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請廢除計劃生育政策書(shu)

我們(men) ，三位儒學者，在此一元更新之際，鄭重呼籲全國各界、尤其是國務擔當者，全麵反思以節育、少生、少育為(wei) 目的、且廣泛實施強製的計劃生育政策體(ti) 係，並相機廢除之。

《尚書(shu) 》曰：“惟天地，萬(wan) 物父母；惟人，萬(wan) 物之靈”。天生萬(wan) 物以及人，天之呈現就是生，生生不息，故《周易·彖辭》曰：“天地之大德曰生”。

人法天，故而生養(yang) 子女。有天地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兄弟，有兄弟然後有朋友，有朋友然後有各種社會(hui) 關(guan) 係。文明因人們(men) 結成穩定的夫妻、並生養(yang) 子女而成立、擴展、並延續。

因為(wei) 生養(yang) ，短暫的個(ge) 體(ti) 生命拉長為(wei) 連綿不絕的生命之流，每人均為(wei) 承上啟下者，有限生命具有了無限的意義(yi) 。因為(wei) 生養(yang) 子女，即便死後，生命也仍在兒(er) 女的祭祀中“如在”。

生養(yang) 也造就了教化的最重要機製：家。透過生養(yang) 子女，男女成熟為(wei) 負責任、且知道慈愛的人；在父母、兄弟、姐妹、叔伯等複雜人倫(lun) 組成的家庭中，人們(men) 懂得愛，知道責任，而成熟為(wei) 公民。

可以說，中國文化的核心就是法天而重生、愛家。故幾千年來，盡管經曆一次又一次衝(chong) 擊，中國文明始終具有強韌生命力，中國且成長為(wei) 人類有史以來最為(wei) 龐大的政治與(yu) 文明共同體(ti) 。崇尚生育、重視家庭，因而人口眾(zhong) 多，正是中國文明具有偉(wei) 大生命力之最重要標誌。

然而，計劃生育政策以十分蠻橫的方式嚴(yan) 重破壞了這一文明傳(chuan) 統。

二十世紀中期，由於(yu) 醫療條件改善，幼兒(er) 死亡率迅速降低，人口增長率迅速升高。決(jue) 策部門驚慌失措，在錯誤理論指導下，倉(cang) 促出台計劃生育政策，且演變為(wei) 強製“一胎化”政策。

這一政策實施三十餘(yu) 年，導致諸多嚴(yan) 重社會(hui) 、經濟問題，如人口性別比嚴(yan) 重失衡，人口增長率陡然下降，老齡化迅速提升。對此，各方麵專(zhuan) 家已有大量研究，茲(zi) 不贅述。

令人震駭的是，計劃生育政策製造了廣泛而嚴(yan) 重的劣政乃至暴政：地方政府不顧育齡婦女尊嚴(yan) ，隨意進行強製檢查，強製采取避孕措施；為(wei) 降低生育率，地方政府強迫中止婦女懷孕，導致大齡胎兒(er) 、甚至孕婦死亡；為(wei) 完成計劃生育指標，地方政府隨意限製民眾(zhong) 自由，毀壞或者沒收農(nong) 民財產(chan) 。

完全可以說，過去二十多年來，計劃生育政策是造成基層社會(hui) 、尤其是農(nong) 村幹群緊張、社會(hui) 秩序不穩的主要原因。

配合計劃生育政策，有關(guan) 部門對所謂超生家庭征收巨額“社會(hui) 撫養(yang) 費”。這種做法本身引發大量社會(hui) 矛盾，這筆費用也成為(wei) 計生部門隨意支配的財政黑洞。

作為(wei) 儒者，我們(men) 痛切地感受到，計劃生育政策導致之最為(wei) 嚴(yan) 重的後果，乃人心之普遍“不仁”。

長期實施計劃生育政策，尤其是為(wei) 此而大量實施強製，顯示了政府的不仁；長期宣傳(chuan) 計劃生育政策，強製墮胎、流產(chan) ，讓國民不仁。仁的基本含義(yi) 是，每個(ge) 人都是人，自己是人，其他人也是人；因此，每個(ge) 人應當把自己當成人，也把他人當成人。然而，在計劃生育政策中，人是可以任意計劃的對象；在計劃生育實施過程中，胎兒(er) 是可以隨意處理的物品；在某些宣傳(chuan) 計劃生育的文藝作品中，生育成了惡事。這就是不仁：不把人當作人，而把人當作物來處理。

人而不仁，如法度何？為(wei) 政而不仁，何來人心和善、社會(hui) 和諧？今日人人痛心疾首的國民之戾氣，與(yu) 計劃生育政策有密切關(guan) 係。當政府廣泛使用強製中止懷孕、禁止生育，人所固有的惻隱怵惕之心也難免受到侵蝕。

