以西律中、“數典忘祖”。下麵就簡單地逐一討論。

 

七夕與(yu) 愛情婚姻無關(guan) ?

 

劉說:“傳(chuan) 統上七夕根本沒有青年男女聚會(hui) 聯歡、談情說愛的習(xi) 俗,因此我們(men) 不能因為(wei) 牛郎織女的愛情故事,以及由這個(ge) 故事引發的關(guan) 於(yu) 愛情的想象和創作,就想當然地把它當成是情人節”;“出土的秦代占卜文獻《日書(shu) 》,就明確把牛郎織女視為(wei) 對婚姻不利”。


這裏的關(guan) 鍵是:所謂“傳(chuan) 統七夕”在時間上指什麽(me) 時代?它的具體(ti) 內(nei) 容又是什麽(me) ?它與(yu) 牛郎織女愛情故事是什麽(me) 關(guan) 係?古人在其生活中是否把它作為(wei) 一個(ge) 愛情主題節日對待?劉認為(wei) 七夕是“完全是一個(ge) 農(nong) 時節日”。


上古道樸,先民為(wei) 最基本的生計奔忙,幾乎所有的節日都與(yu) 祈禳和勞作相關(guan) ;男歡女愛也指向生兒(er) 育女的人自身的再生產(chan) 。所以,在最初的意義(yi) 上講七夕“完全是一個(ge) 農(nong) 時節日”錯不到哪裏去,因而完全可以將作為(wei) 時序節點的七夕這個(ge) 日子首先係屬於(yu) 農(nong) 事勞作主題。但這並不意味著對其它主題的關(guan) 閉。


如果把七夕節結構中的農(nong) 事勞作和愛情婚姻兩(liang) 個(ge) 主題解析為(wei) 天象――人格化――女功和天象――人格化――愛情兩(liang) 條線索,進而對兩(liang) 條線索之交叉重疊發生在什麽(me) 時段?其組合和諧度及互動性如何等考察梳理,那麽(me) 劉文結論是否成立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在湖北雲(yun) 夢睡虎地秦簡《日書(shu) 》裏有“牽牛以娶織女”的語句,表明劉氏所謂的“自然天象”被人格化、性別化、夫婦化早在戰國時期就開始了(至於(yu) 其作為(wei) 占卜之詞對於(yu) 問婚姻不吉利,那是另一回事。


事實上,人們(men) 在七夕僅(jin) 限於(yu) 祈求幸福宣示真貞而並不談婚論嫁。因為(wei) 正是在悲劇性的極端情境中愛之美、情之深才得到更為(wei) 充分的演繹和展現:聖瓦倫(lun) 丁的故事有三個(ge) 版本,無一例外都是悲劇性的。據此從(cong) 技術上質疑七夕作為(wei) 情人節的資格,並不成立)。


漢代《古詩十九首》中的“迢迢牽牛星,皎皎河漢女。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更將其浪漫化。白居易《長恨歌》有“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wei) 連理枝”的名句,它實際是寫(xie) 實:


唐明皇和楊貴妃“避暑驪山宮,秋七月,牽牛織女相見之夕,夜始半,妃獨侍上,憑肩而立,因仰天感牛女事,密相誓心,願世世為(wei) 夫婦。”到宋代秦少遊吟出“兩(liang) 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再到諸城、滕縣、鄒縣一帶把七夕下的雨叫做“相思雨”或“相思淚”,愛情主題無論是與(yu) 作為(wei) 日子的七月初七還是與(yu) 作為(wei) 節日的七夕,均已經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並且深入人心不可搖撼。

 

二者結合的時間最遲在漢代。根據在韓鄂《歲華紀麗(li) 》卷三引漢末應劭《風俗通》逸文:“織女七夕當渡河,使鵲為(wei) 橋,相傳(chuan) 七日鵲首無故皆髡,因為(wei) 梁(注:梁即橋)以渡織女也。”織女星人格化後,在把她想像成牛郎之妻的同時,從(cong) 女性角度把她想像成織出彩霞雲(yun) 錦的高手,希望她在一年一度的鵲橋會(hui) 時給地上的姐妹們(men) 啟示一二,既可以使愛情故事更加生動,也能使乞巧習(xi) 俗更加神奇,難道不應該是合情合理水到渠成麽(me) ?


