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德”在我家

——人文徽州與(yu) “一帖”家教

作者：張其成（全國政協委員）

來源：《人民政協報》2015年4月1日第9版（刪節版）

時間：孔子二五六六年歲次乙未年二月十三日丁未

           耶穌2015年4月1日

溫馨提示：本站所載為(wei) 未刪節版

我生長在新安江邊的一個(ge) 小呀小山村，這裏可是中國人文山水的匯聚之地，世人稱它為(wei) “程朱闕裏”、“理學故鄉(xiang) ”，我稱它為(wei) “文化部落”、“儒教聖地”。這個(ge) 地方就是被湯顯祖稱為(wei) “一生癡絕處，無夢到徽州”的徽州！“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歲，往外一丟(diu) 。”徽州景色的優(you) 美和土地的貧瘠構成強烈反差，這裏有黃山白嶽，山丘屏列，溪水回環，仿佛一幅水墨山水畫，可隻有“八分半山一分水，半分農(nong) 田和莊園”。為(wei) 了和命運抗爭(zheng) ，徽州人走出大山，離別家園，曆盡艱辛，成為(wei) “徽商”，最終葉落歸根，將一生辛勤拚搏的積蓄帶回家鄉(xiang) ，建設家園、教育後代。徽商賈而好儒，以誠待人，以信接物，以義(yi) 為(wei) 利，徽州人勤勞、節儉(jian) 、仁愛、忍讓、抗爭(zheng) 、奮進、愛故土、重禮義(yi) 、守信用，徽州的祠堂、書(shu) 院、牌坊、民居、村落，還有族譜、族規、族墳、族墓，不僅(jin) 集中體(ti) 現了儒家重血緣、重宗法、重家庭、重綱常的宗教精神，而且生動體(ti) 現了“八德——孝悌忠信禮義(yi) 廉恥”的人文信仰。正因如此，所以徽州名人輩出、英才薈萃，我常自豪地宣稱，從(cong) 某種意義(yi) 說，中國宋以後的思想史就是三個(ge) 徽州人的曆史：宋代朱熹理學、清代戴震樸學、近代胡適新學。

我出生於(yu) “張一帖”中醫世家（已被列入國家級“非遺”），小時候父母親(qin) 不僅(jin) 叫我們(men) 背《湯頭歌訣》《藥性賦》《三字經》《百家姓》，而且經常跟我們(men) 講“八德”的故事。我最喜歡聽父親(qin) 吟詩誦對：“孝悌傳(chuan) 家久，詩書(shu) 繼世長。”“事業(ye) 從(cong) 五倫(lun) 做起，文章本六經得來。”“幾百載人家無非積善，第一等好事隻是讀書(shu) 。”“靜以修身儉(jian) 以養(yang) 德，交不遺舊言不崇華。”“不誠愧對往來客，無信枉稱商賈人。”父親(qin) 總是一麵吟誦，一麵講故事、講做人的道理。每次隨父母親(qin) 出診，看到祠堂、牌坊或是老屋，父母親(qin) 總要跟我講上麵那些磚雕、石雕、木雕的故事。

徽州西遞村（世界文化遺產(chan) 地）有一個(ge) 敬愛堂，中堂上懸掛一個(ge) 大大的“孝”字，是朱熹所書(shu) 。看了這個(ge) “孝”字令人震撼！這個(ge) 字不僅(jin) 筆力遒勁、氣勢恢宏、蒼健雄厚，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ge) 字形象地昭示孝則為(wei) 人、不孝則為(wei) 畜生的道理。這個(ge) 字的上半部從(cong) 右往左看是一個(ge) 戴著方巾帽子的儒生，雙手抱拳施行孝禮，表明如果孝敬父母就是人；從(cong) 左往右看則是一個(ge) 尖嘴猴頭的猢猻，表明背對父母、不行孝道就是畜生。百善孝為(wei) 先，孝是仁之本。 《說文解字》說：“孝，善事父母者。從(cong) 老省，從(cong) 子。子承老也。”“孝”就是孩子頭頂著老人，表明禮敬父母、奉上父母。上麵是“老”字的省略，下麵是個(ge) “子”字，形象表達敬老孝親(qin) 的文化理念。

我母親(qin) 在當地被人稱為(wei) “孝女香”。其實“張一帖”世醫是母親(qin) 這一族傳(chuan) 下來的，由於(yu) 母親(qin) 這一代沒有男孩，按照“傳(chuan) 男不傳(chuan) 女”的家規，“張一帖”就必須中斷，為(wei) 此外公唉聲歎氣：“可憐一對賢夫婦，專(zhuan) 為(wei) 人家養(yang) 老婆。”就是因為(wei) 母親(qin) 的孝順和立誌學醫的意誌，最終打動了外公，將家傳(chuan) 醫術教給母親(qin) 。不過外公立下規矩必須招上門女婿，生個(ge) 兒(er) 子要姓張，於(yu) 是我就“張冠李戴”了。父母的言傳(chuan) 身教，使我深感“孝”是中華民族的美德，行孝、盡孝是做人的基本的責任和道義(yi) ，是天之經地之義(yi) 也。父母要求我們(men) 奉行“八德”。母親(qin) 常常對我們(men) 說：“說到做到，不做廣告。”

我後來領悟到“八德”是中華民族的核心價(jia) 值和道德信仰。中華文明之所以成為(wei) 唯一傳(chuan) 承至今而沒有中斷的文明、中華民族之所以傳(chuan) 承五千年而生生不息，不就是因為(wei) “八德”信仰在起作用嗎？人決(jue) 不可忘記“八德”。

現在回憶價(jia) 值觀在如何在幼小的我心中萌芽，我想自然環境、人文環境以及家教，是最入心的啟迪方式。

（作者係北京中醫藥大學國學院院長）

原文載《人民政協報》2015年4月1日第9版（有刪節）

責任編輯：葛燦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