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時代的中國邊疆戰略

作者：範仄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發布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二月廿八日壬戌

           耶穌2015年4月16日

作者按：2010年7月，應王利邀請，在其領導的思想研究中心做題為(wei) “全球化時代的中國邊疆戰略”演講。在原有向東(dong) 開放的戰略格局不斷深化的基礎上，中國向西開放的戰略格局也已形成和並加快深化，中國四方的邊疆戰略越來越具有同等重要性。今特將此次演講整理出來，供好友參考，也將作為(wei) “第五論”，收錄於(yu) 《中國政治建設五論》。

導論

今天講的題目是“全球化時代的中國邊疆戰略”。關(guan) 於(yu) 全球化與(yu) 民族國家、普世價(jia) 值與(yu) 國家特色等問題的探討，國內(nei) 仍然處於(yu) 某種分裂狀態。為(wei) 了避免陷入不必要的爭(zheng) 論，我首先設定演講對象。

第一類演講對象，是對中國和中國人高度熱愛又不排斥全球化的中國人。這是比較古典的角度，預設著特定的價(jia) 值取向。

第二類演講對象，是希望了解不同目的在不同因果關(guan) 係中的情狀的中國人。比較現代的人，特別是從(cong) 事科學研究的人，一般不做目的論研究。但不管主張什麽(me) 價(jia) 值，目的怎樣，總希望了解不同目的在不同因果關(guan) 係中會(hui) 發生什麽(me) 樣的結果或情狀。這是比較現代的角度，預設著特定的技術取向。

我還要講講今天演講的性質。今天演講的內(nei) 容主要來自經驗和閱讀。所謂經驗，主要是指我在西部的考察和遊曆。我曾去青海、新疆、西藏等地做過社會(hui) 考察，去雲(yun) 南、四川、甘肅、陝西等地做過背包遊。所謂閱讀是指我的日常閱讀。一年多以前我在一家雜誌社工作，曾想做類似主題的策劃，後因工作變動，策劃擱淺，但問題意識一直保留著。

今天主要講三個(ge) 內(nei) 容：第一，全球化時代的遠交近攻戰略；第二，地區一體(ti) 化之前的中國邊疆戰略；第三，中國的四方邊疆戰略。重點是第二點，也即亞(ya) 洲一體(ti) 化或東(dong) 亞(ya) 一體(ti) 化之前中國的邊疆戰略。

今天所講更多是個(ge) 人思考，談不上係統研究，但希望能帶來一點啟發。

全球化時代的遠交近攻戰略

把握好中國所處世界的時代特點和可能未來，是思考中國邊疆戰略的前提。戰略是聯係現實與(yu) 未來的謀劃工具。國家戰略所需思考的未來的不確定性和長度，遠遠大於(yu) 其他任何組織。這種思考充滿困難，但卻是必須的。它需要特殊的方法論和表述方式。這裏所描劃的全球化圖景及相應的基本戰略，在很大程度上就屬於(yu) 這種思考。這個(ge) 圖景雖然簡約，但非常必要，它是展開和理解我所思考的邊疆戰略的一把鑰匙。

1、當前全球化的基本路徑

在我看來，當前全球化存在三種基本路徑。

第一種是地區一體(ti) 化和準一體(ti) 化，也即地緣性全球化。人們(men) 所說的東(dong) 亞(ya) 一體(ti) 化、歐洲一體(ti) 化、南美一體(ti) 化、東(dong) 南亞(ya) 一體(ti) 化等，都屬於(yu) 地緣性一體(ti) 化。它以地理邊界直接關(guan) 聯為(wei) 基本紐帶。也可說是一種陸地式戰略

第二種是跨國性國際組織，也即事緣性全球化或業(ye) 緣性全球化。比如跨國企業(ye) 、跨國NGO和跨國犯罪組織等。這種一體(ti) 化也有自身的複雜性，比如總部和分部的垂直性支配性關(guan) 係，既牽涉到權力分配，也牽涉到跨國認同。這種一體(ti) 化是以事業(ye) 或分工等的關(guan) 聯為(wei) 基本紐帶。也可說是一種海洋式戰略

第三種是全球性國際組織，也即綜合性全球化。比如聯合國、G20、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奧運會(hui) 、世界杯等，涵蓋麵非常廣。我們(men) 將討論的重點放在地區性一體(ti) 化和準一體(ti) 化。

2、“大一統”構想：全球化的終結點

討論全球化時代的戰略問題，必然牽涉到全球化的完成態。對全球大一統必須有初步構想。這構想應是原則性的或要素性的。在我看來，這構想至少包括以下三個(ge) 基本要素。

