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力正統儒家，重整山河待後生

作者：陳緒平

來源：作者授權伟德线上平台發布

時間：西元2023年10月1日

案：原文草於(yu) 2022年3月左右，有感於(yu) 國內(nei) 俄烏(wu) 戰爭(zheng) 、中美關(guan) 係的大紛爭(zheng) ，儒門無所適從(cong) 而作。昨日適逢蔣慶先生七十壽辰，見朋友圈多有賀語，故翻出舊文，稍作修訂重發，以賀之。亦以期儒門後繼有人，花繁枝茂。

今恰逢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儒家群體(ti) 何以無所作為(wei) ，提不出更好的方策？沒有經世能力也。何以沒有經世能力？學脈斷了。所以今天沒有儒家儒學。從(cong) 兩(liang) 漢經學到宋明理學，自有其經世脈絡與(yu) 傳(chuan) 統，而這個(ge) 傳(chuan) 統五四以後俱亡。以至於(yu) 今天我們(men) 很難分辨真正的儒學何在。幸運的是，打斷骨頭還連著筋。比如錢穆先生，就是典型的在承接理學的經世傳(chuan) 統。而大陸的蔣慶顯然是正宗的公羊學統（其本康有為(wei) 的製度化構想另論），台灣有位老先生（毓老師）當年就慧眼識珠，肯定了蔣慶的公羊學正宗。

今天之事，正當斷之以春秋，但可惜公羊學養(yang) 不足。學力不足，隻是無人，不在春秋能不能斷。當今之世，正是一戰國，沒有王道。尤其老米是霸道之首，中美俄三角將是一個(ge) 長期的霸力均衡。此正行王道之時，何以說沒有正義(yi) 理論？那是西學沒有，不是孔子沒有。故舉(ju) 春秋以斷，恰逢其時。斷得對不對，可以切磋。畢竟我們(men) 今天確實學力不足。孔孟之道二千多年了，什麽(me) 事不能斷？！

當務之急，則是重建正統儒學，恢複經世能力。今之儒家哲學，西學也。其以西格中，從(cong) 根本上解構了正統儒家的經世傳(chuan) 統，解構了儒家士大夫精神。此即今天儒門於(yu) 百年未有之大變局而無所作為(wei) 之根由。故重新接續漢唐的“通經致用”，重新接續宋明的“明體(ti) 達用”，回歸正統的經世之學，迫在眉切。由經學開經世，去修齊治平，去通貫天道大義(yi) ，這就是“儒學”的精神，即是“經學”的家法。

正統儒家的複興(xing) ，蔣慶是第一棒。過去三十年，“以中國解釋中國”是儒家複興(xing) 運動裏，最耀眼的流星。蔣先生之學，可粗分為(wei) 二部分：其一是傳(chuan) 承公羊學脈，其二是承康有為(wei) 的應時改製之學。前者守先待後，功莫大焉。後者爭(zheng) 議頗大，接受人的不多。

其症結其實是從(cong) 康有為(wei) 哪裏就埋下的。康有為(wei) 以孔子改製之義(yi) ，去構想了不少應時的製度變革，卻忽視六經一體(ti) 。製度損益之義(yi) 本來在《三禮》，秦漢以後逐步演變出《十通》。在這個(ge) 傳(chuan) 統裏，春秋主斷，三禮主製，相得益彰。而康有為(wei) 脫離了這個(ge) 傳(chuan) 統，所以當時就有評價(jia) 其“貌孔心夷”。蔣慶先生則搞三院製、虛君共和之類，顯然也不甚接地氣。但其學對於(yu) 思考公羊義(yi) 理，作沙盤推演，意義(yi) 較大，值得傳(chuan) 承。

所以，現在需要接力第二棒。第二棒是什麽(me) 呢？應該是兼宗漢宋，全麵接通正統儒家學脈。春秋學在漢宋以來的學脈變化是什麽(me) ，為(wei) 什麽(me) ？這是值得思考的問題。這個(ge) 問題非常重要，如果不搞清這個(ge) 問題，蔣慶之學很快就會(hui) 式微，接不下去。董仲舒還有白虎通都提到了三綱，但何休顯然沒有重視，然而到宋儒那裏則是念念不離三綱？何以故？這才是值得重視的大問題。

這裏其實有二個(ge) 核心問題：一是斷正史，一是斷損益。司馬遷從(cong) 董生，也是公羊大家，其作《史記》開啟了經史會(hui) 通的新進路。其後左氏興(xing) 公羊微，其實皆受史遷“以義(yi) 斷史”的影響。畢竟微言難言，麵對後世曆史愈加複雜的演進，以義(yi) 斷史顯然更為(wei) 有力。故胡氏春秋，與(yu) 公羊微言，路數有顯著的不同。司馬光作通鑒則二種路數兼而綜之。但終歸是以義(yi) 斷為(wei) 主，讀王船山的通鑒論可見其精神氣魄。故今人凡以二十四史為(wei) 專(zhuan) 製背書(shu) 者皆是學脈不正也。

其二是斷損益。其實從(cong) 荀子論性惡開始，就大致意識到三代禮製很難再複。漢承秦製，二千年來多有損益沿革，宋儒雖說是架漏牽補，但也沒有說能照搬三代。三代之製不可為(wei) ，學三代之道而已矣。三代之道的核心，就是三綱正而萬(wan) 目舉(ju) 。而三綱的核心在宗法，漢儒複古改製，是重新奠定了上層的宗法，朱子作家禮，是厚實了下層的宗法。故王國維作殷周製度論，陳寅恪謂三綱六紀是中華文化之魂，皆守住了正統儒家之學脈。

然西學東(dong) 漸，吾人在古今中西之間一度迷失。張之洞曰保國保種保教也無可奈何花落去。靜安先生憤而跳湖，鶴壽先生寄情柳如是。但曆史很詭吊，吾人依舊承秦製而立國，而崛起。隻是三綱依舊未能正。

現代性商業(ye) 獨大，是其得亦是其失。現代化的很多問題，如養(yang) 老問題、人口問題、教育問題，以及生老病死，這些全球性的症候，都說明恢複宗法的重要性。以宗法為(wei) 主導重構、重建民生治理，是時代的使命。門內(nei) 之治在宗法，門外之治在民法典。這種中國特色的現代性，其實也必將是中華文化對全球治理的貢獻。

民主是現代性的產(chan) 物。從(cong) 一個(ge) 大曆史尺度上看，民主的要旨是擺脫教權（西方），或宗法（中國）。吾人過去二千年，治權構建確實是宗法性的，但今天大勢，宗法下沉民間，上層政治以政黨(dang) 政治為(wei) 特征，以蔣慶先生三重合法性實現更化與(yu) 提升，亦是一種可宜的進路。

總之，以宗法的精神為(wei) 主導去會(hui) 通現代性，重建三綱，重構現代治理體(ti) 係，是正統儒家的使命。所以，秉承正統儒家學脈，解決(jue) “無人”的問題，這是急務，當下的急務。這是第二棒，是未來十年二十年接力的重心。

第三棒是複古改製，三五十年後當有董仲舒再世。蔣慶先生所謂的上行路線，自會(hui) 水到渠成，落地開花。

第四棒是再下一個(ge) 五十年乃至百年後，民間的儒學全球化，必有朱子再世，作全球文化宗主。儒學儒家，始終是時代的儒學，時代的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