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儒學的當代布道者湯一介先生辭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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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文標題為(wei) 《87歲北大教授湯一介去世：千年儒學的當代布道者》

來源：鳳凰網文化綜合

時間：甲午年八月十七

          2014年09月10日

2014年5月4日，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前往北京大學看望北大教授湯一介

2014年9月9日晚8時56分，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中國哲學與(yu) 文化研究所所長，博士生導師湯一介在北京北醫三院逝世，享年87歲。

湯一介1927年2月16日生於(yu) 天津，祖父湯霖是前清進士，父親(qin) 湯用彤則是哲學大家。1951年畢業(ye) 於(yu) 北大哲學係，留校任教。夫人樂(le) 黛雲(yun) 是北大中文係教授，為(wei) 中國比較文學的奠基人。

1988年,馮(feng) 友蘭(lan) 、季羨林、梁從(cong) 誡、湯一介、張岱年、朱伯昆等學者創建中國文化書(shu) 院,湯一介任院長,梁從(cong) 誡任副院長，季羨林任主席。

2012年湯一介獲首屆“吳玉章人文社會(hui) 科學終身成就獎”，頒獎詞中將他描述為(wei) ：“湯一介先生力主思想對話，引領風氣之先，傳(chuan) 承中國學脈，執掌《儒藏》編修。他所創辦的中國文化書(shu) 院，重啟了傳(chuan) 統文化熱潮；他所主張的普遍和諧、中國解釋學和新軸心時代，激活了融通中西的世界之中國；他所撰述的《郭象與(yu) 魏晉玄學》、《中國儒學史》， 彌倫(lun) 群言而精研一理，為(wei) 中國思想的當代價(jia) 值立言辯德。”2013年，湯一介主編的《中國儒學史》獲得了“北京市第十二屆哲學社會(hui) 科學優(you) 秀成果獎特等獎”。

2002年，湯一介提出編纂《儒藏》的建議。“有自己文化傳(chuan) 統的國家，而且珍惜自己傳(chuan) 統的國家，才是有希望的國家。”“從(cong) 曆史上看，儒學傳(chuan) 統有兩(liang) 千多年的曆史，我們(men) 沒法割斷它。”“《佛藏》收錄了佛教典籍，道家典籍也編在一起了，就是沒有《儒藏》。”在這樣的思想指導下，2003年，當時已76歲的湯一介成為(wei) 國家《儒藏》工程首席科學家、總編纂。2004年初，他任組長的《儒藏》編纂工作小組正式啟動工作。 今年五四習(xi) 近平造訪北大時，曾看望湯一介了解《儒藏》編纂情況。2014年6月，87歲高齡的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湯一介在《儒藏》“精華編”百冊(ce) 出版發布會(hui) 上說：“我想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願意為(wei) 《儒藏》編纂工程竭盡全力。”

2013年12月21日，鳳凰網文化在北大哲學係參加了湯一介新著《矚望新軸心時代》發布會(hui) 。其時，湯先生已經身患重病，向醫院請假，由夫人樂(le) 黛雲(yun) 陪伴出席活動。盡管如此，會(hui) 場上的湯先生仍表現出睿智、謙遜的精神麵貌。

2014年6月19日，抱病在身的湯一介還出席了十卷本的《湯一介集》發布會(hui) ，“我想繼續再寫(xie) 文章，講我自己的感受，講我對人類社會(hui) 的理解，講我對天人關(guan) 係的理解。作為(wei) 一個(ge) 哲學家或哲學工作者，最主要的特點是思考問題，提出問題供大家參考，而解決(jue) 問題則需要靠大家一起努力。我應該繼續努力把我想的問題提出供大家討論，這樣才不負作為(wei) 一個(ge) 學者、一個(ge) 教師的責任。”