第一個(ge) 基本要素是世界政府。它的主要內(nei) 容是：大一統主權（基本主權）；全球事務分類主權（分類而非分權）；世界主權與(yu) 國家治權適當分離；世界公民權與(yu) 國家公民權適當分離。這既是長遠目標，又是當前必要的背景性意識。

第二個(ge) 基本要素是全球城市聯盟。它是以很多城市群構成的多中心世界體(ti) 製，並在此基礎上適當劃分出“城市公民權”。我們(men) 過去有“編戶齊民”，現在戶口所有鬆動，但在地性公民權依然存在，比如業(ye) 主權。

由此引申出第三個(ge) 基本要素，即四級公民權體(ti) 係。我們(men) 需要預想未來世界公民權利體(ti) 係。我認為(wei) 這一體(ti) 係至少要劃分出四級：世界公民權（世民權）、國家公民權（國民權）、城市公民權（市民權）和社區公民權（社民權）。我們(men) 也可以把這叫做權利封建製或權利郡縣製。

國家公民權被討論較多，其他三種公民權雖以不同形式存在，但不被學界重視。特別是城市公民權（市民權），不被揭示和承認，但在實際生活中無處不在。在美國讀書(shu) 的一個(ge) 朋友曾給我講過，在加州某小城，外來乞丐在當地遊蕩乞討，會(hui) 被逮捕，並被扔到很遠的地方去。這種做法在當地不會(hui) 被非議。這實際上是市民權的一種間接表現。美國社會(hui) 可能會(hui) 通過財產(chan) 稅、消費稅等來間接確定在地性公民權。未來學界是否會(hui) 把城市公民權揭示出來，還是未知數，但目前肯定是很難的，因為(wei) 它直接與(yu) 所謂的普世價(jia) 值相衝(chong) 突。四級權利體(ti) 係是個(ge) 大話題，在這裏隻是構想，隻作為(wei) 思考所需要的背景性意識出現。

3、“大一統”的傳(chuan) 統地緣性路徑

大一統路徑不同於(yu) 全球化路徑。全球化是過程性階段性概念，而大一統是終極性目標性概念。大一統是人們(men) 對所處“世界”的政教統一和一統。“世界”在不同時期和對於(yu) 不同人是不同的，但在當事人的想象和經驗中必須具有至大無外的特征，以至於(yu) 所知世界之外的事物幾乎處於(yu) 忽略不計狀態。傳(chuan) 統路徑主要有兩(liang) 種。

第一種是秦始皇模式。它是由一國攻城略地而一統“天下”。在西方與(yu) 此相似的是羅馬模式。羅馬實現了地域性世界的統一，甚至接近於(yu) “一統”，但並沒有實現“大一統”，因為(wei) 一直存在政治一統和基督教一統的分裂，即所謂的政教分離。

第二種是西周模式。它是由數國（地）聯盟或聯邦而一統“天下”。在西方與(yu) 此類似的是美利堅模式或歐盟模式。美利堅模式和歐盟模式隻是由數國或數地聯盟或聯邦而實現統一，但並沒有實現其所處“世界”的統一和一統。

西周模式可能是未來大一統的主要路徑。但是秦始皇模式會(hui) 始終存在，作為(wei) 最有力的輔助而存在。我講的未來的遠交近攻戰略，就是以第一種模式為(wei) 基礎，第二種模式為(wei) 輔助。

4、前大一統時代的地緣性全球博弈

毋庸置疑，我們(men) 現在所處時代主要麵對的，是“前大一統時期”的地緣性全球博弈問題。   

目前地緣性全球博弈主體(ti) ，主要包括一體(ti) 化地區、行動一致的地區或公司、以及像美國這樣的大國。小國必須組建成一體(ti) 化地區或行動一致的地區，比如東(dong) 盟，才有可能成為(wei) 全球博弈主體(ti) 之一。

就趨勢來說，單一超級大國主導所屬地區會(hui) 越來越困難。這有兩(liang) 方麵原因：一是周邊小國對大國天然有一種防禦心理；二是目前為(wei) 止單一超級大國沒有這種訴求，現有的一體(ti) 化地區也沒有這種訴求。但是將來的超級大國可能會(hui) 遇到如下困境：它將作為(wei) 一個(ge) 單獨的超級大國參與(yu) 全球博弈，還是作為(wei) 一體(ti) 化地區的主導性成員國參與(yu) 全球博弈？

