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礪鋒】《朱熹文學研究》的前因後果

欄目:書評讀感
發布時間:2025-02-17 19:4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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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文學研究》的前因後果

作者:莫礪鋒

來源:“程門問學”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六年歲次乙巳正月十五日壬子

          耶穌2025年2月12日

 

 

 

莫礪鋒教授在白鹿洞書(shu) 院留影

 

在1982年以前,我從(cong) 未想過自己會(hui) 與(yu) 朱熹發生關(guan) 係。當時的我雖已開始跟隨程千帆先生讀研,但隻是從(cong) 通行的文學史與(yu) 文學批評史著作中約略了解宋代的理學家,而那些著作對朱熹都是相當輕視。比如劉大傑的《中國文學發展史》中有“朱熹”一節,雖然承認“他本是一個(ge) 淵博而有判斷力的學者,是宋代理學家中最富於(yu) 文學修養(yang) 的人”,但又說“他對於(yu) 文學的基本觀念,正與(yu) 二程相同。……他們(men) 心目中隻有周公、孔子,口裏隻談道學道,於(yu) 是文學藝術的一點生機,全被這道學壓死了。”遊國恩等人所編《中國文學史》也設有“朱熹、嚴(yan) 羽的文學批評”一切,雖然承認“朱熹本是頗有文學修養(yang) 的學者,他的詩文創作都有一定的成就,評論古今作家利病亦頗多中肯”,但也斷定“依照朱熹這種觀點,必然會(hui) 得出這樣一個(ge) 結論,那就是文章隻能要求抽象地談論有關(guan) 道德心性的問題,不要現實內(nei) 容,更不必講求藝術技巧。這是文學的發展是極為(wei) 有害的。”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編的《中國文學史》則對朱熹一字不提,視若無物。至於(yu) 文學批評史著作,當然不能完全繞開朱熹,但輕視的態度卻大同小異。比如郭紹虞的《中國文學批評史》中專(zhuan) 設“朱熹”一章,聲稱“他在南宋道學家中可謂能文之士,然而他的文學觀卻不帶古文家的意味。他的思想,比了以前的道學家是有些進步的,可是,就論文的一點來講,始終隻是道學家中最極端的主張。”朱東(dong) 潤的《中國文學批評史大綱》中也專(zhuan) 設“朱熹附道學家文論”一章,雖然對朱熹較有恕詞,如雲(yun) “大抵道學家之不屑措意文辭如此,至朱子而稍異”,但下文也僅(jin) 是羅列朱熹的若幹詩文評語而稍作分析。倒是在該書(shu) 的“自《詩本義(yi) 》至《詩集傳(chuan) 》”一章中稱“《詩集傳(chuan) 》推求詩旨,往往突過前人,震懾聾俗,雖間有沿襲舊說,未及是正,而於(yu) 正變大小之說,未下論定者,然其立論之勇,不易幾及也”,頗為(wei) 推重,可惜亦僅(jin) 此寥寥數語,未有深論。當時我對朱熹的了解,基本上局限於(yu) 此。

 

然而事情終於(yu) 有了變化。1981年年底,我結束了碩士階段的學習(xi) ,1982年春開始跟著程千帆先生讀博。當時的博士生培養(yang) 剛剛起步,南大規定每位博士生導師隻能招收一名博士生,整個(ge) 中文係就我一個(ge) 博士生,博士學位課程也尚未建立。於(yu) 是程先生沒像在我們(men) 讀碩時那樣親(qin) 自登上講壇授課,而是讓我以專(zhuan) 書(shu) 閱讀的方式代替課程學習(xi) 。雖然我的研究方向依然是“唐宋詩歌研究”,但程先生指定的必讀書(shu) 目卻全是先唐典籍:《論語》《孟子》《老子》《莊子》《詩經》《楚辭》《左傳(chuan) 》《史記》《文選》《文心雕龍》,其中《論》《孟》算作一部書(shu) ,《老》《莊》也算作一部書(shu) ,合稱為(wei) “八部書(shu) ”。每部書(shu) 都要撰寫(xie) 讀書(shu) 筆記,並上交程先生以及周勳初、郭維森、吳新雷三位副導師審閱。對於(yu) 學術根基特別薄弱的我來說,這當然是十分沉重的課程負擔。於(yu) 是我閉門下帷,埋頭苦讀。其中的《詩經》一書(shu) ,我選擇的版本是《毛詩正義(yi) 》和朱熹《詩集傳(chuan) 》二種。《楚辭》一書(shu) ,我選擇的版本是洪興(xing) 祖《楚辭補注》和朱熹《楚辭集注》二種。這是我首次接觸朱熹的著作,因為(wei) 要交讀書(shu) 筆記給導師和副導師審閱,便讀得相當認真。讀完後寫(xie) 了兩(liang) 篇論文形式的讀書(shu) 筆記:《朱熹詩集傳(chuan) 與(yu) 毛詩的初步比較》,《朱熹楚辭學略說》,後來分別刊於(yu) 《中國古典文學論叢(cong) 》第2輯和《求索》1983年第3期。這是我平生最早發表的文字,當然相當粗疏。但我由此對朱熹的文學業(ye) 績有了較深的認識,文學家身份的朱熹在我心中的形象逐漸清晰起來。

