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辟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新境界 

作者：張道奎（山東(dong) 大學儒學高等研究院博士後）

來源：作者賜稿伟德线上平台發布，原載《山東(dong) 大學報》2023年4月26日第12期

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複興(xing) ，是當代中國尤其是黨(dang) 的十八大以來的重要思想演化趨向。以儒學為(wei) 核心的中國傳(chuan) 統思想體(ti) 係，曾長期規定並維係著古代中國兩(liang) 千餘(yu) 年的政治社會(hui) 秩序；因而推進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在當代中國的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就必須首先恰當解決(jue) 如何實現傳(chuan) 統儒學的當代轉化與(yu) 發展的問題。目前，我國學界已經基本形成了“剔除糟粕，吸收精華”（毛澤東(dong) ）的方法論共識，也正在探索轉化、發展傳(chuan) 統儒學的方向性共識。而在新時代的傳(chuan) 統儒學當代演化的理論進程中，還需要找尋能夠凝聚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之基本共識的實證材料與(yu) 理論坐標係，進而在馬克思主義(yi) 基本原理指導下、在對儒學進行理論重塑的基礎上開辟一個(ge) 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新境界。

一、充分總結傳(chuan) 統儒學近代轉型的經驗教訓

如果我們(men) 承認今天的中國是在曆史中國的延長線上，那麽(me) 也能夠認識到儒學的當代化發展必然也要在總結近代以來傳(chuan) 統儒學現代轉型經驗教訓的基礎上進行。近年來中國大陸學界關(guan) 於(yu) 儒學當代化的重要議題，主要是由哲學家與(yu) 政治學家首先提出並參與(yu) 討論的：這一方麵使得儒學問題的研究逐漸突破了史事脈絡梳理的性質，取得了一批具有相當思想含量與(yu) 理論深度的研究成果；但另一方麵卻又使得儒學的理論性研究輕視了其演化發展的實證材料，儒學的實證性研究失卻了其應有的現實關(guan) 照。這是目前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研究領域內(nei) 亟待突破的認識瓶頸之一。

總結近二百年來傳(chuan) 統儒學現代轉型的經驗教訓，仍需要恰當審視儒學在現代轉型過程中的相關(guan) 實證材料。儒學在中國近代的社會(hui) 轉型中發揮了全局性的重要影響，近年來隨著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複興(xing) ，儒學的這個(ge) 全局性影響力也波及到了當下社會(hui) 。今天中國大地上“你方唱罷我登場”的所謂祭孔讀經、政治儒學、新康有為(wei) 主義(yi) 、賢能政治等主張，皆能夠在民國時期覓得二三蹤跡。而中國近代的實踐已經證明，儒學“在舊時風景中幻想未來藍圖”（葛兆光）的上述一係列主張在當代中國已經行不通了。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wei) 也。”（《論語·子張》）故今日實在沒有必要把近代中國已經證明無效的諸多嚐試，再次改頭換麵一一實驗一番，那除了耗費學者精力、國家財力、國民耐心外，幾無益處。更進一步講，如果認不清儒學在中國現代轉型中已經逐步跌進曆史的塵埃裏這個(ge) 基本事實，就不能深刻理解儒學當代化必須實現其“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這個(ge) 基本判斷的深刻用意，那麽(me) 關(guan) 於(yu) 儒學當代化的一些主張就會(hui) 呈現出“非常異義(yi) 可怪”的麵貌。