在今年鬧得滿城風雨的燕京學堂一事上，湯一介還曾致信王恩哥，反對這一做法。

走過30年彎路

在湯一介的自我描述中，他認為(wei) 自己在50年代後失去了學術研究的自我，從(cong) 一個(ge) 懷抱“哲學家”夢想的人，變成了一個(ge) “哲學工作者”：“走了三十年的彎路，把最可能有創造力的時光白白度過。”

在當時的觀念裏，哲學家是馬恩列斯與(yu) 毛主席這樣的人，而哲學工作者負責解釋他們(men) 的思想，並以此解釋曆史與(yu) 現實。湯一介當時對此信之不疑。身為(wei) 為(wei) 1949年入黨(dang) 的老黨(dang) 員，中學時期起湯一介便接受了共產(chan) 主義(yi) ，一度還有去延安的計劃。大學畢業(ye) 之初，湯一介還在北京市委黨(dang) 校開設黨(dang) 史與(yu) 馬哲課程。

1958年，夫人樂(le) 黛雲(yun) 被劃為(wei) 右派下放勞動，湯一介每封來信仍堅持“樂(le) 黛雲(yun) 同誌收”。文革開始時，湯一介被打為(wei) “黑幫分子”，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自覺是一個(ge) 共產(chan) 黨(dang) 員就應該一切聽毛主席的”。

1973年，湯一介被選入梁效班子，為(wei) 毛主席“做材料的工作”。他曾回憶當時馬王堆的帛書(shu) 出土以後，因為(wei) 毛主席要讀，江青就把材料拿來，他們(men) 幫著做注解，標上音。當時他不是完全沒有懷疑，“有的東(dong) 西到底對不對”？但是想想又算了，因為(wei) 這是毛主席交代的。

毛澤東(dong) 去世、四人幫倒台後，被隔離審查的湯一介突然發現一個(ge) 問題：“我該聽誰的？”而後他反思：“我之所以走了一大段彎路，主要是因為(wei) 我沒有用自己的頭腦來思考問題”，而後他決(jue) 定“我隻能聽我自己的”。

“四人幫”垮台後，湯一介被隔離審查，到1978年才被平反。1980年，53歲的湯一介恢複了在北大講課的資格，當時他不願再與(yu) 政治有瓜葛，率先把中國傳(chuan) 統哲學作為(wei) 認識史來思考，並以真善美概念為(wei) 基礎，綜合各家所言，建構出一套中國哲學理論體(ti) 係。

“這樣一個(ge) 知識分子令人肅然起敬”

在1980年代，湯一介比較關(guan) 心的有兩(liang) 個(ge) 問題，一是真善美問題，二是中國哲學的框架問題。1980年代上半葉，因為(wei) 對牟宗三“內(nei) 聖開出新外王”的說法有所保留，湯一介開始思考從(cong) 其他角度思考中國哲學的主題。“真善美”便成為(wei) 他的思考角度：不僅(jin) 在1984年發表了《論中國傳(chuan) 統哲學中的真善美問題》，在1987年加拿大蒙特利爾世界哲學大會(hui) 上，他更指出中國哲學的主題和精義(yi) 是天人合一、知行合一、情景合一，分別與(yu) 真善美相對應。

1980年代下半葉，湯一介則根據餘(yu) 英時“內(nei) 向超越”的啟發，思考中國哲學的傳(chuan) 統框架問題。相對外在超越的西方哲學，而中國哲學的取向則是內(nei) 在超越。湯一介認為(wei) ，東(dong) 西方哲學的差異，可以說是人生境界的問題，但人道還應提升到天道的高度來認識宇宙和人生的問題。“因此我提出和諧問題。內(nei) 在超越如果落實到實踐上，人的自我道德的提升，就是在政治、社會(hui) 等各個(ge) 方麵的實踐，如果不落實，則沒有實際效應。內(nei) 在超越是一個(ge) 中心，往上提升到和諧，往下落實到政治、社會(hui) 實踐，這三個(ge) 問題構成中國哲學的框架。”湯一介介紹。