 

 

 

《中國古典文學論叢(cong) 》第二輯

 

到了1983年初,我讀完八部典籍並通過英語等科目的中期考核後,便進入論文寫(xie) 作的階段。程先生鼓勵我選擇一個(ge) 學術難度較高的題目,來鍛煉、提升自己的學術能力。我隱隱地感覺到朱熹文學思想值得探索,便閱讀了《朱文公文集》與(yu) 《朱子語類》,同時也讀了張立文《朱熹思想研究》等研究著作。讀完之後,我驚訝地發現,被今人的思想史、哲學史著作描繪得十分嚴(yan) 肅刻板的朱夫子原來並不是終日正襟危會(hui) 、不苟言笑的迂夫子,原來他很喜歡吟詩作文,並時常與(yu) 弟子們(men) 談論詩文。前者往往展示出其豐(feng) 富的心底波瀾,後者則充滿著睿智的思想火花。事實上朱熹對文學的熱愛至老不衰,而且孜孜不倦地對《詩經》《楚辭》和韓文進行整理和注釋。一句話,朱熹是一位名副其實的文學家!於(yu) 是我想以“朱熹文學思想研究”作為(wei) 博士論文的題目,並向程先生進行匯報。程先生聽後表示同意,並指示我要廣泛地檢索有關(guan) 朱熹研究的專(zhuan) 著與(yu) 學術期刊上的相關(guan) 論文。當時沒有電子檢索的便利,我隻能鑽在圖書(shu) 館裏翻檢館藏書(shu) 目,並一本一本地翻閱相關(guan) 刊物,包括一些歐美及日本的刊物。結果發現有關(guan) 朱熹的論文為(wei) 數甚少,論及朱熹文學的更是寥若晨星。我不由得興(xing) 奮起來,覺得我的選題也許具有相當廣闊的開拓空間。

 

正在此時,報上出現了關(guan) 於(yu) 錢穆先生在台灣出版《朱子新學案》的報導,報導語焉不詳,隻說那是一部篇幅浩繁的巨著。當時兩(liang) 岸尚未恢複交通,圖書(shu) 報刊更是互不交流。我跑了好幾個(ge) 圖書(shu) 館去打聽,都說根本沒有入藏此書(shu) 。我束手無策,隻好向程先生求助。程先生就向他的學界友好打聽,終於(yu) 獲悉北大的張岱年先生家裏已有此書(shu) 。可是張先生德高望重,對我來說簡直是雲(yun) 端中的人物,程先生也為(wei) 難地說:“可惜我也不認識張岱老啊!”為(wei) 了幫我解難,程先生就寫(xie) 信給他的好友林庚先生,請他派助手到張老家中探看究竟。林庚先生急人之急,便派學生到張老家中求助。張老雖然表示他收到錢穆的贈書(shu) 後尚未閱讀,但還是答應來人借閱一天。林先生的那位學生真是仗義(yi) 之人,他把厚達一千多頁的《朱子新學案》借出張家,立馬跑到複印店去把全書(shu) 的章目複印了一份。幾天之後,我便看到了這份複印件,一看心就涼了。因為(wei) 這份章目多達三十多頁,內(nei) 容幾乎無所不包,而《朱子之詩學》《朱子之文學》《朱子之校勘學·附朱子韓文考異》等章目赫然在目!更要命的是我不知道正文究竟怎樣!我隻好萬(wan) 分惋惜地放棄這個(ge) 選題,程先生也為(wei) 我扼腕歎息。