因為(wei) 織女的人格化,七夕所乞的內(nei) 容也越來越豐(feng) 富,由手巧到心通、貌巧,到姊妹和好、父母安康,當然更有郎君如意瓜瓞綿綿。畢竟,巧慧和賢淑,對於(yu) 郎君的選擇、對於(yu) 家庭生活的和諧,在現實中具有相當重要性。


今天看來,這二者的雙重變奏表現在在宋代乞巧的主題比較突出,而現在,情感的主題被強調。這都是曆史發展的結果,因為(wei) 生活方式、生產(chan) 方式的改變改變著人們(men) 的精神需要、審美趣味和價(jia) 值理念--但這一切屬於(yu) 同一個(ge) 意義(yi) 鏈條卻毫無疑問。

 

也許是以為(wei) 指控別人錯就可以證明自己對吧,劉文說“三月三是古代情人節毫無疑問”,卻並沒有給出什麽(me) 論證,隻是說“萬(wan) 物盛開、搖蕩性靈的春天才是滋生愛情的季節”。這似是而非。


首先,他提到的春社、清明和上巳什麽(me) 的,即使在曆史上曾與(yu) 所謂愛情主題沾邊,但在曆史的演變中已經被排除改寫(xie) 或淘汰了。上巳最初是宗教性的驅邪祈福活動,今天幾人知道?清明到是眾(zhong) 所周知,但已經成為(wei) 追憶先祖的日子。春社,祭的是土地神。男女對歌的三月三倒是有些春意,但不再屬於(yu) 漢文化圈。


舉(ju) 苗、黎諸族為(wei) 例,欲以明其古則可,欲以證其新則適得其反――方言中古音多,難道就要以它為(wei) 普通話?日語中的漢字古意濃,難道就要依它寫(xie) 作?文化本就是層層壘積起來的峰巒,每一代人都是根據自己的需要和條件移沙運石。前人的工作隻是後來者的基礎和參照,而不等於(yu) 其範圍和目標。

 

退一步從(cong) 實際操作講,三月三和七夕,究竟哪一個(ge) 在當代中國人的感受和意念中占有較大比重和影響呢?國務院頒布的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chan) 目錄應該能夠在某種意義(yi) 上說明問題。傳(chuan) 統節慶有基礎可以更新,現代生活有情緒需有待釋放。


七夕情人節主題的強化可以說是一個(ge) 利多弊少甚至可以說兩(liang) 全其美的好事,在它剛剛開始的時候,從(cong) 學術角度建言當然是學者的權利和責任。但學者也應該情醒,自己是闡釋者而不是立法者,對待民風民俗,還是采取“從(cong) 眾(zhong) ”的態度為(wei) 好。穆哈默德知道山是不會(hui) 走向自己的,所以他選擇走向山。這是一種智慧。

 

但劉不是這樣,不僅(jin) 擺出一副“眾(zhong) 人皆醉我獨醒”的架勢,而且明明是刻舟求劍膠柱鼓瑟泥古不化卻洋洋自得自以為(wei) 是自以為(wei) 高。這是因為(wei) 他不僅(jin) 認為(wei) 自己在知識上有深度,而且價(jia) 值上有高度。


從(cong) 其知識論思維出發,他先是根據節令農(nong) 事敘事先於(yu) 愛情婚姻敘事(實際他根本就否認二者間存在任何關(guan) 係),而把前者定義(yi) 為(wei) 七夕“原貌”,然後再根據後者“不是原貌”而否定其在這一節日中的地位從(cong) 而否定其對於(yu) 人們(men) 情感生活活的意義(yi) 聯係。