中國毋庸置疑屬於(yu) 大國範疇。對中國來說，地區一體(ti) 化之前的大國戰略，就是當前的重要問題。

5、遠交近攻：地緣性博弈的古典戰略

“遠交近攻”戰略最先由戰國時期的範雎提出。範雎是戰國魏人，著名政治家、軍(jun) 事謀略家。在曆史上，“遠交近攻”戰略一直作為(wei) 對外政策而被人們(men) 討論，因此人們(men) 很多隻講它的對外部分，而很少講它的對內(nei) 部分。在這一戰略中，對內(nei) 對外其實是分不開的。我所講的“遠交近攻”，就包括對外對內(nei) 兩(liang) 個(ge) 方麵。

範雎的對外政策，是對齊楚等較遠國家先行交好，使他們(men) 不幹預秦國攻打鄰國。魏韓兩(liang) 國地處中原，離秦國近，首先成為(wei) 攻打對象。最後再攻打齊國。其要點是攻下周邊一城，則鞏固一城，由近及遠，是一個(ge) 長遠而需連續的政策。

範雎的對內(nei) 政策，是奪取親(qin) 貴大權，實現中央權力集中。沒有中央權力的集中，就不可能有對外政策上的統一和連貫。我所說的中央集權，主要是指中央權力集中於(yu) 中央，而非指地方權力被中央剝奪而集中於(yu) 中央。在這種政治製度設計中，中央權力和地方權力的劃分是至關(guan) 重要的環節之一，至少是與(yu) 對君主和臣民、國家與(yu) 公民的劃分具有同等重要的意義(yi) 。這是國家發育成熟的基本標誌之一，即國家與(yu) 民眾(zhong) 的利益已經高度相關(guan) 和普遍相關(guan) ，以至於(yu) 中央政府對於(yu) 國家的意義(yi) 發展到幾乎相等同的地步。如果沒有對內(nei) 的中央權力集中，就無法全麵、充分而靈活地調度全國資源。這樣的國家被外國侵犯是很容易的事情，也根本無法完成對外的遠交近攻戰略。因此中央權力集中於(yu) 中央，不隻是權力在中央與(yu) 地方的劃分問題，而更是國家發育狀態問題。

就中外曆史上“遠交近攻”戰略而言，秦國不是孤例。就“遠交近攻”來說，有成功，也有失敗。蘇聯崩潰是典型的失敗案例，民族自決(jue) 權既未能解決(jue) 對內(nei) 的中央集權，其對外更是失敗。美國門羅主義(yi) 則是成敗交織的遠交近攻案例。

從(cong) 傑斐遜執政開始，美國進入大規模領土擴張時期，向北擴張的企圖因與(yu) 英國發生衝(chong) 突而受挫，轉而把擴張矛頭指向拉丁美洲。這一時期，俄、普、奧三國締結的“神聖同盟”正企圖幹涉拉丁美洲的獨立運動。

1823年門羅總統發表國會(hui) 谘文，門羅主義(yi) 基本原則正式提出。基本內(nei) 容是，美國將不幹涉歐洲列強內(nei) 部事務或它們(men) 之間的戰爭(zheng) ，承認並且不幹涉歐洲列強在拉丁美洲的殖民地和保護國，但歐洲列強不能再在南、北美洲擴充殖民地，歐洲控製或壓迫南北美洲國家的任何企圖，都將被視為(wei) 針對美國的敵對行為(wei) 。

因此，美國對歐洲列強實行的是遠交，對臨(lin) 近的拉丁美洲則是近攻。通過阻撓歐洲列強對美洲的殖民與(yu) 再殖民，使美國相對平穩地完成擴張過程——從(cong) 提出門羅宣言時的24個(ge) 州擴張到今天的50個(ge) 州。但同時導致美國同周邊國家關(guan) 係較為(wei) 緊張，使之在二戰後成為(wei) 沒有“後院”的帝國。

6、全球化時代的“遠交近攻”戰略

發展到全球化時代，“遠交近攻”戰略必須被賦予新的含義(yi) ：大國參與(yu) 周邊地區經濟一體(ti) 化，以及隨之而來的大國主導區域秩序重建。換句話說，隨著全球化深入，大國可能不再或很難單槍匹馬地參與(yu) 全球博弈，而主要是作為(wei) 一體(ti) 化地區的核心和主導者，代表和領導該地區參與(yu) 全球博弈。目前歐盟、東(dong) 盟等地區一體(ti) 化越來越深入。麵對這種地區一體(ti) 化趨勢，大國必須有相應的戰略。