 

 

 

錢穆《朱子新學案》

 

1984年我博士畢業(ye) 留校任教,結束了人生最理想的讀書(shu) 時段即讀研生涯。我的同齡人大多在農(nong) 村當過民辦教師,可是我雖在農(nong) 村呆了十年,卻因“家庭出身”問題被剝奪了這種機會(hui) 。當我在南大開始教書(shu) 時雖已年臻三十五歲,卻是第一次走上講壇。從(cong) 未走上講壇的人突然麵對重點大學的優(you) 秀學生講課,當然有一定的難度。雖然聽課的同學們(men) 認為(wei) 我講得還算從(cong) 容,其實我自己卻是萬(wan) 般緊張,戰戰兢兢,於(yu) 是我要花費較多的心力來提高自己的講課水平。更加不巧的是,我在年齡與(yu) 資曆上都處於(yu) 南大古代文學學科新老交接的銜接點上,於(yu) 是我畢業(ye) 未久就開始輔助程先生與(yu) 周勳初先生進行學科的日常管理工作,像申報國家重點學科、建設國家重點課程等工作都瑣碎麻煩。當時沒有電腦,填寫(xie) 表格需用直尺在紙上畫表,填錯一項內(nei) 容便需整頁重畫,極耗心力。所以雖然我到八十年代中葉便讀到了大陸版的錢穆《朱子新學案》,然後又讀到了台灣學者張健的《朱熹的文學批評研究》(其實張著比錢著早出版兩(liang) 年),從(cong) 而得知其實我對朱熹文學研究所設計的思路和論述重點均與(yu) 二書(shu) 不同,我完全可以在二書(shu) 之外另撰一書(shu) ,卻遲遲未能付諸實施。於(yu) 是我把此項課題擱置起來,隻是斷斷續續把一些零星的思考寫(xie) 成幾篇單篇論文。直到1996年我赴韓國講學,有感於(yu) 韓國學術界對朱子學的重視,才決(jue) 心重新開始撰寫(xie) 此書(shu) 。我在旅韓期間便動筆寫(xie) 了《朱熹韓文考異研究》一文,歸國後更加集中精力撰寫(xie) 全書(shu) 。曆時二載,終於(yu) 在1999年年初完成全書(shu) 。可惜此時程先生年老體(ti) 衰,目力尤其欠佳,已無法為(wei) 我審讀長達二十餘(yu) 萬(wan) 字的書(shu) 稿。到了2000年7月,《朱熹文學研究》出版,但程先生已在一個(ge) 月前遽歸道山。在我選題之初便得到程先生親(qin) 自指導的此書(shu) 卻未能讓先生在生前見到成書(shu) ,是我終生的遺憾。但必須說明,當年程先生對我的具體(ti) 指點,包括選題宗旨與(yu) 立論基礎,仍然若隱若現地出現在全書(shu) 的字裏行間。

 

 

 

《朱熹文學研究》初版書(shu) 影

 

《朱熹文學研究》的學術水平雖然不高,但畢竟是較早對朱熹的文學事業(ye) 進行全麵觀照的一本專(zhuan) 著,它在開拓研究領域的維度上尚有貢獻,它在一定程度上恢複了朱熹被曆史性地消解的文學家身份。本書(shu) 指出朱熹文學受到輕視有如下曆史原因:

 

“朱熹的文學業(ye) 績就是被他作為(wei) 理學家的赫赫聲名完全遮掩住了。朱熹本人雖然並不輕視文學,而且在文學創作、文學批評、文學理論、文學詮釋等方麵都卓有建樹,但是這些業(ye) 績與(yu) 他作為(wei) 理學家的思想貢獻與(yu) 學術建樹相比,確實如同明星比之於(yu) 皓月,如果兩(liang) 者在空間上靠得很近,人們(men) 就隻見後者而不見前者了。……朱熹身後,他作為(wei) 理學宗師的地位迅速崛起並不斷上升,終於(yu) 掩蓋了其文學家的聲名。”

 

