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鑄古今 會(hui) 通東(dong) 西

——從(cong) 新編《湯用彤學記》看湯學傳(chuan) 承和時代意義(yi)

作者：趙建永（天津社會(hui) 科學院哲學研究所研究員）

來源：中國社會(hui) 科學網

時間：孔子二五七五年歲次甲辰冬月十一日己酉

          耶穌2024年12月11日

2024年9月9日是先師湯一介逝世十周年紀念日，為(wei) 傳(chuan) 承弘揚先生德業(ye) ，湯一介研究會(hui) 、三智書(shu) 院等機構在京成功舉(ju) 辦《湯用彤學記》新版發布會(hui) 暨湯學研討會(hui) 。與(yu) 會(hui) 學者圍繞新書(shu) 和湯學的學術價(jia) 值、傳(chuan) 承發展及其對中國現代文化建設的貢獻等問題發言，一致認為(wei) 該書(shu) 是研究湯學繞不開的基礎文獻，並引發持續熱評。在師母樂(le) 黛雲(yun) 的鼎力支持下，我與(yu) 師兄雷原所編《湯一介學記》在湯師歸安時得以刊印，而新版《湯用彤學記》發布會(hui) 在樂(le) 師母歸安之日順利舉(ju) 行，這種巧合似乎有些薪傳(chuan) 火續的意味。

在湯一介、樂(le) 黛雲(yun) 指導下

編訂《湯用彤學記》

我的家學淵源深受湯門和湯學的影響。作為(wei) 新中國第一批研究生，家父的哲學業(ye) 師是湯用彤的得意門生馮(feng) 契先生。馮(feng) 契1937年始受業(ye) 於(yu) 湯用彤，後來成為(wei) 頗具原創性的哲學家。湯師最為(wei) 欣賞的當代哲人就是馮(feng) 契，湯師走上哲學探索道路的重要原因是受到馮(feng) 契智慧說的感召。由此緣分，我自幼景仰這些前輩學者，1996年求學北大，做湯師的學生和助手十八載，這在60年前便已埋下伏筆。

從(cong) 湯用彤去世至今，學界已刊行四本紀念文集、五本研究專(zhuan) 著和數百篇專(zhuan) 文，相關(guan) 文獻則以萬(wan) 計。在此基礎上，精選結集成一部《湯用彤學記》是我們(men) 多年來的心願。《湯用彤學記》自2011年三聯書(shu) 店首版（22萬(wan) 字）後，《光明日報》《讀書(shu) 》等時有推介。十餘(yu) 年來，該書(shu) 已成為(wei) 廣被海內(nei) 外學者引述的經典作品。

在樂(le) 師母的長期關(guan) 懷和指導下，《湯用彤學記》近由濟南出版社、漢唐書(shu) 局精裝增訂再版（35萬(wan) 字），以全新麵貌麵世。湯用彤的主要學術成就集中在漢唐時期的曆史文化，而《湯用彤學記》的增訂新版，最終由濟南出版社、漢唐書(shu) 局精心策劃、編校並隆重推出，體(ti) 現了兩(liang) 者之間深厚的淵源和緣分。新版的一大亮點是複原了初版由於(yu) 篇幅有限等原因而刪去的十萬(wan) 字，在全麵校訂初版的基礎上，新增加了一些圖文資料。湯師和樂(le) 師母各自為(wei) 此書(shu) 貢獻了兩(liang) 篇重頭文章，從(cong) 中我們(men) 可以看到湯用彤會(hui) 通古今中外的學術思想及其家風家學的傳(chuan) 承與(yu) 發展。新版《湯用彤學記》作為(wei) 樂(le) 師母親(qin) 自審定並出版的最後一部力作，與(yu) 《湯一介學記》交相輝映，皆滿載著樂(le) 師母對湯師學術生涯的傾(qing) 心相助與(yu) 深情厚愛，猶如珠聯璧合，共譜佳話，同時也凝聚了他們(men) 對文化傳(chuan) 承與(yu) 進步的殷切期望。如今翻閱著新版《湯用彤學記》，我心中充滿了對湯先生、樂(le) 師母的深切懷念與(yu) 由衷感激。

“學記”典出《禮記·學記》，是世界上最早專(zhuan) 論教育和教學的著作。“學記”融匯了學譜、傳(chuan) 記和紀念文集的優(you) 點，“學記”係列叢(cong) 書(shu) 的主編多係傳(chuan) 主的哲嗣或學術傳(chuan) 人，如《蒙文通學記》的主編蒙默是蒙文通之子。

在2007年擬編《湯用彤學記》時，湯師正忙於(yu) 全麵鋪開《儒藏》工程，考慮到我素來研究湯學，於(yu) 是邀請我一起主編。三聯書(shu) 店贈送我們(men) 一套新出的“學記”，即《勵耘書(shu) 屋問學記（增訂本》《師門五年記·胡適瑣記（增補本）》《量守廬學記》《量守廬學記續編》《蒙文通學記（增訂本）》，以供編書(shu) 參考。麵對這五冊(ce) 書(shu) 兩(liang) 人如何公平分配的問題，湯師巧妙地解決(jue) 了。他首先自己留下增訂本《蒙文通學記》自閱，然後將其他四冊(ce) 《學記》各自均分兩(liang) 冊(ce) ，並將他收藏的初版《蒙文通學記》贈我。最終，我們(men) 每人平均得到了三冊(ce) 書(shu) 。由此可見，湯師在處理日常瑣事時體(ti) 現出善於(yu) 平衡、公道圓融的人生智慧。

