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飛 著《禮以義(yi) 起—— 傳(chuan) 統禮學的義(yi) 理探詢》出版暨前言

《禮以義(yi) 起——傳(chuan) 統禮學的義(yi) 理探詢》

吳 飛  著

“古典與(yu) 文明”叢(cong) 書(shu)

精裝，644頁，88元

ISBN：978-7-108-07572-7

生活·讀書(shu) ·新知三聯書(shu) 店，2023年7月

內(nei) 容簡介

禮，是中國文化的核心思想。如何在現代文明的基盤上，承續“禮”的精神，找到“禮”的現代言說方式？作者從(cong) “西學”轉向“中學”，十餘(yu) 年來致力於(yu) 禮學研究，本書(shu) 正是他對上述問題思考的成果——以跨學科和中西文明的比較視野，對禮學中的重要論爭(zheng) 、經典文獻、服製流變等，予以重新梳理與(yu) 詮釋。在為(wei) 傳(chuan) 統禮學研究開拓新路的同時，也在文字、文獻、服製、器物的流變中探詢著中華禮樂(le) 文明的真精神。

“禮以義(yi) 起”，是古人對禮學與(yu) 禮製的精要概括，而作為(wei) 本書(shu) 的書(shu) 名，則包括了三個(ge) 方麵的含義(yi) ：作為(wei) 曆史製度的禮與(yu) 經學義(yi) 理之間的關(guan) 係、漢學與(yu) 宋學之間的異同與(yu) 兼采、現代學術中經義(yi) 新詮的方式及其意義(yi) 。三條線索相互交錯，雖千條緒，皆可歸結於(yu) 性命之義(yi) 。

——吳飛

作者簡介

吳飛，1973年生於(yu) 河北肅寧，2005年獲哈佛大學人類學博士學位，現為(wei) 北京大學哲學係教授，北京大學禮學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領域包括基督教哲學、人類學、中西文化比較研究、禮學等。著有《自殺作為(wei) 中國問題》（2007）、《浮生取義(yi) ：對華北某縣自殺現象的文化解讀》（2009）、《心靈秩序與(yu) 世界曆史：奧古斯丁對西方古典文明的終結》（2013）、《人倫(lun) 的“解體(ti) ”：形質論傳(chuan) 統中的家國焦慮》（2017）、《生命的深度：<三體(ti) >的哲學解讀》（2019）等，點校有《喪(sang) 服鄭氏學》（2017）。

目錄

前 言

第一部分 經學與(yu) 中國文明理想

從(cong) 古史重建到經義(yi) 新詮 

今人如何讀鄭學？ 

大同抑或人倫(lun) ？——現代中國文明理想的探索 

《禮運》首章再考辨

聖人無父——《詩經》感生四篇的詮釋之爭(zheng)

第二部分 “差序格局”與(yu) “親(qin) 親(qin) 尊尊”

從(cong) 喪(sang) 服製度看“差序格局”——對一個(ge) 經典概念的再反思 

喪(sang) 服圖考論 

三年喪(sang) 起源考論

人道至文——《三年問》釋義(yi)  

《禮記·三年問》與(yu) 《荀子·禮論》關(guan) 係再討論

第三部分 再議經典禮學問題

王昌前母服議

若子與(yu) 降等——論為(wei) 人後喪(sang) 服的兩(liang) 個(ge) 方麵

論“婦人不杖”  

說辟領

第四部分 禮學中的“漢宋兼采”

祭及高祖——宋代理學家論大夫士廟數 

精義(yi) 之學——程瑤田之義(yi) 理學、宗法學與(yu) 喪(sang) 服學  

禮學即理學——定海黃氏父子的思想脈絡

風雨難摧伏氏壁，弦歌終剩竇公音——張聞遠先生學述

參考文獻

《禮以義(yi) 起：傳(chuan) 統禮學的義(yi) 理探詢》

前言    

文丨吳飛

本書(shu) 中收錄的，是我十餘(yu) 年來一些禮學研究的習(xi) 作。我對禮學的關(guan) 注，是從(cong) 2007年開始的，經過數年對喪(sang) 服製度的研讀，首先寫(xie) 了《從(cong) 喪(sang) 服製度看“差序格局”》一文，刊於(yu) 《開放時代》(2011年第1期)，是從(cong) 社會(hui) 理論角度解讀喪(sang) 服禮製的開端，但隻是一些初級的想法，很多問題尚無法深入，又找不到門徑。2011年，我發現了張聞遠先生的《喪(sang) 服鄭氏學》，頓時有撥雲(yun) 霧見青天之感。其後一邊考究張先生生平與(yu) 學問，一邊跟隨他追溯古代禮學，尤其是喪(sang) 服學的淵源，漸漸形成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十多年下來，嚐試寫(xie) 了不少文章，從(cong) 中挑選出十八篇還有些價(jia) 值的，輯為(wei) 此書(shu) 。

