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憲章》與(yu) “棱鏡”監控計劃

作者：於(yu) 時語（在北美從(cong) 事科研工作）

來源：《聯合早報》2013年07月22日

時間：2013年7月23日

美國情報分析員斯諾登向俄羅斯申請避難，並且繼續向媒體(ti) 爆料，揭露微軟、穀歌等大公司密切配合美國政府的“棱鏡”網絡監控係統。斯諾登繼續成為(wei) 世界性人物，也是奧巴馬政府感到極為(wei) 惱火、必欲封口而後快的芒刺。

對全球互聯網數據“竭澤而漁”的“棱鏡”計劃，從(cong) 情報收集角度並不意外，隻是早先“梯隊”（Echelon）全球電子情報監聽係統的最新版，符合美國的一貫原則：最新科技在第一時間投入軍(jun) 用。原子彈試爆成功21天後便用於(yu) 實戰，何況徹底變革世界的互聯網技術。

連《華盛頓郵報》也承認：以“反恐”作為(wei) “棱鏡”的理由，完全是個(ge) “紅鯡魚”（red herring，“障眼法”之意）。除了潛在軍(jun) 事對手俄中兩(liang) 國，對美毫無軍(jun) 事威脅的南美洲，甚至“盟邦”歐盟總部，也全都在“棱鏡”的法眼之下。回顧2001年7月，歐洲議會(hui) 完成調查報告，指責美國利用“梯隊”情報網進行商業(ye) 間諜活動，打擊歐盟成員的經濟利益。此事因九一一不了了之，但充分說明商業(ye) 情報也是“棱鏡”的重要職責。

“棱鏡”曝光，雖然使得華盛頓指責中國政府互聯網間諜活動一下失去了底氣，利用互聯網技術優(you) 勢全力為(wei) 自身國家利益服務，其實無可厚非。但是真正促使斯諾登反水的，是山姆大叔在“反恐”幌子下，利用“棱鏡”對美國和他國公民私人信息的海量監控，確實是美國法製和憲政傳(chuan) 統的重大倒退，而令人擔憂。

去英國的遊客，多半不會(hui) 錯過史前遺跡巨石陣。但是距此不遠的索爾茲(zi) 伯裏（Salisbury）大教堂藏有保存最好的一份1215年《大憲章》（Magna Carta）原本，才是英國真正國寶，也是美國法製和憲政傳(chuan) 統的根源。“文明衝(chong) 突論”創始人亨廷頓有句名言：西方文明的本質不是（麥當勞）大漢堡包，而是《大憲章》，精辟說明了《大憲章》的曆史作用。

持法語的諾曼王室與(yu) 英語撒克遜領主的矛盾動因不計，《大憲章》創立了法製高於(yu) 王權和政府權力的原則，演變為(wei) 英美憲政的基礎。特別是《大憲章》第39條：任何自由民如果不經同人的合法審判或法律，不受逮捕、剝奪權力財產(chan) 、流放和其他地位損失。這是英美“法定正當程序”（due process）的基礎，也是“人身保護法”（habeas corpus）——任何人不經法律允許不受政府拘捕的根源。

“正當程序”是美國法製的基點，盡人皆知，尤其憲法第四修正案規定：沒有法院批準和“合理依據”（probable cause），任何人不受搜查拘捕，明顯是《大憲章》的延伸。英美的陪審團製度，由普通公民而不是政府和法官來判定嫌犯是否有罪，也源自《大憲章》“同人的合法審判”（lawful judgment of his equals）。

憲政傳(chuan) 統受到腐蝕

新書(shu) 《國家為(wei) 什麽(me) 失敗》論證製度是國家盛衰的關(guan) 鍵。工業(ye) 革命以來，先後稱霸世界的恰好是英美兩(liang) 個(ge) 英語國家，決(jue) 不是巧合，必須歸結於(yu) 兩(liang) 國的憲政傳(chuan) 統，也是亨廷頓把西方文明定義(yi) 為(wei) 《大憲章》的原因。

“反恐”戰爭(zheng) 以來，美國在這一憲政傳(chuan) 統上出現明顯倒退，特別是“正當程序”和憲法第四修正案規定沒有合理依據不受搜查拘捕。我曾經指出奧巴馬無限擴張無人飛機刺殺行動，是由政府單方定罪判刑，不經“正當程序”的法外殺人。

美國繼續在關(guan) 塔那摩基地無限期關(guan) 押“恐怖”嫌犯，明顯違背了“人身保護法”。近來美國政府違背個(ge) 人意誌，強行鼻飼眾(zhong) 多絕食抗議的關(guan) 塔那摩囚徒，更違背了國際公法。

美國法學家紛紛指出：用“棱鏡”計劃盡數截查互聯網數據，雖然符合九一一之後的《愛國者法案》，卻明顯違憲（指憲法第四修正案）。由於(yu) 互聯網在個(ge) 人生活中的作用日益重要，普通人的所有生活隱私都會(hui) 落在“老大哥”的監控之下。連保守派論客喬(qiao) 治·威爾也指出：憑美國國稅局報複茶黨(dang) 組織的做法，無人可以保證這樣的監控不被濫用。至於(yu) 白宮強調監控美國公民與(yu) 外國公民有別，除了互聯網難以分割的跨國性，顯然也忘掉了“己所不欲，勿施於(yu) 人”的“普世原則”。

我曾經評論過，純粹以金錢計算“反恐”，奧薩馬無疑創造了“四兩(liang) 撥千斤”的世界紀錄。“反恐”如果成功腐蝕英美稱霸世界的憲政和法製基礎，隻會(hui) 是更大的曆史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