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對中學文理分科、增加儒家經典教學
——我對於(yu) 教育部規劃綱要提供如下意見與(yu) 建議
武漢大學哲學學院暨中國傳(chuan) 統文化研究中心 郭齊勇教授

教育部：

多年來，我在民間演講中曾多次論述過反對中學文理分科的意見，關(guan) 於(yu) 為(wei) 民族傳(chuan) 統文化的傳(chuan) 承立法的意見，關(guan) 於(yu) 讓《四書(shu) 》的更多內(nei) 容進入中小學課堂的意見等。我也在不少文章中發表了類似意見，例如在以下拙文中討論過。

1、淺談大學人文教育、國學教育的課程設置，《讀書(shu) 》，2006年第4期，P19-25。
2、 人文教育從(cong) 經典導讀出發，《中國教育報》，2006年5月18日第7版。
3、 郭齊勇訪談錄：文化傳(chuan) 承與(yu) 教師素養(yang) ，《中國教師》，2006年5月第5期，P24-27,21。
4、 漫談國文與(yu) 國學教育，上海《文景》，2006年7月第7期，P36-41。
5、武漢大學的人文通識教育與(yu) 國學試驗班、中西比較哲學試驗班的創辦，甘陽等主編：《中國大學的人文教育》，P127 - 137，又，P167-168，P527-528，北京：三聯書(shu) 店，2006年8月。
6、 時機與(yu) 意義(yi) ：國家的興(xing) 盛與(yu) 國學的複興(xing) ，《中國社會(hui) 科學內(nei) 刊》創刊號，2007年第1期，2007年2月，P115—123。
7、對當前國學熱的反思，《珞珈講壇》第三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8年1月，P191—206， ISBN 978-7-307-06075-3。
8、“四書(shu) ”應該進中學課堂，《光明日報》2008年4月14日第12版（國學版）。
9、讓傳(chuan) 統文化融入當代生活，全國政協《人民政協報》“學術家園•講壇”2008年12月22日C4版。

在以上文章中，我的有關(guan) 看法，簡言之如下：

幼兒(er) 與(yu) 中小學教育中的中國文化教育應是基礎的基礎。因此，全社會(hui) 都應當重視對幼兒(er) 、小學生和中學生加強中華民族曆史知識、曆史意識與(yu) 人文精神的教育。不然，大學的人文教育就根本沒有辦法做好。此外，中學文理分科的問題，作為(wei) 高考指揮棒的附屬物，似應有更加合理的解決(jue) 方案。從(cong) 公民的文化教養(yang) 與(yu) 民族的文明發展來看，中學生的文理分科是應當為(wei) 法律所禁止的。同樣的，我國應當為(wei) 民族傳(chuan) 統文化的承傳(chuan) 立法，或者說，應當在法律上規定，必須對幼兒(er) 與(yu) 小、中、大學生進行傳(chuan) 統語言與(yu) 文化的教育，維護民族語言與(yu) 文化的純潔與(yu) 尊嚴(yan) ，必須改變目前青少年學英語的時間、精力大大超過學習(xi) 母語的狀況。建議中學語文課程增加文言文的比例，至少要有五成，還應恢複中小學生練習(xi) 毛筆字。

母語、國學的教育是國本，不可動搖。十多年來，我一直在批評一種現象，即中國大陸地區的各層次教育中，忽視母語的教育，忽視本土文化ABC的教育，把英語、西方文化教育看得比母語、本土文化的教育更為(wei) 重要，完全是數典忘祖！現在中國的大眾(zhong) 文化已是美國文化的殖民地，美國大片橫行無忌。反過來看一看法國及歐洲一些國家，他們(men) 嚴(yan) 格限製大眾(zhong) 媒體(ti) 把英語節目或所謂美國大片肆無忌憚地播放，他們(men) 是有限製的。法國知識界不斷批評、指導法國的傳(chuan) 媒與(yu) 文化界，法國政府也十分自覺地捍衛法蘭(lan) 西語言的純潔性與(yu) 法蘭(lan) 西文化的尊嚴(yan) 。相反，我們(men) 都失職了！我不是反對學習(xi) 西方，相反，我是積極主張擁抱西方文明的，我擔任武大人文學院、哲學學院院長時，在本院的教學中，我為(wei) 以西文學習(xi) 西方經典創造了很好的條件。我們(men) 開辦的國學試驗班、中西比較哲學國際班，都是開放的，有些課程也用英文上，請外國學者上。但我認為(wei) ，這一定得有一個(ge) 界限，即中國的教育（從(cong) 幼兒(er) 園到博士生），憲法與(yu) 法律允許的中國教育，一定要以母語與(yu) 本土文化為(wei) 主導和主要內(nei) 容。我們(men) 現在講自主創新，講建立自主創新型國家，首先振興(xing) 的應是中國自己的文化傳(chuan) 統，增強中華民族曆史文化的意識。中國人靠什麽(me) 走向世界？中國人的精神文化中當然包含著幾千年來與(yu) 外來文化的融合，中國文化當然是變動著的文化。但中國之為(wei) 中國，中國文化之為(wei) 中國文化，一定有自己內(nei) 在性的東(dong) 西，有主導性與(yu) 主體(ti) 性的常道。這是不可動搖的。因此，我堅決(jue) 支持有的課堂教學使用英文教材，或用英語教學，但反對所謂“雙語教學”的提法，更反對有的大學提倡所謂“全英語教學”，那是應當禁止的，是違法的，是殖民地心態的體(ti) 現。

