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綱九紀：對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的一種理解

作者：溫航亮（湖南科技大學哲學係）

來源：作者惠賜《儒家郵報》

時間：孔子2565年暨耶穌2014年3月5日

一、綱紀

看到這個(ge) 標題，很多人首先聯想到的是封建社會(hui) 的“三綱五常”。不過，更為(wei) 貼切的應該是“三綱六紀”，這是《白虎通義(yi) 》對封建社會(hui) 價(jia) 值觀的總結。在解釋“三綱九紀”之前，我們(men) 首先遇到的難題是，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用“三綱九紀”來進行概括是不是適宜的？

首先，我們(men) 要明白什麽(me) 是綱、紀。《白虎通義(yi) 》說：“綱者，張也。紀者，理也。大者為(wei) 綱，小者為(wei) 紀。所以張理上下，整齊人道也。人皆懷五常之性，有親(qin) 愛之心，是以綱紀為(wei) 化，若羅網之有紀綱而萬(wan) 目張也。”可見，綱、紀不外乎是組織（包括國家）得以維係和鞏固的倫(lun) 理規範，所謂“整齊人道”也。其中，綱是大的總的原則，而紀則是小的細的原則。“六紀者，為(wei) 三綱之紀者也。”紀是為(wei) 綱服務的。“三綱六紀”無非是說，封建社會(hui) 的大的原則有三條，每一大的原則（綱）下又各有兩(liang) 條小的原則（紀），小的原則共有六條。從(cong) 具體(ti) 內(nei) 容來看，“師、長，君臣之紀也”，“諸父、兄弟，父子之紀也”，“諸舅、朋友，夫婦之紀也”，“三綱六紀”為(wei) 當時社會(hui) 的基本人倫(lun) 關(guan) 係規定了相應的倫(lun) 理準則，這包括政治關(guan) 係、親(qin) 屬關(guan) 係、交往關(guan) 係等，囊括了當時人們(men) 生活的各個(ge) 方麵。正是由於(yu) 其具有的高度概括性，“三綱六紀”——後來又和代表封建社會(hui) 具體(ti) 道德要求的“五常”概念結合成為(wei) “三綱五常”——成為(wei) 此後近兩(liang) 千年封建社會(hui) 得以維係的基本價(jia) 值觀。

從(cong) 綱、紀的概念來說，大到一個(ge) 國家，小到一個(ge) 家庭，包括中間層次的各種社會(hui) 組織，都應該有包含了自身特點的倫(lun) 理規範，這在古代便是三綱六紀、家規祖訓、行業(ye) 行規等。《詩經》裏說：“亹亹文王，綱紀四方。”文王之所以成為(wei) 聖王而受人稱頌，就在於(yu) 他為(wei) 天下提出了規範性的綱紀。我們(men) 今天要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實現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也應該有其綱、紀，這便是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如果以綱、紀來進行概括，這就是“三綱九紀”。

二、三綱九紀

十八大報告以三個(ge) “倡導”明確了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的基本理念和具體(ti) 內(nei) 容，從(cong) 國家、社會(hui) 、個(ge) 人三個(ge) 層麵對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體(ti) 係基本內(nei) 容進行了凝練。在三個(ge) “倡導”中，國家層麵居於(yu) 最高層次，而在各個(ge) 層麵的四個(ge) 價(jia) 值理念中，又有主次之分。

在國家層麵的“富強、民主、文明、和諧”價(jia) 值理念中，和諧理念顯然是最高的，而富強、民主、文明分別是實踐這一理念的經濟的、政治的、文化的維度。因此，國家層麵以和諧為(wei) 綱，而富強、民主、文明為(wei) 紀。

在社會(hui) 層麵的“自由、平等、公正、法治”價(jia) 值理念中，公正理念應該是綱，它是社會(hui) 所要達到的最終目標；而自由、平等既是社會(hui) 公正的前提，也是社會(hui) 公正的體(ti) 現；法治則是社會(hui) 實現公正，並保證自由、平等得以實現的途徑。因此，社會(hui) 層麵以公正為(wei) 綱，而自由、平等、法治為(wei) 紀。