這種戰略今天至少有以下四方麵的含義(yi) ：

第一，減少大國國民的全球化陣痛，特別是減弱由大國與(yu) 周邊地區衝(chong) 突所帶來的全球化陣痛。

第二，加速地區一體(ti) 化及秩序重建。大國在地區一體(ti) 化建設中必然擔當推動者、主導者的角色，承擔既主導又共同發展的大國責任。

第三，減輕地區快速一體(ti) 化的陣痛。大國既主導又共享的地區一體(ti) 化，不僅(jin) 與(yu) 以往的殖民區別開來，而且可讓地區一體(ti) 化進程更加和諧。大國的跋扈和不承擔領導責任，往往是地區衝(chong) 突的主要根源之一。

第四，減輕地區世民的全球化陣痛。地區住民獲得一定範圍的世界公民權，是需要條件的，否則提前到來的世界公民意識會(hui) 使自己與(yu) 周邊民眾(zhong) 、所處國家等處於(yu) 高度緊張之中。

因此，在全球化時代，地區性大國主動參與(yu) 地區一體(ti) 化，不可避免地屬於(yu) 大國的“近攻”戰略，或者是所謂的“陸地戰略”（而非“海洋戰略”）。這應成為(wei) 大國戰略的主要目的之一，而“遠交”則成為(wei) 此目的的戰略手段。比如中國跟美國搞好關(guan) 係，其首要目的不是為(wei) 了和美國搞好關(guan) 係，而是借助這種關(guan) 係，為(wei) 搞好中國與(yu) 周邊地區的關(guan) 係，尋求更好的國際環境、更強的話語資源和更多的經濟資源。如果中國與(yu) 美國搞好關(guan) 係，結果不是有利於(yu) 中國與(yu) 周邊一體(ti) 化，甚至對此有害，則搞好的中美關(guan) 係，不僅(jin) 失去戰略性，而且是為(wei) 自己掘墓。

“遠交”在構建世界新秩序方麵有著重要的意義(yi) ，但這種構建必須建立在所屬地區一體(ti) 化基礎之上，否則世界新秩序即使構建成功，大國也會(hui) 因為(wei) 所屬地區一體(ti) 化不善而失去在世界新秩序中的主導地位或平等地位。

地區一體(ti) 化之前的中國邊疆戰略

1、邊境地區的板塊化和中心化

這是全球化時代邊疆戰略的核心概念。所謂邊境地區板塊化，是指突破狹義(yi) 的邊境概念，擴大邊境地區範圍，實施區域經濟一體(ti) 化發展戰略，在邊境區域形成具有輻射力和主導力的核心經濟地帶。我們(men) 過去講邊境，無非就是離國境線多少公裏的概念，再遠一點就不算，歸根到底是一個(ge) 線性概念；板塊化則是一個(ge) 麵性概念。僅(jin) 以西南邊境為(wei) 例，就要將雲(yun) 南北部、甚至四川南部等都視為(wei) 邊境地區，並由此形成具有輻射力和主導力的核心地帶。

板塊化對邊境地區的意義(yi) 很大，是全球化時代邊疆戰略的核心措施，也是邊疆戰略得以實施的基礎，是邊境地區具有輻射力和主導力的基礎。因此，為(wei) 了對邊境地區實行板塊化延伸，我們(men) 應當提供相應的政策傾(qing) 斜，加快交通建設與(yu) 共同核心地帶的城市群建設，並建立大型統一交易市場等。

所謂邊境地區中心化，就是提高已經初步實現一體(ti) 化區域發展的邊境地區對境外境內(nei) 的輻射力和主導力，同時與(yu) 內(nei) 地中心地區實現良性互動互動，降低境外中心地區對我國邊境地區的輻射力和主導力。我們(men) 在這裏要區分境內(nei) 中心地區和境外中心地區，尤其是雙方邊境中心地區的輻射力和主導力。國內(nei) 邊境中心地區與(yu) 內(nei) 地中心地區的良性互動，是邊境地區中心化有效有益的前提。

在這方麵有三個(ge) 任務亟待完成：

第一，加速國土邊界談判，努力實現國土零爭(zheng) 議。這一方麵可謂刻不容緩。祛除國與(yu) 國之間在邊境領土上的傳(chuan) 統爭(zheng) 議，會(hui) 使彼此心理直接減緩障礙和建立相互信任。亞(ya) 洲存在一個(ge) 嚴(yan) 重問題，即國與(yu) 國之間是領土傳(chuan) 統爭(zheng) 端與(yu) 經濟現代爭(zheng) 端並存。如果亞(ya) 洲地區不早點解決(jue) 領土傳(chuan) 統爭(zheng) 端問題，它將會(hui) 成為(wei) 亞(ya) 洲發展最大的阻礙之一。