清末民初學者張錫恭（號聞遠）的手跡

2011年春季，為(wei) 了能對禮學問題有一個(ge) 直觀感受，我根據《喪(sang) 服鄭氏學》中的線索，全麵梳理了《通典》中關(guan) 於(yu) 王昌前母服的爭(zheng) 論，寫(xie) 成《王昌前母服議》一文，在我召集的“婚與(yu) 喪(sang) ”禮學研討會(hui) 上宣讀，後收入會(hui) 議論文集《婚與(yu) 喪(sang) 》(宗教文化出版社，2012年版)。此文雖為(wei) 嚐試之作，但其故事性和複雜性，為(wei) 我進入禮學問題打開了一個(ge) 非常好的入口。而每隔一二年組織朋友們(men) 召開或大或小的禮學會(hui) 議，亦由此開端，後來於(yu) 2014年正式成立北京大學禮學研究中心，希望能對推動禮學研究有所貢獻。

（唐）杜佑撰《通典》

 清乾隆十二年（1747年）武英殿校刊本

2012年，我又因初步點校《喪(sang) 服鄭氏學》第一卷而遇到“婦人不杖”的爭(zheng) 論，複又由此爭(zheng) 論入手，全麵梳理辨析喪(sang) 禮用杖之禮意，而成《論“婦人不杖”》一文，提交彭林先生召集的禮學研討會(hui) ，那是清華大學禮學研究中心的第一次會(hui) 議，也是我嚐試研究《喪(sang) 服經傳(chuan) 》的開端。蒙彭林先生不棄，此文後收入其主編的《禮樂(le) 中國》（上海書(shu) 店出版社，2013年版）。

對於(yu) 禮學這樣一門相當複雜瑣碎的專(zhuan) 門之學，我的研究方式是從(cong) 學術爭(zheng) 論入手。在浩如煙海的禮學著作中，學術爭(zheng) 論就是一把鑰匙，可為(wei) 我們(men) 這些極度缺乏經學訓練的後輩找到治學門徑。我與(yu) 學生們(men) 長期關(guan) 注的一個(ge) 大的爭(zheng) 議，就是明代大禮議。《若子與(yu) 降等》和《祭及高祖》二文皆由大禮議而作，前者涉及濮議與(yu) 大禮議爭(zheng) 論的核心問題為(wei) 人後之禮，刊於(yu) 《能仁學報》第15期；後者則關(guan) 乎大禮議與(yu) 宋明之後祭禮改革的關(guan) 係，刊於(yu) 《中國哲學史》（2012年第4期）。

我與(yu) 周飛舟兄帶學生讀《喪(sang) 服》的時候，恰也是喬(qiao) 秀岩、葉純芳二先生在北大帶學生做禮學研究的時候，當時他們(men) 剛剛發現楊複重修的《儀(yi) 禮經傳(chuan) 通解》之《祭禮》部分。頗受益於(yu) 他們(men) 對朱子禮學的研究，《祭及高祖》也是這一交往的成果。小文《說辟領》亦是辨析朱子禮學的一個(ge) 副產(chan) 品，刊於(yu) 《中國經學》（第13輯）。

通過對《喪(sang) 服》的深入研讀，我對禮學的一些基本問題有了體(ti) 會(hui) ，但也深感這種過於(yu) 專(zhuan) 門的學問，進去是有可能出不來的。如果完全深入到對喪(sang) 服瑣碎問題的辨析，在當今學術界，很容易變成自說自話，而無法與(yu) 他人對話。進入禮學，本是為(wei) 了更好地理解中國文明，豈能越做越窄？因而，一方麵需要熟悉禮學的細節，另一方麵不可忘記研讀禮學的初衷，即從(cong) 更宏觀的角度理解禮學的意義(yi) 。於(yu) 是，由喪(sang) 服學出發，我注意從(cong) 幾個(ge) 方麵拓展自己的思考：第一，我試圖從(cong) 更全麵的視角看經學體(ti) 係中的禮學問題，因而除了三《禮》本身，必須旁及他經；第二，我試圖從(cong) 蔚為(wei) 大觀的清代學術做一個(ge) 更總體(ti) 的思想性理解；第三，不斷回到最初研究禮學時所關(guan) 注的社會(hui) 理論問題。其後的許多思考，大多與(yu) 這三個(ge) 方麵有關(guan) 。《聖人無父》一文（刊於(yu) 《經學研究》，2013年秋季號），即是因社會(hui) 理論的興(xing) 趣而審視現代中國學術中從(cong) 母係社會(hui) 角度解讀上古神話，並結合詩經學與(yu) 禮學的一篇成果。