看來他不僅(jin) 相信第一推動的絕對永恒,而且相信自己是擁有上帝密碼的唯一先知,擁有對離經叛道者興(xing) 問罪之師的法官統帥。所以他進一步宣稱外國的情人節同樣也搞錯了:“其實,西方的情人節,原本也就是古希臘羅馬的春節,即農(nong) 神節或牧神節,聖瓦倫(lun) 丁的故事隻是基督教竊取了這個(ge) 節日後強加給這個(ge) 節日的(就如同屈原投江的故事是後人強加給端午的一樣)。”


——如此學術如此求真研究天體(ti) 物理或許值得稱道,用以理解曆史理解文化選擇和活動卻簡直叫人笑掉大牙!


再看價(jia) 值高度:


“好多人以為(wei) 過過中國的七夕情人節就為(wei) 複興(xing) 中國傳(chuan) 統作出了貢獻,簡直是自以為(wei) 是、自作多情的胡扯。其實這樣做的結果,恰恰是進一步斬斷了傳(chuan) 統的命根子,讓西化的觸角進一步伸展到了七夕。”


——即使情人節的討論是由二月十四日的聖瓦倫(lun) 丁節而起,難道以此為(wei) 助緣就意味著七夕的西化?進一步講,文化的命根子難道不在民族的生命力創造力而在一個(ge) 節日的名稱?這難道就是數典忘祖?


不孝有三,無後為(wei) 大。發前德之幽光、繼先賢之偉(wei) 業(ye) 應該比空守千年紙上塵要更加艱難也更加值得稱道吧?魯迅曾痛惜國人的自信力之喪(sang) 失,我不知是不是指向義(yi) 和團,但劉氏脆弱如此,把文章找來讀一讀應該會(hui) 有所感悟有所幫助!

 

或曰:魯迅是以反傳(chuan) 統著名的五四運動中的著名代表,你陳明不是被稱為(wei) 文化保守主義(yi) 者麽(me) ?為(wei) 什麽(me) 要把一個(ge) 已經有著完整內(nei) 涵的中國節日強行與(yu) 一個(ge) 純粹的西方節日概念疊加在一起,並反複論證其可行,意圖何在?這裏“強行疊加”一詞預設的七夕與(yu) 情人節的本質區隔是知識性的,前文應該已經給出了解說,“意圖何在”則是意義(yi) 性的,不妨再羅嗦幾句。

 

首先,我不是一個(ge) 章句意義(yi) 上的文化保守主義(yi) 者。雖然不至於(yu) 如魏晉玄學家一樣以六經為(wei) 聖人之糟粕,我卻也不至於(yu) 像原教旨主義(yi) 者一樣冬烘地將文獻裏的各種方便說法與(yu) “聖人之所以為(wei) 法”相等同。雖然生命因文化的滋養(yang) 而茁壯,另一方麵文化也因生命的創造而發展開放;聖人與(yu) 常人的區別就是心量更大、更富於(yu) 責任感和創造性。在我看來關(guan) 於(yu) 仁的最佳定義(yi) 是“博施於(yu) 民而濟眾(zhong) ”,因為(wei) 它意味著某種活動性,可以使儒學的理論之樹常青。而“施”與(yu) “濟”,在現代的最佳原則莫過於(yu) “因民之利而利之”。百姓稱便喜聞樂(le) 見,我不知怎樣的儒者能用怎樣的理由去反對?


其次,與(yu) 前一點相關(guan) ,我不認為(wei) 東(dong) 方人西方人存在什麽(me) 本質上的差別,東(dong) 方文化西方文化是同樣的人性在不同情境中應付不同問題挑戰的過程中發展形成的,愛喝茶和愛喝咖啡的口味區別是非本質性的,因為(wei) 它後麵是同樣的生理心理需要。孟子說口之於(yu) 味有同嗜而心亦有其所同然者,應該即是立基於(yu) 此。因此,文化的流動與(yu) 傳(chuan) 播在曆史上才正常而普遍。

 