在個(ge) 人層麵的“愛國、敬業(ye) 、誠信、友善”價(jia) 值理念中，誠信理念應該是綱。一方麵，誠信理念是以《中庸》為(wei) 代表的“誠”的思想在今天的繼承和發展，另一方麵，它也是個(ge) 人能夠真正愛國、敬業(ye) 、友善的關(guan) 鍵。隻有稟承了誠信的理念，我們(men) 才能夠熱愛自己從(cong) 事的職業(ye) ，才能夠對人友善，才能夠熱愛自己的祖國。這正是“誠於(yu) 中，形於(yu) 外”（《大學》）“正己以正人”（《論語·子路》））思想的現代詮釋。因此，個(ge) 人層麵以誠信為(wei) 綱，而愛國、敬業(ye) 、友善為(wei) 紀。

在做這樣的概括時，我們(men) 應該注意到，社會(hui) 主義(yi) 的“三綱九紀”與(yu) 封建社會(hui) 的“三綱六紀”存在著本質的區別。“三綱六紀”是從(cong) 董仲舒“三綱五紀”概念發展而來的，其核心精神正是董仲舒“陽尊陰卑”思想。董仲舒以陰、陽為(wei) 分析工具，將同一事物的兩(liang) 個(ge) 方麵歸諸陰、陽，從(cong) 而以“陽尊陰卑”論證封建社會(hui) 的不平等現象。因此，“三綱六紀”的目的正在於(yu) 維護人與(yu) 人的不平等現象，並且要求人們(men) 無條件遵守這一基本準則，通過臣對君、子對父、妻對夫的無條件服從(cong) 來實現社會(hui) 的有序運轉。“三綱九紀”則不同，是以人與(yu) 人的平等為(wei) 前提的現代價(jia) 值理念。由於(yu) 其以人的平等為(wei) 前提，因此不象“三綱六紀”那樣從(cong) 人的具體(ti) 社會(hui) 角色的角度對人提出倫(lun) 理的要求，而是從(cong) 普遍的人的角度來闡述其價(jia) 值訴求。

由於(yu) 網絡技術、交通技術等的發展，人不再象古代那樣在同一時間隻能麵對有限的對象，而是成為(wei) 同時扮演不同社會(hui) 角色、與(yu) 他人產(chan) 生普遍聯係的人，如何在人們(men) 的生活實踐中避免出現角色錯亂(luan) 、倫(lun) 理錯位的現象，這是我們(men) 亟待解決(jue) 的問題之一。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是在我們(men) 的社會(hui) 主義(yi) 建設的過程中，匯聚各行各業(ye) 的力量共同創造的精神財富，是從(cong) 多層次、多角度對人的行為(wei) 提出的倫(lun) 理規範，正是對此一問題的正麵回應。但如所周知，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是一個(ge) 係統的體(ti) 係，作為(wei) 製度建構，它是完善的；作為(wei) 人們(men) 生活實踐的指導，它又顯得複雜。那麽(me) ，如何有效地使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落實到人們(men) 的日常生活中去呢？這就需要以簡單明了的形式對之進行概括。

正如《白虎通義(yi) ·三綱六紀》注疏所言：“羅網有綱紀，綱舉(ju) 而紀不亂(luan) ，而萬(wan) 目以張，喻人三綱既舉(ju) ，而六紀自不亂(luan) ，而庶務亦舉(ju) 也。”“三綱九紀”的概念同樣是要以概括性的語言幫助社會(hui) 主義(yi) 社會(hui) 中的人們(men) “綱舉(ju) 目張”，做到在自己的生活、工作中實踐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從(cong) 而使之深入人心，成為(wei) 每個(ge) 人的文化自覺。

三、三綱九紀與(yu) 三才

《白虎通義(yi) 》認為(wei) ，君臣、父子、夫婦“三綱”與(yu) 天、地、人“三才”之間有著密切的聯係：“三綱法天地人，六紀法六合。君臣法天，取象日月屈信，歸功天也。父子法地，取象五行轉相生也。夫婦法人，取象人合陰陽，有施化端也。”“法”就是取法的意思，“三綱法天地人”就是說，“三綱”是取法天地人三才而來的。這一表述，盡管有其牽強附會(hui) 之處，卻將天、地、人、水、火、木、金、土、日、月、陰、陽都涵蓋在內(nei) ，其目的就是要由此以承載被當時人所普遍接受的“天人合一”最高理念，以取得人們(men) 的普遍認同，以獲得其合法性。