對這種“以舊換新”，當時我尚未充分理解其價(jia) 值意義(yi) ，但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覺得這本蓋有篆文“樂(le) 黛雲(yun) 湯一介藏書(shu) 印”的舊書(shu) 無比寶貴。此書(shu) 承載著豐(feng) 厚的文化底蘊，如2009年湯師在《湯用彤學記》序言中寫(xie) 道：“三聯書(shu) 店出版過老一代學者的《學記》多種，我看到最早的一本是《蒙文通學記》。”早在1890年湯一介先生的祖父湯霖就與(yu) 蒙文通的恩師廖平一起參加殿試考中同科進士。自1923年起湯用彤與(yu) 蒙文通在內(nei) 學院成為(wei) 同窗好友，後又成為(wei) 同事，終生相互引為(wei) 知音至交。這種世代傳(chuan) 承的交情和學誼彌足珍貴。

編撰特色、學術價(jia) 值及現代意義(yi)

湯用彤的一生折射出中國學術現代化篳路藍縷的開創曆程，為(wei) 充分反映他熔鑄古今、接通華梵、學貫中西的治學特色。自接約稿後，我與(yu) 湯師反複研討，從(cong) 各類一手資料中精選出代表性文獻50篇。作者都是湯用彤的師友、家人、弟子和後學，如白璧德、胡適、吳宓、張岱年、錢穆、容媛、賀麟、季羨林、馮(feng) 契、任繼愈、石峻、汪子嵩、王元化、鄧艾民、何兆武、蕭萐父、楊祖陶、楊辛、湯一介、樂(le) 黛雲(yun) 、張豈之、黃心川、宮靜、吳學昭、鐮田茂雄、樓宇烈、武維琴、牟鍾鑒、蒙培元、許抗生、王守常、錢文忠、麻天祥、孫尚揚、趙建永等。

再版時我新加一篇《導言》，並重新整理增補了三篇附錄《湯用彤先生治學語錄》《湯用彤已刊論著係年》《湯用彤未刊稿簡目》，其中語錄凝聚著湯老精深的見解和體(ti) 會(hui) ，雖為(wei) 零星片斷，卻係點睛之筆，閃爍著智慧光芒，足資啟發。我們(men) 在整理全部湯著、學界相關(guan) 研究和撰寫(xie) 係列湯學論著基礎上編成《湯用彤學記》，看過此書(shu) 的讀者，通過閱讀湯師指導我編撰的《湯用彤編年事輯》等文集、評傳(chuan) 、年譜，可以進一步深入了解湯老的學行及其學脈源流。

湯用彤逝後60年來，湯師與(yu) 我相繼從(cong) 遺稿中整理出《讀〈道藏〉劄記》《佛典舉(ju) 要》《道德為(wei) 立國之本議》等文並寫(xie) 成“學記”體(ti) 裁的解讀文章，發表於(yu) 《曆史研究》《哲學研究》《中國哲學史》《世界哲學》《佛學研究》等刊，不斷推動著學界對相關(guan) 哲學文化問題的研討。湯師逝後，我們(men) 又編成《湯一介學記》，由新華出版社出版。在湯用彤父子的“學記”中，我們(men) 仿佛能聽見曆史的回聲，感受到學術文化的傳(chuan) 承之力。這種力量匯聚成流，形成了“大湯門”“湯學”等學術流派。“大湯門”是由湯用彤、湯一介的學生及其再傳(chuan) 弟子所組成的學術團體(ti) 。如，當湯用彤先生的再傳(chuan) 弟子王卡教授遇見湯一介先生的再傳(chuan) 弟子時，就親(qin) 切地以同屬於(yu) “大湯門”相稱呼，彰顯出深厚的師門情誼。湯學指湯霖、湯用彤、湯一介三代人及其後學，通過學術研究與(yu) 實踐所形成和發展的學術傳(chuan) 統與(yu) 思想體(ti) 係。這個(ge) 學術共同體(ti) 及相關(guan) 項目，不僅(jin) 繼承和發展了湯學一脈相承的學術思想，還拓展了中國哲學等領域，推動了國學和跨文化研究的融合創新。湯學不僅(jin) 為(wei) 我們(men) 提供了詮釋中國文化的新視角，也為(wei) 傳(chuan) 統文化的現代轉化樹立起了典範。尤為(wei) 可貴的是，湯學倡導求實創新的精神和跨學科、跨文化的研究方法，促進了中國式現代化學術話語體(ti) 係的發展。

回顧總結湯用彤父子的學術成就對於(yu) 我們(men) 的學風建設、學科建設和文化建設乃至文明交流互鑒，都具有深遠意義(yi) 。紀念湯先生父子最有意義(yi) 的方式，莫過於(yu) 把他們(men) 的人生智慧、學術理念和理想事業(ye) 傳(chuan) 承並發揚光大。時光悠悠，轉眼已是湯用彤先生仙逝六十載、湯一介先生離世十年。中國現代學術的參天大樹，在歲月的長河中愈發挺拔蔥鬱，而新版《湯用彤學記》恰似一股清泉，灌溉、滋養(yang) 著這片學術沃土，也寄托著我們(men) 無盡的思念與(yu) 敬仰。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