第二，給予邊境板塊化地區發展以政策和資金傾(qing) 斜。

第三，推動跨境自由貿易區建設。一旦邊境完全確定，這方麵意義(yi) 會(hui) 更加凸顯出來，因為(wei) 現在國土邊境的意義(yi) 比過去弱化很多。在全球化時代，邊境在某種意義(yi) 上僅(jin) 僅(jin) 是一個(ge) 政治和主權概念，並不構成經濟和社會(hui) 交往的屏障。現在中央也提出一些共同開發的策略，這是很必要的。

一個(ge) 很好的案例是珠三角板塊化發展對港澳的意義(yi) 。當年深圳的快速發展，對港澳回歸祖國的意義(yi) 巨大。尤其是深圳、珠海對國內(nei) 的發展又有很大的輻射力，使得港澳至少在經濟方麵沒有陌生感，可以增強對祖國的認同。

2、身體(ti) 融合與(yu) 文化融合

中國邊境地區多為(wei) 少數民族聚居區，族群融合任務不可忽視。其中，身體(ti) 融合和文化融合是族群融合的兩(liang) 種主要方式，而身體(ti) 融合是終極解決(jue) 方式。

中國族群融合的核心難題，主要是：部分單一少數民族大麵積聚居，聚居點相對集中，而不是在全國都有所分布。在這個(ge) 意義(yi) 上，我把少數民族重新分類，分為(wei) 全國性少數民族和地方性少數民族，地方性少數民族再進一步分為(wei) 地方性大少數民族和地方性小少數民族。從(cong) 這個(ge) 分類看，中國族群融合的核心難題，就是地方性大少數民族的國家認同問題。終極政策核心就是如何把地方性大少數民族轉變成全國性少數民族。

融合是族群性衝(chong) 突的終結方式，有五方麵重要內(nei) 容：

其一，融合是不斷發生的過程。這也表明不可能也不必要最終消除差異，因此有些差異是消除不掉的；有些差異還會(hui) 不斷再生產(chan) 。融合更多是消除不同族群間那些容易引起衝(chong) 突和對抗的差異，是為(wei) 了讓族群間形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相互依賴。

其二，漢族是由許多民族不斷身體(ti) 融合和文化融合的民族。這是中國曆史的一個(ge) 常識。這些年社會(hui) 上出現一種自稱“皇漢主義(yi) ”的東(dong) 西，他們(men) 完全忽視這一常識。

其三，融合是“發展是硬道理”的前提。一般意義(yi) 上強調的邊境，是國際法意義(yi) 上的邊境。但每個(ge) 國家都另有隱匿的邊境線，即中央政府的實際影響範圍及對邊境的影響強度。1998年我到西藏做社會(hui) 考察，一村支書(shu) 居然不知最高領導人是誰，都沒聽說過鄧小平、江澤民，對毛澤東(dong) 也隻知“毛主席”，而不知其名。在西藏某些地區出現這種情況，說明中央政府的實際影響力在這裏是有限的，或者說影響程度是比較弱的。這種情況會(hui) 給發展帶來很大問題。

當然，如果這種影響有限是因為(wei) 客觀困難，那麽(me) 這種客觀困難也是分裂主義(yi) 者所需要麵對的。也因此，中央政府克服這種客觀困難的速度，一定要遠遠快於(yu) 分裂主義(yi) 的克服速度。

其四，高級融合是通婚和文化融合。初級融合僅(jin) 僅(jin) 表現為(wei) 混合居住。通婚就是身體(ti) 融合，是用物理化學解決(jue) 社會(hui) 問題的方法。

其五，融合也適用於(yu) 與(yu) 周邊國家交往。國家間民族間融合就適合采用人海戰術。白種人生育率越來越低，肯定無法采用人海戰術。在融合問題上，我們(men) 大可不必擔心同質化問題，因為(wei) 差異也會(hui) 不斷被再生產(chan) 出來。一切有利於(yu) 融合的，最終都是好的。

3、跨境人口管理

我國需要加強跨境人口管理。首先應設置跨境公民局，既管理跨境的外國公民，也管理跨境的中國公民。在該局應設置設置部分職位，讓跨境外籍公民充任，以避免中國中心化的形象。對跨境中國公民的管理必須提上議事日程，以早日杜絕或減少他們(men) 在境外的胡作非為(wei) 。

另外還設置移民歸化局，受理外籍公民加入中國國籍及歸化事宜。建議跨境公民局與(yu) 移民歸化局分設。

在全球化時代，加強跨境人口管理是題中之義(yi) 。中國有沒有決(jue) 心和能力做到對跨境公民一視同仁，有沒有決(jue) 心和能力解決(jue) 外籍公民歸化問題，直接影響中國在全球化時代的主導力。初級歸化是政治歸化，高級歸化是文化歸化。