從(cong) 社會(hui) 轉型與(yu) 國家意識形態轉型視角來看，近代尤其是民國時期作為(wei) 國家意識形態的儒學基本上是處於(yu) 崩潰、退場與(yu) 重塑階段，處於(yu) 不斷地跌到曆史塵埃裏的進程中。近代中國傳(chuan) 統士大夫、現代新儒家等群體(ti) 當然在不斷地試圖扭轉這個(ge) 趨勢，同時民國時期的兩(liang) 屆中央政府——即中華民國北京政府和南京國民政府也在嚐試改造與(yu) 運用儒學，但皆未能扭轉儒學的命運。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認為(wei) ，由民國時期兩(liang) 屆中央政府主導的兩(liang) 次中國現代轉型嚐試的失敗，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其意識形態重建失敗、儒學重塑路徑失誤的影響。因而，從(cong) 曆史學角度回顧民國時期的儒學演變問題，更多的是總結儒學意識形態在這一轉型期的失敗教訓乃至實踐陷阱的問題。而作為(wei) 國家意識形態的儒學在民國時期演變及其與(yu) 自由主義(yi) 關(guan) 係演變的相關(guan) 實證材料，將能夠作為(wei) 各方討論儒學當代化問題所共有的認識基礎。

二、以馬克思主義(yi) 中國化最新成果為(wei) 理論指導

總結傳(chuan) 統儒學近代轉型的經驗教訓，是為(wei) 了凝聚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共識。而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方向性共識的取得，一方麵需要充分正視總結儒學在近代中國的實踐經驗，另一方麵還需要一個(ge) 能夠恰當評估傳(chuan) 統儒學近代轉型經驗的理論坐標係。以儒學作為(wei) 一種哲學、文化、宗教等等的討論，在學術研究方麵固然深化了對儒學的認識，但是卻回避了儒學在古代中國曾經全麵安排人間秩序的意識形態屬性。而回避儒學作為(wei) 國家意識形態的基本屬性，許多關(guan) 鍵問題將無法得到完整呈現，近二百年來傳(chuan) 統儒學現代轉型經驗的曆史鏡鑒的價(jia) 值也將隨之大打折扣。這是目前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研究領域內(nei) 亟待突破的理論瓶頸之一。

意識形態概念是馬克思主義(yi) 理論體(ti) 係中同時關(guan) 聯著理論世界與(yu) 現實世界的重要概念，也是我們(men) 認識近代中國社會(hui) 轉型與(yu) 儒學演化現象強有力的理論工具。“意識形態”是一個(ge) 基於(yu) 認識論而產(chan) 生的概念，而馬克思主義(yi) 則賦予其改造世界的語義(yi) 指向。從(cong) 人類曆史進程來看，與(yu) 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概念的改造世界語義(yi) 指向相類似的“大道”“王官學”“上帝之城”“無形之手”“無產(chan) 階級世界觀”等類似提法都有一個(ge) 共同指向，即人類社會(hui) 的運行存在著一定的規則與(yu) 秩序。所以意識形態等類似概念的改造世界語義(yi) 指向的本質，就是試圖對人類社會(hui) 某一領域的運行作出安排。

那麽(me) ，重新明確儒學的意識形態屬性，在當下又有哪些理論優(you) 勢呢？其一，或可化解政治儒學與(yu) 心性儒學之爭(zheng) 。政治儒學與(yu) 心性儒學皆是儒學意識形態的一部分；二者將能夠在國家意識形態這個(ge) 理論工具的指引下，在不同領域發揮作用，因而不可偏廢。其二，或能回應儒學是否為(wei) 宗教的問題。作為(wei) 國家意識形態的儒學已經試圖對人間秩序作出全麵安排，這其中必然在一定程度上涉及宗教領域的相關(guan) 問題。其三，或可正麵回應儒學在當代中國的價(jia) 值正義(yi) 性問題。在實踐的層麵上，推動“馬克思主義(yi) 與(yu) 儒學相融合”的探索與(yu) 實踐在當代中國走向深入，必須同時解決(jue) 儒學的意識形態屬性問題及其當代價(jia) 值問題。

探索儒學在近代中國社會(hui) 轉型中的正反兩(liang) 方麵的經驗，必須以中國化的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理論最新成果為(wei) 指導。而重新評估儒學的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的理論的坐標係，不是宗教、哲學、文化保守主義(yi) 的研究視角所能代替的。這個(ge) 意識形態理論的回歸及其對儒學的重新安置乃至理論重塑將避無可避，是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進程上必須麵對的重大理論課題。

