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成桐先生《大宇之形》讀後感

《大宇之形》

作者: [美] 丘成桐 / [美] 史蒂夫·納迪斯

 出版社: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

 出品方:原力

 原作名:The Shape of Inner Space

 譯者: 翁秉仁 趙學信

 出版年:2018-1

 頁數:510

 叢(cong) 書(shu) : 第一推動叢(cong) 書(shu) ：宇宙係列

 ISBN: 9787535794482 

寒假期間思考2025年的計劃和戰略，有朋友建議我重視自己在碩士期間學習(xi) 的數學專(zhuan) 業(ye) ，經過認真思考後，覺得朋友說的很有道理，畢竟我進入哲學的路徑還是先從(cong) 科學哲學進入，之後才慢慢“收斂”到中國哲學。

科學思想史的那段學習(xi) 經曆對我的確是刻骨銘心的。2010年到2012年底，我在北京大學哲學係讀博，首先在北大哲學係的科學哲學方向就讀，師從(cong) 劉華傑教授，同時也經常旁聽吳國盛教授開設的課程，當時科學哲學的師生們(men) 的學習(xi) 陣地在北大西門外的承澤園中，很是幽靜。曾經還有一段時間，我向科學哲學中心的主任吳國盛教授申請了園子中一個(ge) 湖底幹涸的小湖，和北大耕讀社的朋友們(men) 一起，在湖底耕讀種菜，過上了真正“晴耕雨讀”的日子，現在想來不可思議。再之後，我也轉入了中國哲學方向，承澤園那邊之前屬於(yu) 科學哲學中心的小園子被劃給北大國發院使用，吳國盛教授也離開北大，到清華大學開創了科學係，真是恍如隔世。

距離那段時光已經十多年了，但是我還是記得那期間自己的思想突破。具體(ti) 的收獲主要是如下幾點。首先，我了解到西方的自然的觀念從(cong) 古希臘的有體(ti) 自然觀到近代機械自然觀是有一個(ge) 巨大的斷裂的，我獲得了一種類似於(yu) 後來在尼采的譜係學中那種智識發現或者說體(ti) 驗，看到了思想發展中巨大的斷裂和深淵，我們(men) 生活在現代世界這頭，看著深淵那頭古希臘那頭的另外一個(ge) 科學世界，在古希臘的對自然的研究中，神性的光輝、哲學的思辨和科學的探索彼此纏繞，美麗(li) 異常。雖然在具體(ti) 的科學和技術的貢獻上，現代科學技術顯得極其強大，但是古希臘畢竟建立了一個(ge) 能自圓其說並且和其其他成就（哲學、藝術和美學）等圓融一體(ti) 的科學和數學成就，這個(ge) 思想上的美麗(li) 如同古希臘神殿那般壯美。

其次，我理解到了中世紀晚期思想的重要性，近代科學和數學是從(cong) 中世紀晚期演變（或者斷裂）而來，而非從(cong) 古希臘演變而來，在博士一年級的課程中，通過學習(xi) 《從(cong) 封閉世界到無限宇宙》，《近代物理學的形而上學基礎》和《哥白尼革命》等著作，我比較詳細和係統理解了中世紀晚期的經院哲學如何演變為(wei) 近代科學的極其精彩的思想發展曆程。在其中，科學、哲學、神學和實驗技術四方麵的糾纏和相互影響真如史詩搬精彩，尤其是深刻意識到近代科學的哲學意義(yi) 背後需要一定的神學修養(yang) ，這對我早期接受到的教育（科學和宗教是矛盾，是水火不容的）完全是顛覆性的。牛頓的新綜合和集大成的成就如此之大，太成功以至於(yu) 把很多東(dong) 西都遮蔽了。

其三，我真正領略到文科研究的美妙、精微和嚴(yan) 謹，而這首先是通過科學思想史給我的，有了這個(ge) 思想鋪墊，我再進入其他的哲學學習(xi) 就順利一些了。其四，結識了一批從(cong) 理科或者其他專(zhuan) 業(ye) 轉入科學哲學的師友，很多人既有極好的學術素養(yang) ，同時還有文理科的綜合視野，還有的頗有俠(xia) 義(yi) 的精神，我至今都很珍惜這些師友。

