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政  著《考據與(yu) 救世：晚清學政江標日記和信劄研究》出版

書(shu) 名：《考據與(yu) 救世：晚清學政江標日記和信劄研究》

作者：黃政

出版社：鳳凰出版社

出版時間：2023年12月

【內(nei) 容簡介】

江標（1860-1899），字建霞，號師鄦，又自署誃笘，清代著名官員、學者、詩人、藏書(shu) 家、出版家、書(shu) 畫家。《考據與(yu) 救世：晚清學政江標日記和信劄研究》大致分為(wei) 江標進入翰林院以前、在翰林院期間、外放學政之後三個(ge) 板塊，重點梳理其學術成長的過程、其學術積累和撰述與(yu) 乾嘉學術路徑的關(guan) 係、舉(ju) 業(ye) 和學術融合的時代風氣、其在學政任上所舉(ju) 新政依托的人際網絡、與(yu) 湖南新舊勢力的關(guan) 係等。嚐試擺脫年譜和交遊考的寫(xie) 法，力圖撰成一部鼎革之際學者型官員的成長史。行文中大量引用江標日記和信劄內(nei) 容，分析其追法乾嘉學術的進學路徑，傳(chuan) 播新學、推行維新中寄寓的救世情懷。

【作者簡介】

黃政，華中師範大學曆史文化學院副教授。在《文學遺產(chan) 》《清華大學學報》《文獻》《古典文獻研究》等期刊發表論文多篇。整理出版《江標日記》《江標集》等。

【序】

日記之體(ti) ，由來尚矣。逐日記事，《春秋》已然，《史記》稱為(wei) “本紀”，乃國家大事之日記。私家所記日錄、日誌之屬，肇於(yu) 漢代，至唐宋已相當成熟。明清時期朝鮮半島出使中國的使臣所撰紀行錄，按日隸事，錄所聞見，往往直稱“日記”或“私日記”。近代以來，上自名爵顯宦、文豪武將，下至商賈百工、凡庶下民，多有記日記之習(xi) 慣。軍(jun) 國要事，官場達躓，學術升降，親(qin) 朋網絡，民風習(xi) 俗，天氣物價(jia) ，都在記錄之列；所記之人物與(yu) 事件，具體(ti) 、真實、豐(feng) 富且鮮活，較正史典冊(ce) 所載為(wei) 詳為(wei) 細。或資旁證，或可補闕，具有極高的史料價(jia) 值，向為(wei) 研究者所重。

就今存日記而言，以晚清民國間人所撰為(wei) 最。彼時撰寫(xie) 日記風氣更盛，而且存量較大，字數百萬(wan) 者亦不鮮見。據稱現存近代人物日記達千餘(yu) 種，但整理刊行者不過200多種。這一方麵是因為(wei) ，向來研經治史者都把重點放在經史四部資料的收集與(yu) 剖析上；另一方麵，日記整理與(yu) 研究的難度相當大，故多避難取易，繞道而行。

日記整理與(yu) 研究，的確存在不少陷阱與(yu) 矛盾，足以令人望而止步。日記雖為(wei) 當時人記錄當時事，但遇到國事秘聞、官場爭(zheng) 鬥與(yu) 個(ge) 人隱私等時，往往避忌萬(wan) 端，不能直書(shu) ，此其一；作者在記錄某事某人時，貌似客觀實錄的背後，常常有著自覺或不自覺的個(ge) 人偏好與(yu) 軒輊，此其二；作者在記敘某物某件時，並非親(qin) 見親(qin) 曆，時有道聽途說之言，小道致泥之說，此其三；作者記錄自己謀事攻關(guan) 、臨(lin) 決(jue) 處置時，多半會(hui) 誇大自己的作用，不乏虛美之辭，此其四；有時作者怕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在日記中用隱語、代稱、字母等指代某人某事，令讀者如墜迷霧，難尋端倪，此其五。況且，有人記錄日記就是為(wei) 了將來麵世，故將自己打扮成道德模範；有人隻是記錄給自己看，故嬉笑怒罵，毫無遮擋。因此，相對成熟的史籍而言，在利用日記資料時，如果都視為(wei) 信史，反而會(hui) 被“隻緣身在此山中”的作者帶到深深的暗溝裏。

相較而言，整理近現代人日記，還有諸多其他難點與(yu) 困惑。比如有些當時作者並不避諱的事件與(yu) 人物，在今日又相當敏感；有些作者臧否的人物，其子孫後代一旦聞見，則枝節叢(cong) 蔓，是非頻出；有些日記散存數處，或有遺缺，求全為(wei) 難；更令人頭疼的是，日記多為(wei) 手稿，書(shu) 法不拘，潦草難辨，又塗抹添改，簽條夾紙，在在多有，整理為(wei) 難。有鑒於(yu) 此，日記整理通常的處理方式，首先就是武斷地刪節，或大段裁去，或個(ge) 別剜空，令讀者難見真相；其次就是忽略批注、簽改與(yu) 旁記等，使日記內(nei) 容不全；而最常見的是文字識讀錯訛滿紙，難以卒讀。