作為(wei) 一個(ge) 國家的公民、國民，有接觸本國經典的義(yi) 務。一個(ge) 西方人，不管從(cong) 事什麽(me) 行業(ye) ，在他經受的家庭、社會(hui) 、學校教育中，起碼誦讀過、學習(xi) 過荷馬史詩，柏拉圖或亞(ya) 裏士多德等希臘哲學，西塞羅等羅馬政論，莎士比亞(ya) 的文學作品等。這都是視為(wei) 當然的，是他們(men) 的人文修養(yang) 的基本功。一個(ge) 中國人，也應當掌握好母語，具有中國文化的常識。可是今天在中國，如果我們(men) 讓青少年讀一點有關(guan) 孔子、孟子、老子、莊子的書(shu) ，會(hui) 被認為(wei) 是舊守複古、大逆不道。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我認為(wei) 作為(wei) 一個(ge) 中國人，要了解的最基本的經典是《四書(shu) 》（《論語》《孟子》《大學》《中庸》），還有：《老子》、《莊子》、《六祖壇經》、《史記》、《漢書(shu) 》、《詩經》、《楚辭》等。現在，我們(men) 的熒屏中，充斥大量的莫名其妙的所謂“你的內(nei) 人”（見電影《黃金甲》）、“你的家父”（見電視《走西口》）等讓人啼笑皆非的說法，傳(chuan) 統文化素養(yang) 之低下，可見一斑。包括中央電視台在內(nei) 的電視節目中，字幕用語的不規範、不準確，已經令人難以容忍。此外，我們(men) 也要反對對中國曆史文化及其經典的庸俗化傾(qing) 向。

尤其是做人做事之底線與(yu) 根本的教育，尤其是仁愛、誠信等中華民族價(jia) 值係統的重建，更是迫在眉睫，與(yu) 我國健康的現代化息息相關(guan) 。我建議：讓四書(shu) 的內(nei) 容更多地進入中小學課堂，特別是初中應完整地學過一遍《四書(shu) 》全文，這基本上是把根紮正，接受起碼的做人之道的教育的問題，也是國民文化認同、倫(lun) 理共識的基礎。一定要在國民教育中更多滲透關(guan) 於(yu) 人生信仰信念、理想人格的教育，不是說教，而是浸潤。當前，社會(hui) 上對幼兒(er) 與(yu) 中小學的知性教育太過太偏，盲目追求高精尖，已走上絕路，應該到了迷途知返的時候了。我們(men) 全社會(hui) （指政府、社會(hui) 、學校、家庭）對幼兒(er) 、少年、青年的道德教育太不足了，我說的不是教條化的、形式主義(yi) 的、脫離實際的、手電筒對外的、與(yu) 身心修養(yang) 無關(guan) 的、適得其反的那一種，而是浸潤式的，養(yang) 育德性的，與(yu) 生命、生活融會(hui) 的，從(cong) 小事做起的，老師、家長與(yu) 成年人的身教為(wei) 主而身教言教一致的，與(yu) 全民文化素養(yang) 的提升相統一的，與(yu) 智體(ti) 美及技藝的教育相滲透的，與(yu) 現代人的行住坐臥、待人接物等生活規範及尊老敬賢、仁民愛物、寬容大度、敬業(ye) 樂(le) 群等博雅君子的溫良恭儉(jian) 讓品行的養(yang) 成相一致的道德教育。

從(cong) 減輕中小學課業(ye) 負擔來說，要減掉一些政治教育的內(nei) 容，改革教材內(nei) 容與(yu) 方法，滲透進道德教育、人生教育與(yu) 性情教育的內(nei) 涵。對哲學社會(hui) 科學的教育，應循序漸進，不能教條化。現在有的教育及內(nei) 容變成小學學一遍，初中學一遍，高中再學一遍，大學又學，碩士、博士還是那一套，嚴(yan) 重浪費教育資源，反而造成學生厭惡反感。一定要有層次性。初中以下，主要是做人的基本的教育。高中適當學一點哲學社會(hui) 科學的內(nei) 容，把中外原著經典、中外哲學史與(yu) 理論相結合，生動豐(feng) 富，不要再停留在斯大林的聯共布黨(dang) 史四章二節的水平上了。改革開放30年了，中小學政治課的內(nei) 容與(yu) 教法應改一改了。
 
                                    武漢大學教授   郭齊勇
                                          2009年2月8日初稿
                                        已醜(chou) 年元宵節 2月9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