中國的四方邊疆戰略

前麵總論邊疆戰略，下麵分開論述。

1、西北邊疆戰略

1999年我在新疆搞社會(hui) 考察，有兩(liang) 點印象很深：維吾爾族是惟一一個(ge) 沒有自己獨立國家的中亞(ya) 民族；維吾爾族有很強的伊斯蘭(lan) 教宗教特點。對於(yu) 這兩(liang) 者我們(men) 都應給予同情性理解和深刻性理解，特別對前者。如果不理解這兩(liang) 點，在新疆隻是簡單地發展經濟和文化，反而會(hui) 強化他們(men) 的分裂傾(qing) 向。

新疆有問題，但問題不在新疆。國家統一是全國一盤棋，而非某一地區問題。對於(yu) 少數民族，國家統一不隻是是少數民族對中央政府的認同，更是其對其他地區和人民的認同。後一點，常常被人們(men) 忽視，而這才是關(guan) 鍵一點，也是國家統一和國家認同的終極性所在。北京原來有多條新疆街和很多清真餐館，新疆人在北京因此沒有很強的陌生感或恐慌感。隨著現代化發展，新疆街和清真餐館在北京逐漸消失或減少。在這一方麵我們(men) 可以做進一步調查研究：東(dong) 部城市這些年的現代化，是不是就是“去少數民族的現代化”？某些少數民族在東(dong) 部城市的生活空間是不是被壓縮了？盡管同時也是“去中國文化的現代化”。

我曾住過的某地方，原來有幾家清真餐館。經城市改造，一家清真餐館也沒留下。有一年，一個(ge) 維吾爾族朋友在我那裏住了半月。這半月他過得挺苦，不得不去新疆駐京辦那邊買(mai) 一打饢回來，每天就著開水吃。有時沒轍，我就建議他去他所謂的漢餐館，點些米飯和泡菜，告訴他泡菜裏不放豬油。他吃了一兩(liang) 次，總覺不妥，有時就幹脆餓著。我這朋友原本打算大學畢業(ye) 留在內(nei) 地工作，但最終因為(wei) 適合其生活方式的空間過於(yu) 逼仄，隻得回到新疆工作。

曆史上的邊境民族有兩(liang) 種命運：被打跑或者融進來。在中國這樣的大國，維吾爾族隻能或者是移民國外，或者是融進來，成為(wei) 全國性少數民族。維吾爾民族，要從(cong) 地方性大少數民族變成性全國性少數民族，整體(ti) 遷移是不可能的，所以要讓維吾爾族人從(cong) 新疆走出來。

第一是人走出來。共享改革成果，促進西部少數民族大學生在東(dong) 中部城市落戶就業(ye) 。促進少數民族到東(dong) 部就業(ye) ，將就業(ye) 與(yu) 落戶聯係起來。吸引一個(ge) 維吾爾族精英過來，他的親(qin) 戚朋友就可能會(hui) 跟著過來一部分。

最近政府提出西部少數民族到東(dong) 部落戶的條件放開，就是很好的嚐試。但是光放開還不行，還要為(wei) 他們(men) 建立相應的生活空間。我們(men) 要在東(dong) 中部城市中建立適量的少數民族餐館、清真寺和新疆街，讓西部穆斯林在東(dong) 中部沒有生活上的陌生感和恐慌。東(dong) 中部地方官員要有大局意識，要選擇適合中國多民族特點的現代化道路。在這些基礎上可以形成和深化少數民族在東(dong) 中部不同地區的地域性文化，比如海派維族文化、京派維族文化等，以打破族群內(nei) 部的簡單認同。

還可以促進西部少數民族文體(ti) 人才在東(dong) 部地區成為(wei) 全國性明星。可以大力發展陝甘青等地，使其成為(wei) 吸納西北少數民族就業(ye) 經商落戶的大基地。

第二是文化走出來。比如推廣西北少數民族服飾，把外部性差異縮小。適當將個(ge) 別維吾爾族節日立為(wei) 全國節日，強化他們(men) 的全國性存在。還可以嚐試加強維吾爾族前穆斯林時代的曆史研究和宣傳(chuan) ，維吾爾族有幾百年是信仰佛教的，這個(ge) 曆史研究很重要。通過大力宣傳(chuan) ，打破少數民族內(nei) 部的簡單認同，就是增強其內(nei) 部的差異性和張力。

第三是讓全國人民走進去。首先要發揮新疆非維吾爾族地區的特殊功能，即非維吾爾族地區可以成為(wei) 內(nei) 地移民的首選地。在這些地區民族矛盾依然難以避免，但不至於(yu) 引發分裂。