“朱熹一旦成為(wei) 曆史人物,便被統治階級褒獎、尊崇,並迅速被選為(wei) 官方意識形態的代表,被塑造成至高無上的聖人。毫無疑問,朱熹聖人地位的確立,完全是從(cong) 理學思想的角度出發的,這是以統治階級的倫(lun) 理道德及其哲學基礎為(wei) 價(jia) 值標準而進行的典範選擇和偶像建構;顯然,按照這種思路所確立的朱熹形象,隻可能是全心全意地從(cong) 事修齊治平之聖賢事業(ye) 的理學宗師,隻可能以道貌岸然、正襟危坐的醇儒麵目而出現。……在後人有意無意的思想詮釋和形象建構中,朱熹思想中的文學部分愈來愈受到擠壓,而朱熹作為(wei) 文學家的身影也淡到幾乎不複可睹了。”

 

“在長達七百多年的曆史時期中,宋代理學的非文學乃至反文學屬性從(cong) 正、反兩(liang) 方麵得到強化。提倡者為(wei) 了政治上的利益,竭力淡化甚至抹煞理學思想中的文學內(nei) 容,同時強調其反文學的傾(qing) 向。反對者則為(wei) 了打碎精神枷鎖而不分青紅皂白地對理學思想作整體(ti) 性的批判,從(cong) 而殊途同歸地淡化甚至抹煞了理學思想中的文學內(nei) 容。朱熹作為(wei) 宋代理學的集大成者,這種有意無意的誤解和歪曲當然首先集矢於(yu) 他的身上。盡管事實上朱熹的文學活動,尤其是他的文學批評、文學理論以及對前代文學典籍的整理注釋,在後代也曾發生過正麵的影響,然而這種影響常以隱性的形態而存在,以至於(yu) 不甚為(wei) 人所知。於(yu) 是,文學家朱熹長期以反文學的形象存在於(yu) 人們(men) 的心目中。‘五四’以後,提倡理學的勢力一蹶不振,故而從(cong) 前一種立場出發的對朱熹的誤解和歪曲已成為(wei) 曆史。可是從(cong) 後一種立場出發的誤解和歪曲卻一直延續到今天。”

 

正因如此,我為(wei) 本書(shu) 設計了如下的研究思路:既然朱熹對後代文學的不利影響是出於(yu) 曆史的誤會(hui) ,朱熹本人對這些負麵影響是不任其咎的,那麽(me) 我們(men) 在研究朱熹的文學業(ye) 績時,不妨暫且不考慮他對後代文學的實際影響,而直接從(cong) 其本人的文學活動入手。也就是說,我們(men) 可以先繞開曆代關(guan) 於(yu) 朱熹的大量詮釋、評判,直接以朱熹本人的論著作為(wei) 研究對象。我們(men) 應該盡量少涉及後人對朱熹理學宗師形象的描繪,而力圖依據朱熹自己的活動(稍及其同時代人對他的評判)來複原他作為(wei) 文學家的本來麵目。我希望這樣做能夠最大程度地避免理學宗師的桂冠的耀眼光輝來眩惑我們(men) 的眼光,希望盡量避免後人的誤會(hui) 和歪曲先入為(wei) 主地影響我們(men) 對朱熹文學家地位的評判。

 

我為(wei) 本書(shu) 設置的七章分別論述朱熹文學的如下內(nei) 容:生平及其文學活動;文學創作;文學理論;文學批評;詩經學;楚辭學;《韓文考異》。經過對以上內(nei) 容的全麵論析,本書(shu) 得出了如下的結論:“無論朱熹作為(wei) 哲學家、思想家的地位有多麽(me) 重要,也無論朱熹對後代文學的實際影響有多大的負麵意義(yi) ,我們(men) 都應該肯定朱熹是一位重要的文學家。我相信,沒有對朱熹文學家身份的確認,思想家朱熹的麵目也會(hui) 在某些部位顯得模糊不清。沒有對朱熹文學的深入研究,當代朱子學就遠非全璧。”此論貌不驚人,但我自信其中蘊有幾分篳路藍縷的意味。

 

 

 

《朱熹文學研究》商務新版書(shu) 影

 