《張聞遠先生學述》一文，是經虞萬(wan) 裏老師鼓勵，梳理聞遠先生生平學術的一篇文章，刊於(yu) 《經學文獻研究集刊》第12輯，而由先生上溯，試圖窺見清人禮學之思想麵貌，便有研究黃氏父子（刊於(yu) 《南菁書(shu) 院與(yu) 近世學術》，生活·讀書(shu) ·新知三聯書(shu) 店，2019年版）與(yu) 程瑤田（刊於(yu) 《徽學》第15輯）的兩(liang) 篇文章。我一直以為(wei) ，清人學術絕非僅(jin) 為(wei) 考據餖飣之學，其表麵的樸學背後，應有相當大的理論關(guan) 懷。戴震、淩廷堪、段玉裁、阮元、焦循等概莫能外，而程瑤田是一個(ge) 比較方便的入手點，他的《通藝錄》中諸多考據著作名重一時，而其宗法、喪(sang) 服二書(shu) 之理論關(guan) 懷，乃在於(yu) 《論學小記》與(yu) 《論學外篇》中對心性之學的重審，故由程氏之學，頗可窺見乾嘉義(yi) 理學之一斑。晚清黃氏父子，也有同樣特點，無論在心性之學還是禮學上均有相當深入的研究，且兩(liang) 個(ge) 方麵都有密切的內(nei) 在關(guan) 聯，其思想總體(ti) 究竟為(wei) 何，應做一總體(ti) 討論。相較而言，張聞遠先生為(wei) 清代禮學之殿軍(jun) ，其喪(sang) 服學足稱經典，而其論性理學之文字卻頗寥寥，然而讀其《日記》，卻知先生家學出自桐城派，終生服膺程朱，每日以四書(shu) 為(wei) 日課。故張先生亦為(wei) 晚清漢宋兼采之成果。

《南菁書(shu) 院與(yu) 近世學術》，吳飛著 

生活·讀書(shu) ·新知三聯書(shu) 店，2019年

對張聞遠先生喪(sang) 服學的反複研讀，使我逐漸明了其學說的核心為(wei) 《正尊降服篇》，對此篇之詳細解讀具於(yu) 《點校重刊〈喪(sang) 服鄭氏學〉序》（《喪(sang) 服鄭氏學》書(shu) 前，上海書(shu) 店出版社，2017年版），而其主要理論內(nei) 容，亦納入本書(shu) 《張聞遠先生學述》一文。《人道至文》（刊於(yu) 《史林》2016年第3期）、《〈禮記·三年問〉與(yu) 〈荀子·禮論〉關(guan) 係再討論》（刊於(yu) 《中國典籍與(yu) 文化論叢(cong) 》，第20輯）的基本問題都來自對《正尊降服篇》的解讀。《喪(sang) 服圖考論》（以《五服圖與(yu) 古代中國的親(qin) 屬製度》之題刊於(yu) 《中國社會(hui) 科學》2014年第12期），是在讀了幾年喪(sang) 服之後，對“差序格局”問題更進一步的思考。

《三年喪(sang) 起源考論》（刊於(yu) 《文史》2020年第3期）是對喪(sang) 服理論中最重要的三年喪(sang) 問題的曆史考證。此文之作呈現出我思考禮學問題的另一個(ge) 麵向，即我們(men) 不可能假裝自己是古人，完全無視現代社會(hui) 科學的角度，而接受古人的一些學術信仰。清人尊鄭，實與(yu) 鄭君有重大不同，今人仍可尊孔尊鄭、重解經義(yi) ，但必須建立在現代學術的基礎上。一方麵，我們(men) 需要客觀地看到，經學問題的產(chan) 生有其曆史背景；另一方麵，曆史性這一點並不能否認其思想意義(yi) 。此篇論文曾與(yu) 陳鴻森先生反複討論，非常感謝陳先生的幫助。

《〈禮運〉首章再考辨》（刊於(yu) 《傳(chuan) 統中國研究集刊》，第19輯）之用意與(yu) 《三年喪(sang) 起源考論》相反相成，是對康有為(wei) 以來對大同小康之解讀的全麵批判與(yu) 重審，意在回歸《禮運》之本義(yi) ，並由此看禮學思想之下的曆史演進。為(wei) 唐文明《彝倫(lun) 攸斁》（中國社會(hui) 科學出版社，2019年版）一書(shu) 寫(xie) 的序《大同抑或人倫(lun) 》，則與(yu) 之相呼應，是對康有為(wei) 問題更直接的討論。