中國的文化保守主義(yi) 者對傳(chuan) 統的特別持護,對外來文化的特別警惕是與(yu) 列強入侵的特定情境或問題意識聯係在一起的。它的種種論述,其對仁義(yi) 禮智信的褒揚,對堅船利炮以及基督教的貶抑,從(cong) 對國人文化信心的維持(這是文化認同的基礎。而文化認同對於(yu) 社會(hui) 凝聚力的提升、對於(yu) 應對挑戰能力的激發,均具有巨大意義(yi) 。所謂的軟力量,從(cong) 這裏也可見一斑)這樣一種努力來說,它是有效的因而也可以說是“理性的”。


但是,它畢竟屬於(yu) 某種修辭和敘事,而不等於(yu) 認知意義(yi) 上的知識係統。對於(yu) 我們(men) 來說,重要的是體(ti) 會(hui) 其用心,承繼其情懷,而話語形式則要有重新探索創造的自覺和追求,因為(wei) 今天的語境和問題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對於(yu) 所謂的文化保守主義(yi) 者來說,其麵臨(lin) 的挑戰或問題是雙向的且二者之間存在某種衝(chong) 突製約:


在全球化語境裏,應該強調的是傳(chuan) 統的一貫性、內(nei) 在性――這需要對其固有價(jia) 值係統及其邏輯結構進行論證強化,以為(wei) 文化認同、社會(hui) 凝聚提供必要的情感和精神支持;


在現代性語境裏,應該強調的則是傳(chuan) 統的曆史性、開放性――這需要對其固有的價(jia) 值係統及其邏輯結構進行創造性詮釋轉換,以為(wei) 現代社會(hui) 、現代生活當下的需要(如自由民主、公平正義(yi) 及個(ge) 性解放等等)提供本土資源。


如果說文化的激進主義(yi) 者隻看到了後者所以主張全盤西化,那麽(me) 文化的原教旨主義(yi) 者就是隻看到了前者而認為(wei) 曆史上有效的四書(shu) 五經足以應對今天的各種問題。


還有一種人,由於(yu) 對政治問題不滿而產(chan) 生了逆反心理,凡是某某讚成的他就堅決(jue) 反對;凡是某某反對的堅決(jue) 擁護。這一切,在劉宗迪的文章以及由此引起的討論中也可以窺知一二。

 

《南方都市報》署名長平的文章認為(wei) ,今年七夕節的聲勢“不是源自民間社會(hui) 對於(yu) 歡樂(le) 節日的需求,也不是像宣傳(chuan) 中所聲稱的對於(yu) 忠貞愛情的渴望——如果是這樣,那麽(me) 既已風行的西方情人節足矣——而是出自民族主義(yi) 文化對抗的需要,由一些傳(chuan) 統文化學者提供理論支持,一些青年大肆鼓吹,逐利商家和地方政府參與(yu) 表演。


它的重點在於(yu) ‘中國’二字,去掉這二字它就什麽(me) 也不是。這樣一來,這個(ge) ‘節日’被塗抹上了濃重的民族主義(yi) 色彩,肩負著對抗西方文化的使命,而不是像它表麵宣稱的那樣輕鬆浪漫。它的本質是口蜜腹劍——一隻手高高揮舞著愛情的鮮花,一隻手緊緊握著反擊的匕首;看起來像一個(ge) 情人,其實是一個(ge) 鬥士。”這種分析符不符合事實取決(jue) 於(yu) 個(ge) 人的經驗判斷,但是,在節日中突出本民族及其文化的元素以強化模塑國人的文化意識和文化認同本身在作者筆下似乎是一件道德羞恥、政治錯誤的事,則實在是一種偏見。


布爾斯廷指出,西方民族往往將本民族神話當成自己的曆史,在這樣的敘事中,這些民族都被塑造成具有獨特品性的神的寵兒(er) 。以色列人如此,沒有多久曆史的美國人同樣通過上帝將自己的存在和使命無限拔高。當然,這些長平應該是不知道的,否則就不會(hui) 那麽(me) 輕巧的說什麽(me) “聖誕節本來是基督徒紀念耶穌誕辰的節日,現在幾乎全球共享”了――但也沒準!