三、探明新時代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方向與(yu) 路徑

在當代中國對儒學進行理論重塑，必須首先明確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必要性。雖然中外國家之間、古今中國之間存在著巨大差異，但是毫無疑問都存在著一個(ge) 共同的問題——人類社會(hui) 的治理問題。人類社會(hui) 的健康運行需要一定的秩序，隻要人類社會(hui) 存在，活著的人們(men) 就必須對這個(ge) 問題進行永無休止的探索和實踐。在人類社會(hui) 的治理問題上，作為(wei) 中國古代國家意識形態的儒學在曆史實踐中積累了大量實踐經驗和理論結晶，這是今天治國理政中可資借鑒的寶貴思想資源和思維材料。

那麽(me) ，如何探索新時代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方向與(yu) 路徑？這或許可以考慮從(cong) 以下三個(ge) 方麵來進一步凝聚共識：

其一，借助馬克思主義(yi) 中的意識形態這一理論工具，我們(men) 才能看清儒學已經跌進曆史的塵埃裏這一基本狀態，才能真正避免理論界的一些不必要的爭(zheng) 論和實踐領域的一些不可回頭的陷阱。隻有在馬克思主義(yi) 中國化的意識形態理論關(guan) 照下，以清醒的時代意識樹立破立並舉(ju) 的思考格局，才能夠探索出一條真正適宜的儒學當代化的新方向。

其二，目前儒學這一重生之物的現實形態及其實踐指向還並不明朗，目前隻宜處於(yu) 理論重塑的階段。以儒學為(wei) 代表的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是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hui) 科學的三方思想資源之一，這是對儒學當下發展階段的精準定位。隻有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理論建構的基本方向正確，精耕細作的儒學研究、大刀闊斧的儒學實踐才有意義(yi) 。

其三，構建推動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中國哲學社會(hui) 科學融合發展的思想交流平台。這一舉(ju) 措是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理論中國化的理論進程、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理論進程得以落實的真正抓手。在中國特色哲學社會(hui) 科學三大體(ti) 係建設、新文科的學科融合及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當下階段中，構建一個(ge) 有利於(yu) 理論重塑與(yu) 思想碰撞的交流平台是當務之急。而上述探索必須觸摸時代脈搏才有廣闊的發展前景，因而思想平台的建設也必須依托於(yu) 高校等科研院所，依托於(yu) （區域性）政治文化中心。

當下我國正處在百年來最理想的曆史機遇期，欲抓住這個(ge) 曆史機遇期而奠定中華民族複興(xing) 的思想根基，就必須首先擺脫儒學內(nei) 部各主張“你方唱罷我登場”的無益實驗、跳出儒學在近代中國的一係列實踐陷阱。因而對儒學進行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的當務之急，應該還是能夠在總結近代以來儒學轉型的實踐經驗基礎上、在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理論坐標係中取得一些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方向性共識。

以馬克思主義(yi) 的國家意識形態理論作為(wei) 觀察近百年來儒學演化基本局勢的理論工具，不僅(jin) 有利於(yu) 認清當下儒學所麵臨(lin) 的“在塵埃裏開出花來”的思想境態，更為(wei) 傳(chuan) 統儒學的當代化及其理論重塑提供了必不可少的理論坐標係和理論工具。把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納入到馬克思主義(yi) 中國化的理論演進軌道中，開辟出一個(ge) 傳(chuan) 統儒學當代化的新境界，才能夠為(wei) 中華民族的偉(wei) 大複興(xing) 奠定深厚且牢固的思想基礎。當下中國這個(ge) 能夠從(cong) 容思考、從(cong) 容探索的曆史機遇期是極其寶貴的，我們(men) 也有必要對此具備清晰的時代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