為(wei) 孫慶偉(wei) 《追跡三代》和《鼏宅禹跡》所寫(xie) 的書(shu) 評《從(cong) 古史重建到經義(yi) 新詮》（刊於(yu) 《中國文化》，2018年秋季號）有平衡這兩(liang) 方麵的考慮。古史辨破除了古人的許多神話，考古學卻證明古史辨的很多懷疑是不必要的。考古學可以證明三代確為(wei) 中華文明的起源，不過它無法證明堯舜禹是聖人。既是經義(yi) 新詮，就不可能像古人那樣尊信六經。此篇書(shu) 評確立了我對待經學的一個(ge) 基本態度：六經之所以重要，是因為(wei) 它們(men) 是三代文明精神的記錄與(yu) 提升，而三代文明，在許多重要方麵確立了中華文明的思維方式。新時代的經學，並非將六經中的每一部、每一句都當作顛撲不破的信條，而是通過解讀六經義(yi) 理，詮釋出中華文明的基本精神。這一思路，與(yu) 現代西方學者對待《聖經》的態度，亦頗類似。經學傳(chuan) 統中的兩(liang) 個(ge) 高峰，鄭學與(yu) 朱學，便曾是經義(yi) 思想之基本精神的兩(liang) 個(ge) 詮釋體(ti) 係。為(wei) 華喆《禮是鄭學》所寫(xie) 的書(shu) 評《今人如何讀鄭學？》（刊於(yu) 《讀書(shu) 》2019年第5期）則是借助了喬(qiao) 秀岩、華喆一係對鄭學的精彩解讀，來看鄭學的經義(yi) 體(ti) 係。

以上略述了書(shu) 中所收諸文的撰作緣起、思考所在，以及原刊之處。這些文章收入本書(shu) ，並未按照寫(xie) 作時間次序，而是根據所寫(xie) 內(nei) 容，分成四部分，重新排序。最先的五篇（《從(cong) 古史重建到經義(yi) 新詮》《今人如何讀鄭學？》《大同抑或人倫(lun) ？》《〈禮運〉首章再考辨》《聖人無父》）意在重審現代學術的相關(guan) 問題，嚐試解讀經學研究的現代意義(yi) 。隨後五篇（《從(cong) 喪(sang) 服製度看“差序格局”》《喪(sang) 服圖考論》《三年喪(sang) 起源考論》《人道至文》《〈禮記·三年問〉與(yu) 〈荀子·禮論〉關(guan) 係再討論》）是圍繞喪(sang) 服之核心理論問題的討論，雖然角度不同，但對“差序格局”與(yu) 尊尊親(qin) 親(qin) 關(guan) 係的思考貫穿了所有五篇文章。再後麵的四篇（《王昌前母服議》《若子與(yu) 降等》《論“婦人不杖”》《說辟領》）則是對喪(sang) 服學具體(ti) 問題的討論，是親(qin) 親(qin) 尊尊原則在喪(sang) 服製度細部的落實方式。最後四篇（《祭及高祖》《精義(yi) 之學》《禮學即理學》《張聞遠先生學述》）則集中於(yu) 由宋至清的禮學思想史，包含了對漢宋學術關(guan) 係的思考。

“禮以義(yi) 起”，是古人對禮學與(yu) 禮製的精要概括，而作為(wei) 本書(shu) 的書(shu) 名，則包括了三個(ge) 方麵的含義(yi) ：作為(wei) 曆史製度的禮與(yu) 經學義(yi) 理之間的關(guan) 係、漢學與(yu) 宋學之間的異同與(yu) 兼采、現代學術中經義(yi) 新詮的方式及其意義(yi) 。三條線索相互交錯，雖千條萬(wan) 緒，皆可歸結於(yu) 性命之義(yi) 。

本書(shu) 的寫(xie) 作，要感謝孔子研究院和凱風基金會(hui) 的支持，感謝三聯書(shu) 店鍾韻女史和苑琛先生的辛苦工作，感謝諸多老師、朋友、學生，特別感謝黃秋怡對書(shu) 稿的全麵校對。最後，感謝我的家人，特別是內(nei) 子盧奕的全力支持，使艱難的學問之路，終有現實生活中的落腳之處。

吳飛

乙醜(chou) 歲末於(yu) 仰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