信劄的整理與(yu) 研究，也有著類似的情況。其反映的當時各類信息動態，與(yu) 日記一樣具有重要的參考價(jia) 值，但其整理難度，較日記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進入本世紀前，名家手劄的收藏、整理與(yu) 研究，尚屬寥寥。但近二十年來，相關(guan) 收藏成為(wei) 熱門，拍賣價(jia) 格飆升，已經屬於(yu) 文物級別。且有些手劄在拍賣市場吉光一現，便無影無蹤，令研究者徒喚奈何。

近十餘(yu) 年，北京大學中文係張劍教授與(yu) 南京大學文學院徐雁平教授振臂喝倡，身體(ti) 力行，主持“中國近代日記文獻敘錄、整理與(yu) 研究”項目，致力於(yu) 近現代人物日記的整理與(yu) 研究。張劍兄提出日記整理與(yu) 研究要有“二全”（搜羅版本要全麵，整理日記要全息）與(yu) “三度”（創新度、難易度和重要度），可謂實獲我心。在他們(men) 的引領下，一批年輕學者在日記整理與(yu) 研究方麵成績突出，本書(shu) 作者黃政就是其中的一員。

對江標其人其學做個(ge) 案研究，是作者謀劃已久的事項。正如本書(shu) 所言，江標是“近代史上經常被提起的名字”。江氏生長於(yu) 文獻大邦蘇州，人文蔚興(xing) ，代有碩學。如果生活在清中葉，江標很可能成為(wei) 顧廣圻那樣的校勘學家，或者黃丕烈那樣的大藏書(shu) 家。但江標出生在第二次鴉片戰爭(zheng) 末期，此時的清朝已是將傾(qing) 之大廈，任人宰割，危在旦夕，這就注定了宗尚考據的江標從(cong) 學立業(ye) 的路途與(yu) 他的鄉(xiang) 先賢截然不同，而他一生的軌跡也的確成為(wei) 一份別樣的時代標本，值得探賾索隱。

近幾年中，黃政先是整理《江標集》出版，其中不乏自己輯佚所得的信劄多件，此後又整理刊行《江標日記》。今又撰成研究專(zhuan) 書(shu) ，可謂一鍁一鏟，水到渠成。匆讀本書(shu) ，我感覺有如下特點：

第一，對江標一生學術的變化與(yu) 成就進行了詳細分析與(yu) 總結。江氏由早期的擅長詞賦，熟習(xi) 《文選》，到繼承考據宗風，整理與(yu) 研究並重，重視小學、金石諸學，輯佚《倉(cang) 頡篇》《聲類》，撰寫(xie) 《說文經字疏證》《黃丕烈年譜》《宋元本行格表》等係列著作。作者評價(jia) 江氏《宋元本行格表》“屬於(yu) 版本學獨立的開端之一”，而“其文字音韻訓詁、目錄版本、校勘輯佚等方麵的係統實踐，比葉德輝稍早，都在實際上顯示出後來的文獻學學科的輪廓”。而隨著國勢日蹙，江標的目光自然轉向西北史地、東(dong) 南海路，學英文、希西風，將學術研究與(yu) 救亡圖存相結合。可以說江標在人生的每一階段，都有著傲人的成績。“此種成功肇基於(yu) 其天性稟賦”，“同時根植於(yu) 蘇州、京師濃厚的乾嘉樸學氛圍和滬上豐(feng) 富的西學資源”。正可謂自幼至大，南來北往，學凡三變，隨時而更。

第二，對江標一生的功名實績做了全麵考察。江氏從(cong) 參加科舉(ju) 考試，到出任湖南學政，再至被革職軟禁，從(cong) 一個(ge) 傳(chuan) 統的士子到改革派官員，其成長與(yu) 變化之過程，可謂備經曲折，壯懷激烈。他從(cong) 沉浸於(yu) 經解和詩賦，在科考策論中紙上談兵，到甲午戰爭(zheng) 期間，將勘界、出使、軍(jun) 工、鐵路、礦業(ye) 、國債(zhai) 、議院等直麵政體(ti) 和時事的話題大量發布於(yu) 考題中，重心一步步從(cong) 書(shu) 齋考證轉向廣學濟時。江氏不僅(jin) 刻書(shu) 辦報，購置儀(yi) 器，大聲疾呼，引領革新風尚，而且積極培育人才，試圖實業(ye) 興(xing) 國，找出救國之道。也就是作者所說的，“江標一生誌業(ye) 可用考據和救世來概括。他生命短暫，但在這兩(liang) 方麵都取得了較為(wei) 突出的成績”。