1990年代，因為(wei) 亨廷頓的《文明的衝(chong) 突》，湯一介又開始思考“文明的衝(chong) 突”的對應麵：文明的共存。他認為(wei) 如果文明不能共存，世界將會(hui) 混亂(luan) 、人類彼此爭(zheng) 奪。這一時期他思考的另一個(ge) 問題，則是中國現代哲學的轉型問題。在1980年代後期，有說法認為(wei) 激進主義(yi) 派推動了中國文化的發展。湯一介則認為(wei) ，包括激進主義(yi) 派、自由主義(yi) 派、乃至保守派等在內(nei) ，共同組成中國文化的現代轉型。“前一個(ge) 問題是怎麽(me) 看世界，後一個(ge) 問題是怎麽(me) 看中國，應該如何來理解、如何來創新我們(men) 的哲學。”

進入21世紀，湯一介更多思考的是哲學理論問題。自1990年代末開始，他考慮創建中國自己的闡釋體(ti) 係。在他看來，當前對經典的解釋，無論哲學、宗教、藝術等，都是用西方的理論與(yu) 方法，而麵對中國豐(feng) 富、深厚的曆史文化資料，以及解釋經典的經驗、方法、與(yu) 理論，他在思考創造中國的解釋學。

另一個(ge) 問題，則是“儒家倫(lun) 理與(yu) 現代企業(ye) 家精神”，這是他讀韋伯的《新教倫(lun) 理與(yu) 資本主義(yi) 精神》後深感在中國沒有建立起一個(ge) 當代資本家的精神家園，因此思考能否根據儒家倫(lun) 理，來建設現代企業(ye) 家的精神。

第三個(ge) 思考重點，則是他讀了雅思貝爾斯的《曆史的起源與(yu) 目標》，認為(wei) 人類必須追求新軸心時代。這其中又涉及儒學與(yu) 普世價(jia) 值的關(guan) 係。湯一介認為(wei) ，應該區分普世價(jia) 值與(yu) 普世主義(yi) 分開，普世價(jia) 值在各種文化中都有它的因素，而普世主義(yi) 則是西方文化特有的東(dong) 西，認為(wei) 隻有西方的價(jia) 值理念才具有普世價(jia) 值的意義(yi) ；而後現代主義(yi) 雖然瓦解了西方的現代性，但隻有瓦解，沒有建設，而儒學則可能帶來建構性的後現代主義(yi) 。

9月7日剛剛結束的第四屆世界漢學大會(hui) ，湯一介並沒有出席。漢學大會(hui) 自2007年舉(ju) 辦，湯一介與(yu) 樂(le) 黛雲(yun) 原本每一屆都參與(yu) 。第一屆時樂(le) 黛雲(yun) 作講演，湯一介全程陪同。2009年第二屆湯一介作大會(hui) 發言，樂(le) 黛雲(yun) 全程陪同。2012年第三屆時，湯一介還在誌願者的攙扶下，走到發言台點評了謝大衛和杜維明教授的講話。

2009年漢學大會(hui) 前夕，湯一介身體(ti) 不適，但他抱病前來出席並發言，人民大學原常務副校長馮(feng) 惠玲此前介紹，很多領導在貴賓室接見外賓，獨湯先生一人靜靜地坐著，“這樣一個(ge) 知識分子令人肅然起敬。”

主要著作

《郭象與(yu) 魏晉玄學》《早期道教史》《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道教》《中國傳(chuan) 統文化中的儒道釋》《儒道釋與(yu) 內(nei) 在超越問題》《儒教、佛教、道教、基督教與(yu) 中國文化》《在非有非無之間》《湯一介學術文化隨筆》《非實非虛集》《昔不至今》《郭象》《當代學者自選文庫：湯一介卷》《佛教與(yu) 中國文化》《生死》《和而不同》《我的哲學之路》《新軸心時代與(yu) 中國文化的建構》

責任編輯：李泗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