民族混居是新疆一切政策的基本要素。為(wei) 了實現民族混居，首先要有相應的城鎮化戰略。城鎮化就是將分散居民適當聚集。新疆城鎮化規劃，重點應放在多民族地區，多建多民族小鎮。其次是適當的生態化戰略，生態移民、地質災害移民等，都可以達到混居目標。再次要有相應的產(chan) 業(ye) 化戰略，並與(yu) 整個(ge) 大西部的產(chan) 業(ye) 發展相匹配。同時要擺脫各種教條主義(yi) ，使內(nei) 地人口大踏步走進去。有一種觀點認為(wei) 不應該在新疆搞移民，因為(wei) 移民會(hui) 帶來衝(chong) 突。衝(chong) 突並不可怕，沒有衝(chong) 突就沒有融合。關(guan) 鍵是如何衝(chong) 突以及如何引導和管理。

要發揮跨民族機構的融合功能。改革開放以後我們(men) 的主要目標是發展經濟，但企業(ye) 特別是央企依然可以適當發揮這種融合功能。分布在新疆的央企尤其應該發揮融合的功能，因為(wei) 其本身就是被賦予很多政治任務的經濟組織。黨(dang) 組織、團組織尤其能發揮融合功能。NGO和學校，也可以適當發揮這種功能。

第四是邊疆板塊化建設。首先是大板塊建設，即大西北建設，要確立大西北的中心地帶並給予優(you) 先發展。僅(jin) 僅(jin) 是新疆板塊化是不夠的，因為(wei) 無法解決(jue) 地方性大少數民族問題。應將新疆納入與(yu) 甘肅、青海、陝西等地構成的大板塊。大西北的中心地帶是陝西。陝西如果獲得很大發展，對西北就會(hui) 產(chan) 生很強的正麵輻射意義(yi) 。

陝西和西安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生活的地方，西北少數民族進入不會(hui) 有太多陌生感和恐慌。在曆史上中國解決(jue) 東(dong) 西問題都是建都西安，解決(jue) 南北問題則是建都北京南京。我們(men) 不建議遷都，但可以經濟傾(qing) 斜。如果陝西發展速度不高於(yu) 新疆，可能會(hui) 有很大隱患。

其次是小板塊建設，就要做到經濟發展與(yu) 民族混居兩(liang) 個(ge) 指標並重；增加少數民族聚居區間際地帶的小版塊建設。這一點我們(men) 目前認識不足。

2、藏區邊疆戰略

關(guan) 於(yu) 這個(ge) 問題的思考，主要源於(yu) 1996年1998年我分別到青海藏區和西藏所做的社會(hui) 考察。

其一，發展不得先於(yu) 實質主權力。所謂實質主權力，也可稱內(nei) 在邊疆，即主權的實質控製狀態。

在考察中我發現以下一些情況：1、藏族富人對中國主權的認同低於(yu) 藏族窮人。藏族富人有一種說法，即富裕是自己努力的結果，因為(wei) 藏民族本來就很優(you) 秀；以前之所以沒有發展，是因為(wei) 漢族壓迫。藏族窮人對中國主權的認同度相當高，主要源於(yu) 對共產(chan) 黨(dang) 的感恩，認為(wei) 是共產(chan) 黨(dang) 給他們(men) 帶來基本幸福。2、邊遠藏區關(guan) 於(yu) 中國和中央的認知相當貧乏。我在前麵已經說到藏區黨(dang) 支書(shu) 不知鄧小平、江澤民。3、藏區高層官員後代的離心力比較強。4、藏區是典型的地方性大少數民族。他們(men) 是單一民族大麵積聚居。5、在中央主權實質發展前，曾有禁欲文化的民族不適宜放開物欲式經濟發展。

其二，要加強藏族的混居局麵。我認為(wei) 可以在以下幾點用力。首先，與(yu) 維吾爾族類似，鼓勵藏族走向全中國，加強雲(yun) 川青甘藏區的民族混居，加強非藏族人對藏區的移民。其次，充分尊重藏區夏爾巴人要求獨立劃分民族的意願。藏族裏族群其實非常複雜。康巴人如果能夠單獨劃分成民族，也是不妨的。換言之要重視和利用地方大少數民族內(nei) 發展出來的差異。

其三，加強有針對性的意識形態建設：加強愛國僧侶(lv) 的道德建設，提高愛國僧侶(lv) 對藏族人的影響力；加強藏族前喇嘛教時代的曆史研究和宣傳(chuan) ，比如加強對“本教”的研究；打破藏族對自己簡單統一性的認識，加強藏族形成的曆史研究和宣傳(chuan) ，比如像納西族、漢族人、蒙古族人在藏族形成過程中的影響。