第三，對江標學術淵源與(yu) 好惡取舍、往還師友，窮源溯委，縱橫別辨。江標生於(yu) 人文淵藪之地，其學術脈絡直承乾嘉間錢大昕、顧廣圻、黃丕烈、洪亮吉、汪中、孫星衍、邵晉涵、阮元、淩廷堪、江藩等人遺風。而受其家境影響，幼歲失怙的洪亮吉對他少年時代的影響最大，以為(wei) 勵誌之楷模；成人以後則更多地以阮元為(wei) 榜樣，希望像阮氏那樣為(wei) 學為(wei) 政。舅父華翼綸與(yu) 妻兄汪鳴鑾是最先影響江標學行的親(qin) 友，後來所交師友如葉昌熾、費念慈、李文田、吳大澂、潘祖蔭、沈曾植、王懿榮、李盛鐸等，對江標學行皆有良好的助益。而江氏的學生輩，如畢永年、楊毓麟、唐才常、樊錐、胡元倓、譚延闓、蔡鍔、石陶鈞諸人，後來事跡皆可歌可泣，彪炳史冊(ce) 。在淒風苦雨、家國衰亡的巨變時期，諸人相互提攜，交相砥礪，造就了一代熠熠生輝的英傑群相。

第四，在資料的占有上，作者由裏及外，對江標別集、日記與(yu) 手劄極其熟悉，“在對此案例的探索中，日記、信劄等材料為(wei) 我們(men) 觀察其複雜肌理提供了最重要的支撐”。同時，對江氏所著、所校、所刻之書(shu) 有深入的學習(xi) 與(yu) 鑽研，對其交往的師友與(yu) 其科舉(ju) 、仕宦等行實有足夠的了解與(yu) 把握，有的放矢，竭澤而漁，故所得結論頗令人信服。

江標在被蒙冤革職、戴罪籍後的一年多時間裏，一方麵不以榮辱攖心，頗有玩興(xing) ；而另一方麵則“常懷屈子之憂”，了無生人之趣。本書(shu) 對這段時間江氏的心態起伏以及他與(yu) 各方的互動，未做細致深入的分析與(yu) 論述，如果後續有新出材料，似有擴展之必要。

在對江標的整體(ti) 評價(jia) 方麵，作者認為(wei) “從(cong) 著述和政治影響力而論，江標不屬於(yu) 晚清最優(you) 秀者之列”，大約屬於(yu) 學界所言之“經世小儒”，或有人認為(wei) 是晚清時期“身份地位不大不小，而對於(yu) 曆史實際進程產(chan) 生過重要影響的中等人物”。竊以為(wei) 這些評價(jia) 略有偏低。的確，江標學術不如吳大澂、潘祖蔭、沈曾植諸人成果卓著，而事功也不如晚輩唐才常、譚延闓、蔡鍔那樣轟轟烈烈。但他隻活了區區40歲，其宦海生涯也在逝前因廢錮而終止，如果天假其年，壽考以終，恐怕學術成就與(yu) 宦海功績不會(hui) 小於(yu) 上述諸家。曆史固然不能假設，但其已經取得的成就，已呈井噴泉湧之狀，而其影響也是深遠的，他以孜孜矻矻的勤勉與(yu) 鮮活輝煌的實績，為(wei) 後世立下了“江標式”典範。

我對日記與(yu) 手劄的整理實屬外行，對晚清學術更鮮涉及。黃政因寄籍門下數年，因師生之誼，抬舉(ju) 我給他的大作寫(xie) 序，隻好拉雜說些偏遠之談，書(shu) 中更多致思細節，讀者自可閱讀品味。如今學術界評判學者的成績，是大項目與(yu) 大刊物發表論文的量化標準，我則更希望作者在完成規定產(chan) 量以圖生存的前提下，能夠堅持沉潛學海，苦坐板凳，不追時髦，穩健前行，取得更好的成績。

漆永祥

癸卯（2023年）盛夏芒種後一日匆書(shu) 於(yu) 京北紫石齋中

【目錄】

序 / 漆永祥

引言

第一章 日記和信劄等所見江標考據習(xi) 尚的養(yang) 成（1860—1889）

第一節 從(cong) 側(ce) 豔詩詞到《說文》研習(xi)

第二節 金石拓本的搜求與(yu) 研習(xi)

第三節 書(shu) 籍收藏與(yu) 版本目錄學實踐

第四節 舉(ju) 業(ye) 中的考據表現

第五節 時務和西學的習(xi) 得途徑與(yu) 實踐

第二章 日記和信劄等所見江標翰苑活動和職業(ye) 波折（1889—1894）

第一節 考據進階和史學譯述

第二節 赴日本考察與(yu) 外交之夢

第三節 對甲午戰爭(zheng) 的關(guan) 注和進言

第三章 日記和信劄等所見湖南學政任上的改革和刻書(shu) （1894—1897）

第一節 考試改革及其路徑脈絡

第二節 書(shu) 院改革和學會(hui) 、學報的創辦

第三節 江標新政的成效以及日本因素

第四節 叢(cong) 書(shu) 編刻

第五節 與(yu) 湖南主要官紳的交往

第四章 日記和信劄等所見卸任後的維新事跡、擢升及革職（1897—1899）

第一節 卸任後的維新活動和晉升

第二節 革職後的活動和猝然去世

附 述 夫人汪鳴瓊和子女

結語

後記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