 

與(yu) 前文的幸災樂(le) 禍不同,《環球時報》“西方的情人節擊垮了中國的七夕節”的文章對七夕節的“冷清”充滿悲情和哀怨:“千年相思的愛不敵一枝輕佻的玫瑰”;“……‘相思’是東(dong) 方人表達愛的方式,暗示有距離才有真愛,相思,愛才能持久;‘相愛’是西方人的愛情觀,預示撞擊才會(hui) 有火花,才有選擇”。


作者“留住傳(chuan) 統節日這塊最後陣地,傳(chuan) 統節日是保持民族文化認同感的最後一塊陣地,是一個(ge) 民族血脈延綿不斷的象征”這個(ge) 立論前提我是讚同的。

 

但是,以“相思”“相愛”切割東(dong) 方西方、指玫瑰為(wei) 輕佻等卻大謬不然。相愛而不能相聚,西方人就沒有相思之苦相思之痛?――去聽聽格裏格的“索爾維格之歌”吧!


相思是因為(wei) 命運的安排或條件的阻隔,明明同在屋簷下卻設想一個(ge) 王母娘娘來秀牛郎織女,難道中國人都是自虐狂?


現代社會(hui) 節奏加快,交通資訊發達,尤其是婚姻承載的社會(hui) 功能越來越少,而感情生活因個(ge) 性化程度加深而變得越來越難以滿足越來越需要溝通。如此這般,應該可以解釋為(wei) 什麽(me) 七夕之夜的乞巧主題會(hui) 日益淡化而愛情主題則很容易在人們(men) 心底找到共鳴。


宋代是乞巧節的黃金時段,那是與(yu) 它生活承平、儒學繁榮緊密相關(guan) ,二者的後麵則是男耕女織的生產(chan) 方式――而這一切都已經成為(wei) 曆史!


當然,這與(yu) 劉宗迪的指責人們(men) 把七夕當情人節過是數典忘祖不是同一回事。劉在知識上或許比這兩(liang) 位作者專(zhuan) 業(ye) ,但思想上卻要混亂(luan) 許多。他對傳(chuan) 統尤其對儒學十分厭惡(在別的文章裏可以看到他許多無知而輕佻的議論),但這裏卻又把“祖”、“典”掛在嘴上作為(wei) 議論評價(jia) 的基礎和依據……

 

我認為(wei) ,節日作為(wei) 文化符號,是鮮活的曆史,預支的未來,生命的搖籃,精神的家園。它使我們(men) 當下的經驗直接與(yu) 古人的生存模式、意義(yi) 世界勾連貫通,使我們(men) 在不知不覺的時序更替中猛然間喚起一種“我是誰?從(cong) 哪裏來?又要到哪裏去?”的自覺和追問。


伯林說,“人們(men) 稱為(wei) 迷信和偏見的東(dong) 西隻是風俗習(xi) 慣的外殼,通過它可以顯示證明一個(ge) 民族漫長生活過程的榮枯盛衰;丟(diu) 失了它們(men) 也就是失去了保護人們(men) 的民族性存在、民族性精神,民族性習(xi) 慣,民族性記憶和忠誠的盾牌。”但這並不排斥我們(men) 將洋人的東(dong) 西拿將過來――實際七夕的愛情主題無可置疑――豐(feng) 富自己的生活。隻要統攝於(yu) 自己的主體(ti) 性和創造性,那它就是屬於(yu) 我們(men) 自己的東(dong) 西,就成了文化的更新和創造。


中國,不隻因為(wei) 孔孟老莊、李白杜甫,也因為(wei) 他們(men) 除夕守歲、清明掃墓、中秋團圓。如果我們(men) 能夠再加上七夕傳(chuan) 情,那我們(men) 子孫後代的日曆日子豈不更加飽滿充實五彩繽紛值得期待?

 

這就是我寫(xie) 這篇文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