讓人憂懼的是，計劃生育政策嚴(yan) 重破壞中國家庭結構，挖空中國文化之社會(hui) 根基。中國文化以家為(wei) 根基，有子曰：“孝悌也者，其為(wei) 仁之本與(yu) ？”而今，大多數孩子是獨生子女，而無以知曉何為(wei) “悌”。家庭結構過度縮小的結果是，家之教化功能喪(sang) 失，而無從(cong) 傳(chuan) 承中國文化，優(you) 良治理秩序也因此失去根基。

過去四十年，正是靠著源源不斷的勞動力供應，中國經濟有高速增長，中國文明有複興(xing) 之跡象。然而，計劃生育政策已成為(wei) 中國文明複興(xing) 道路上橫亙(gen) 著一道深不可測的懸崖：經濟增長潛力陡然下挫，人心趨於(yu) 獰厲，文化趨於(yu) 枯萎，社會(hui) 喪(sang) 失活力。中國未興(xing) 而正先老，現在若不立刻廢除計劃生育政策體(ti) 係，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必將半途而廢。

為(wei) 此，我們(men) 呼籲全社會(hui) 、尤其是國務擔當者，深刻反思計劃生育政策體(ti) 係，並相機廢除這一不仁、不義(yi) 之國策：

——即將召開的全國人大和政協會(hui) 議專(zhuan) 題審議計劃生育問題，考慮修訂憲法，刪除或根本修訂憲法第二十五條：“國家推行計劃生育，使人口的增長同經濟和社會(hui) 發展計劃相適應”，還國民以生育之自由；

——全國人大常委會(hui) 組織特別調查委員會(hui) ，全麵檢討計劃生育政策實施三十多年來之利弊得失；

——國務院法製局與(yu) 全國人大常委會(hui) 有關(guan) 部門認真審核、清理《人口與(yu) 計劃生育法》等與(yu) 計劃生育相關(guan) 之法律、政策；

——國務院考慮調整“國家衛生與(yu) 計劃生育委員會(hui) ”為(wei) “國家衛生部”，各級計生部門徹底轉型；

——國務院考慮廢止《社會(hui) 撫養(yang) 費征收管理辦法》，取消社會(hui) 撫養(yang) 費；

——宣傳(chuan) 部門、教育部門等認真清理與(yu) 計劃生育相關(guan) 的各種宣傳(chuan) ；

在此，我們(men) 也呼籲相關(guan) 學者以良知研究人口問題：

——人口學、經濟學、法學、政治學等領域學者能擺脫偏見、成見，回向人人固有之良知，公正客觀地研究人口問題，準確地判斷中國之人口形勢；

——儒學、社會(hui) 學、公共政策領域的學者，認真麵對由於(yu) 計劃生育政策導致之人口結構、家庭結構、社會(hui) 結構的嚴(yan) 重畸形，提出緊急應對人口陡降之策，構想可確保人口恢複增長之製度。

我們(men) 注意到，國家正致力於(yu) 弘揚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而生育文化、孝道文化、家文化是中國文化之根基。今日弘揚中國文化之急務，正是徹底廢除計劃生育政策體(ti) 係，以重建國民之生意。

我們(men) 認為(wei) ，自由生育，乃國民之天賦自由。國家當還國民以生育自由，讓文化發揮作用。我們(men) 相信，隻要從(cong) 製度層麵上廢除強製性計劃生育政策，則伴隨著中國文化的複興(xing) ，因計生政策導致的國人生育心理之扭曲，完全可得矯正；日益低迷之中國人口增長率，也完全可能恢複到世代更替所必需之最低水平。如此，則中華民族之偉(wei) 大複興(xing) 可期。否則，曆千載而光大之中華民族，在看似富裕、強大之時反而墜入無底深淵。

詩不雲(yun) 乎，“幹祿百福，子孫千億(yi) ”，子孫千億(yi) ，家、國乃有大福。國民有生之意，中國方有生之機。時至今日，繼續堅持不仁的計劃生育政策，乃“斂怨以德”；廢除計劃生育政策，乃“順乎天而應乎人”。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luan) 。我們(men) 呼籲治國者以仁者之心，行霹靂手段，盡快全麵廢除不正當、不必要、且已對國家造成顯著危害的計劃生育政策體(ti) 係！

張祥龍（山東(dong) 大學哲學與(yu) 社會(hui) 發展學院教授）

韓星（中國人民大學國學院教授）

姚中秋（執筆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學人文與(yu) 社會(hui) 科學高等研究院教授）

甲午仲冬，二零一五年一月一日

責任編輯：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