其五，深刻意識到對西方近代哲學的學習(xi) 和研究必須對近代西方科學革命有深刻的理解，用美國著名科學思想史家伯特（《近代物理學的形而上學基礎》的作者）的話，近代哲學可以理解成對於(yu) 科學革命的一係列回應，並且絕大多數是並不那麽(me) 成功的一係列回應，他列的名單中有那些在西方近代哲學史學習(xi) 中如雷貫耳的大家，但是在伯特這裏，他們(men) 被和牛頓的思想勾連，並且在很多方麵，顯得並不是那麽(me) “偉(wei) 大”（相比於(yu) 牛頓）。也隻有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才能充分理解之中國近代哲學史和思想史上所謂的“三千年未有之大變”的充分含義(yi) ，西方科學和西方宗教，攜手進入中國，堅船利炮紛至遝來。西方中世紀到近代的斷裂移植到了中國，也在清代和現代中國之間，撕開了思想的極大的斷裂。而這解釋了我高中喜歡讀唐詩宋詞，喜愛看四大名著和武俠(xia) ，但是總在古典中國和現代中國中感到一種巨大的撕裂感。

回頭來說數學。我碩士期間也曾有一段時間，希望能成為(wei) 數學研究者，選擇的研究方向也是數學物理，是和物理學中的統一場有關(guan) 的數學理論，如果要深究，可以和這段科學思想史關(guan) 聯。寒假期間，為(wei) 了把數學撿起來，我重新再看高中的數學課本，但是已經學習(xi) 了哲學的我自然和之前很不一樣了，我希望能有更高的觀點看數學，因此希望把高中數學和高等數學、數學史和數學哲學結合起來，寒假期間找了不少書(shu) ，《大宇之形》是其中我非常有收獲的一本。

寒假期間，我發現著名數學家丘成桐先生寫(xie) 過一本講自己的數學研究過程的科普書(shu) ，也就是《大宇之形》。寒假期間，我快速看完了這本書(shu) ，了解到丘先生的工作和一般數學家不一樣，他對幾何學的癡迷和對於(yu) 希望理解物理（或者說近代意義(yi) 上的自然）背後的數學結構是聯係起來的，而物理和數學在邱先生等研究的卡拉比-丘空間等理解中又是雙雙攜手把家還，彼此唱和，相互促進，極其美妙。超大尺度（黑洞，星係等巨大的空間尺度）和超微尺度（普朗克），這中間隔了多少個(ge) 零，但是那些物理學家和數學家竟然想在這中間建立統一理論：統一處理無窮大和無窮小，這還不夠，這個(ge) 理論還必須是比較美的，是簡潔的（數學意義(yi) 上的簡潔）。這些研究中的過程和張力，丘先生在此書(shu) 中像講故事一樣，娓娓道來，真是一段壯麗(li) 的思想冒險。

後來進一步了解丘先生的父親(qin) 、丘先生小時候的成長經曆以及最近二十年他在中國大陸做的教育努力，還研究了下目前很多家長熱衷的所謂的“丘班”。在寒假期間的十多天內(nei) ，我有時沉浸在時空的美麗(li) 的數學結構中，有時共鳴於(yu) 丘先生的愛國之忠，也驚歎於(yu) 丘先生的古典中國文化的修養(yang) ，度過了一個(ge) 難忘的寒假。也為(wei) 2025年的江漢精舍的數學板塊（強調數學的思維、數學史和數學之美）打下了好的基調，邱先生真是一位值得我敬佩的一位大先生。當然，這些也都可以放在當下中國教育大戰略的背景下理解，如果認真看了丘先生的書(shu) ，理解了他的思想，我想對於(yu) 我們(men) 理解如今的強基計劃是很有意義(yi) 的。（精舍專(zhuan) 注於(yu) 數學、哲學、曆史三個(ge) 學科的強基計劃的人才陪伴和指導）

汪亮2025年2月16日於(yu) 仙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