3、西南邊疆戰略

中國西南邊疆戰略的核心是東(dong) 盟-中國自由貿易區的建設。但在這一建設過程中，中央必須首先加強西南邊疆板塊化工作。

雲(yun) 南、貴州、廣西的一體(ti) 化建設必須提上議事日程。利用珠三角資本能量，力圖形成廣東(dong) 、香港、廣西、雲(yun) 南、貴州的南線經濟板塊。香港如果積極參與(yu) 南線經濟板塊建設，其經濟地位就不在上海之下，因為(wei) 這有利於(yu) 其形成和加強對東(dong) 南亞(ya) 經濟板塊的主導。

因此，跟陝西經濟發展速度要高於(yu) 新疆一樣，廣西雲(yun) 南等地一體(ti) 化速度也必須大大快於(yu) 東(dong) 盟內(nei) 部一體(ti) 化速度。境內(nei) 中心地帶一定要超過境外中心地帶的發展速度。

現在中央政府已做了很多工作，但力度仍不夠。應派非常有力的官員過去。

4、北方邊疆戰略

就內(nei) 蒙古和東(dong) 北地區而言，我們(men) 應當以鼓勵投資、勞務輸出等名義(yi) 支持移民俄羅斯東(dong) 北亞(ya) 地區和蒙古國。移民很關(guan) 鍵，出現任何矛盾、任何衝(chong) 突都不應退縮。隻要俄羅斯不以非法手段打擊中國移民，中國政府都應給予支持。東(dong) 北亞(ya) 地區是一個(ge) 天然移民的好地方，以投資名義(yi) 過去，是很好的口號。

東(dong) 北亞(ya) 邊疆戰略的另一核心，是處理抗日戰爭(zheng) 問題及由此而來的美國問題。我們(men) 應當重新審視大東(dong) 亞(ya) 共榮圈，或者說大東(dong) 亞(ya) 主義(yi) 。我們(men) 可以將日本大東(dong) 亞(ya) 共榮圈思路裏的和平路徑整理出來，為(wei) 新的大東(dong) 亞(ya) 確立合法性。我們(men) 所倡議的大東(dong) 亞(ya) 主義(yi) ，是東(dong) 亞(ya) 諸國在尊重彼此主權的基礎上，加強內(nei) 部的經濟、社會(hui) 、政治聯係，爭(zheng) 取東(dong) 亞(ya) 能以一致的聲音和立場參與(yu) 到全球博弈中，在各國通過東(dong) 亞(ya) 共同體(ti) 增強自身實力的同時，也能在國際舞台上發揮更重要的作用。因為(wei) 曆史原因，在這一過程中，中國可以不出頭、不附議，而隻是默許。中國若要消除東(dong) 亞(ya) 民族恐慌，就一定要用到民族融合策略。

關(guan) 於(yu) 東(dong) 北亞(ya) 自然貿易區路線圖，我的主張是目前隻建雙邊自由貿易區，而不搞多邊自由貿易區。目前東(dong) 北亞(ya) 地區，國家間自由貿易區占據主要位置的肯定是日本而非中國。如果建設雙邊自由貿易區,日本在東(dong) 北亞(ya) 的主導性就會(hui) 大大降低。

5、海洋邊疆戰略

中國海洋邊疆戰略的核心問題是台灣統一。從(cong) 地理角度分析，如果不統一台灣，中國就是一個(ge) 擁有綿長海岸線卻沒出海口的國家。一旦統一台灣，美國包圍鏈條就全部被打破，韓國、日本、菲律賓、越南等國的任何圖謀都難得逞。反過來講，如果台灣獲得真正獨立，那麽(me) 中國的海岸線就基本上被封死。台灣統一絕不僅(jin) 僅(jin) 是政治問題，其更多關(guan) 涉到中國在東(dong) 南沿海的出路問題。

中國目前的海洋邊疆戰略有兩(liang) 個(ge) 重點。重點之一是海西地帶板塊化要優(you) 先發展。現在“大三通”已經開始，但海西的發展仍舊太慢，內(nei) 地接招慢了半拍，這是一個(ge) 失誤。重點之二是要早日確定海疆邊界。和西南部盡早確定邊境一樣，邊界的不確定會(hui) 給中國和周邊的發展帶來很大的問題，至少雙方之間很難達成相互信任。接下來就是海洋軍(jun) 事、海洋產(chan) 業(ye) 的發展。

責任編輯：葛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