《朱熹文學研究》出版已逾二十年,早已絕版,讀者求購不得,商務印書(shu) 館遂於(yu) 2023年予以重版。說實話,如今我對朱熹的認識與(yu) 評價(jia) 已經稍有長進,但畢竟年逾七旬,精力有限,要想對全書(shu) 內(nei) 容進行大幅度的修訂與(yu) 改寫(xie) ,已經力不從(cong) 心。但我對朱熹意義(yi) 的新認識,仍想向讀者有所交代。學術隨著時代而進步,如今朱熹的學術成就已經得到比較實事求是的準確評價(jia) ,對朱熹的學術地位進行肆意貶毀的不良風氣已成明日黃花。在多數的學術論著中,朱熹都被定位為(wei) 中國思想史上成就傑出的偉(wei) 大學者,已成公論。但是我認為(wei) ,朱熹的意義(yi) 仍有進一步發掘的空間。朱熹生平的研究與(yu) 思考都有一個(ge) 顯著的特點,即隻對某些最重要的課題作深入研究,比如對性、理等重要概念的辨析;而對其他課題則但開風氣,指示門徑,並不窮究底蘊。保存在《朱子語類》中具有創新意義(yi) 的學術觀點,不知凡幾。若加深究,不知能著成幾文、勒成幾書(shu) 。但朱熹僅(jin) 以隻言片語點到輒止,從(cong) 而給後學留下無數的論述佳題。所以如此,當然有無法回避的客觀原因,比如時間有限,精力不夠,甚至是政途坎坷,心境不寧,等等。但是與(yu) 此同時,是否也有其主觀的原因呢?我認為(wei) 是有的,那就是朱熹並不將著書(shu) 立說看成最重要、最急迫的人生職責,並不像其他學者那樣將著作等身視為(wei) 名垂青史的主要手段。朱熹博學多才,他的古文寫(xie) 作在當時就享有盛名,他的詩歌在錢鍾書(shu) 看來可以列入宋代十大詩人的行列,《朱文公文集》與(yu) 《朱子語類》說明他知識淵博,觀察敏銳,思想深刻,完全有能力寫(xie) 出自成一家之言的學術專(zhuan) 著。然而朱熹卻把古代典籍的整理與(yu) 研究看成自己的天職,在這方麵,孔子就是朱熹心中的最高典範。孔子是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整體(ti) 上的祖師,朱熹即讚頌說“天不生仲尼,萬(wan) 古長如夜”,但孔子自己的誌向卻是傳(chuan) 承前代文化。他聲稱“述而不作,信而好古”,他以韋編三絕的精神從(cong) 事古代典籍的整理研究,所謂“自衛反魯,然後樂(le) 正,雅頌各得其所”,就是對《詩經》的研究與(yu) 整理。朱熹也是如此,他在“述而不作”的方麵與(yu) 孔子心心相印。朱熹對儒學的最大貢獻是《四書(shu) 章句集注》,此書(shu) 耗費了他大半輩子的心血。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對《論語》《孟子》“自三十歲便下功夫”,前後經過“四十餘(yu) 年理會(hui) ”。朱熹文學天賦極高,但他並未多花心思從(cong) 事詩文寫(xie) 作,也沒有撰寫(xie) 詩話一類的文學論著,卻用畢生精力編纂《詩集傳(chuan) 》與(yu) 《楚辭集注》。慶元六年(1200)二月,重病在身的朱熹賦詩一首:“蒼顏已是十年前,把鏡回看一悵然。履薄臨(lin) 深諒無幾,且將餘(yu) 日付殘編!”據朱門高足蔡沈說,直到朱熹去世的三天之前,他還“改《大學·誠意》章”,“又修《楚辭》一段。”《四書(shu) 章句集注》成為(wei) 後世最通行的儒學讀本,《詩集傳(chuan) 》與(yu) 《楚辭集注》成為(wei) 後人讀詩、讀騷的重要版本,這是朱熹畢生事業(ye) 的最大成就,是他對傳(chuan) 承文化作出的最大貢獻。

 

動植物的生命奧秘在於(yu) 一代一代地複製基因,文化的生命就在於(yu) 某些基本精神的代代相傳(chuan) 。一個(ge) 民族要想繁衍昌盛,永世長存,敬畏傳(chuan) 統、傳(chuan) 承文化便是最可行的生存策略,整理典籍、傳(chuan) 播觀念便是最有效的操作方法。像孔子一樣,朱熹也是為(wei) 文化傳(chuan) 承做出巨大貢獻的古代學者。拙著《朱熹文學研究》雖然水平不高,但對朱熹著述活動的敘述比較詳細,對朱熹學術精神的歸納尚稱準確。在普及古典名著、弘揚傳(chuan) 統文化成為(wei) 時代精神的今天,拙著的重版或許有所裨益,我願以此與(yu) 廣大讀者共勉。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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