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中所包含的12個(ge) 理念，無疑都是當前社會(hui) 普遍認同的價(jia) 值觀念。但對於(yu) 當前的中國社會(hui) 來說，其餘(yu) 11個(ge) 理念，都沒有像“和諧”一樣能夠得到人們(men) 的普遍認可。而且更為(wei) 重要的是，“和諧”概念有著與(yu) 傳(chuan) 統“和”文化、中庸理念的無法割裂的內(nei) 在聯係。因此，“和諧”理念無疑是我國當前社會(hui) 追求的最高理念，這就需要我們(men) 論證“和諧”在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中的核心地位。或者換句話說，我們(men) 需要認清楚，“和諧”是如何成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三綱九紀）的靈魂的。在我看來，這仍然需要從(cong) 天、地、人三才的角度進行論證。

在三綱的範疇中，國家層麵的和諧法天，社會(hui) 層麵的公正法地，個(ge) 人層麵的誠信法人。也就是說，和諧取法於(yu) 天，公正取法於(yu) 地，誠信取法於(yu) 人。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論語·陽貨》）宇宙的運轉自然而然，這便是最高的和諧。而對於(yu) 地來說，當高的地方高，當低的地方低，這便是其公正。“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是故君子誠之為(wei) 貴。”（《中庸》）可見誠信乃人之根本。因此，作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的三綱也是法天地人的。

我們(men) 再來看國家、社會(hui) 、個(ge) 人層麵的九紀也是法天地人的。

在國家層麵的富強、民主、文明三紀，文明法天，富強法地，民主法人。《彖》曰：“日月麗(li) 乎天，百穀草木麗(li) 乎地。重明以麗(li) 乎正，乃化成天下。”世間有日月的照耀，才能呈現出壯麗(li) 繁華的景象，才能夠實現“化成天下”的功業(ye) 。此所謂文明法天。《大學》曰：“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我們(men) 要追求富強，首先就要從(cong) 物質上獲得穩定的基礎，即所謂財用足，而這必須依靠大地。此所謂富強法地。社會(hui) 主義(yi) 的民主，就是人民當家作主，因此其核心就是要以人為(wei) 本，因此在社會(hui) 主義(yi) 民主實踐的過程中要取法於(yu) 人。此所謂民主法人。

在社會(hui) 層麵的自由、平等、法治三紀，法治法天，平等法地，自由法人。如前所言，“重明以麗(li) 乎正”，日月的照耀使我們(men) 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要讓我們(men) 事事都做到公正，而不可有私意的作祟，因此古代治國都是“向明而治”我們(men) 的法治也是一樣，要做到公正。此所謂法治法天。《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地之厚德，在高低、厚薄、大小、善惡無不載，我們(men) 所求的平等應該取法於(yu) 此。此所謂平等法地。《中庸》曰：“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所謂自由，就是不隻顧著自己，還要顧及他人他物，由盡己之性至盡人、物之性。此所謂自由法人。

在個(ge) 人層麵的愛國、敬業(ye) 、友善三紀，愛國法天，敬業(ye) 法地，友善法人。天無言而四時行、百物生，是萬(wan) 物得以生存的根本，我們(men) 對於(yu) 天需要有一種無條件的敬愛。祖國對於(yu) 我們(men) 也是如此，我們(men) 生存於(yu) 國家之中，卻習(xi) 慣於(yu) 國家的保護以至於(yu) 感知不到，更應該無條件的熱愛祖國。此所謂愛國法天。大地無時無刻不在運轉，從(cong) 而使鬥轉星移、四時更替，無論我們(men) 做了什麽(me) ，她依然運轉如故，這才是值得我們(men) 效法的敬業(ye) 精神。此所謂敬業(ye) 法地。孟子曰：“惻隱之心，仁之端也。”（《孟子·公孫醜(chou) 》）我們(men) 的內(nei) 心本性就有著仁善的根基，循著這個(ge) “惻隱之心”而發用出來，就是仁，也就是對人對物的友善。因此，友善法人。

通過綱、紀、三才的解構，原本顯得複雜難於(yu) 把捉的24字便成為(wei) 一個(ge) 整體(ti) 。以三綱統領九紀，以三才分釋三綱、九紀，十二詞各有所法，而又各有主次，則社會(hui) 主義(yi) 核心價(jia) 值觀的最終目標躍然紙上，那就是要取得人與(yu) 人、人與(yu) 社會(hui) 、人與(yu) 自然的和諧發展，即天、地、人的和諧統一，也即“天人合一”理念在現代的新生。

責任編輯：泗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