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漢學家郝大維：致力於(yu) 全球當代儒學“第三期發展”

作者：王豔峰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三年歲次癸卯四月廿九日乙巳

          耶穌2023年6月16日

美國漢學家郝大維（David L.Hall）的學術專(zhuan) 長是文化哲學和美學，長期在得克薩斯大學哲學係任教。他與(yu) 安樂(le) 哲共同對中國古典儒學進行了建構性詮釋，在中西方比較哲學領域作出了突出貢獻。郝大維和安樂(le) 哲在運用中國傳(chuan) 統哲學文化資源進行學術研究的過程中，有著高度的學術默契和長期合作，共同撰寫(xie) 《通過孔子而思》《由漢而思：中西文化中的自我、真理和超越性》《先賢的民主：杜威、孔子與(yu) 中國民主之希望》等著作。他們(men) 提出的中西文化觀及中西文化比較的研究方法，為(wei) 全球視域下當代儒學的重構產(chan) 生了廣泛而深遠的影響。兩(liang) 位哲學家長達數十年的學術友誼和共同著作，更成為(wei) 中西方文明交流互鑒的典範。

郝大維是現當代新儒學的代表性人物，在“儒學三期說”的形成發展中發揮了極為(wei) 重要的作用。該理論認為(wei) ，中國儒學以海量包容的學術氣質，在與(yu) 其他文明交流互鑒、觀點碰撞的過程中，使自身的學術內(nei) 涵得到了拓展與(yu) 完善。第一期的拓展是從(cong) 春秋到漢代起步，儒學從(cong) 魯國的地方性知識拓展成了整個(ge) 民族的集體(ti) 意識。第二期的拓展是從(cong) 11世紀到17世紀逐漸成熟，儒學從(cong) 中華民族的集體(ti) 意識拓展為(wei) 整個(ge) 東(dong) 亞(ya) 地區的核心文化心理與(yu) 亞(ya) 洲共同價(jia) 值。第三期的拓展是從(cong) 18世紀至今，儒學麵臨(lin) 從(cong) 東(dong) 亞(ya) 核心文化心理延展到全球共同價(jia) 值體(ti) 係可選項的主要課題，可能成為(wei) 西方世界樂(le) 於(yu) 選擇和接受的文化理念。在此背景下，“當代新儒學”的發展就具有了全球視野，不同民族、地域、文化背景的學者共同參與(yu) 儒學重建，並形成各種理論形態和學派。因此，郝大維與(yu) 安樂(le) 哲基於(yu) 對儒學的價(jia) 值認同，倡導文明對話、文明互鑒，積極開展中西方比較哲學研究，為(wei) 在全球視域下當代儒學的重新建構作出了突出成就，二人的研究成果也成為(wei) 當代第三期儒學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

（一）

郝大維作為(wei) 耶魯大學與(yu) 芝加哥大學共同培養(yang) 出來的哲學家，其學術觀點受到所處時代哲學文化思潮的影響，尤其深受20世紀以懷特海為(wei) 代表的過程哲學、以杜威為(wei) 代表的美國實用主義(yi) 哲學、以羅蒂為(wei) 代表的美國新實用主義(yi) 哲學，以及各種現代主義(yi) 和後現代主義(yi) 哲學的影響。

“以相反相成、互相影響的方法解釋世界”，這是懷特海哲學的一個(ge) 鮮明特點。在懷特海哲學中，郝大維發現了這種與(yu) 中國東(dong) 方智慧極為(wei) 接近的思維模式，探尋到西方哲學與(yu) 中國哲學的契合點，並開始進行過程性、關(guan) 聯性、審美性及具體(ti) 經驗等的研究。其博士論文《經驗的文明：一種懷特海式的文化理論》作為(wei) 研究懷特海文化哲學的專(zhuan) 著，對西方哲學自柏拉圖以來對普遍性追求的幻想進行了拒斥，並致力於(yu) 建構更加完善與(yu) 成熟的當代文化哲學，這也為(wei) 之後他與(yu) 安樂(le) 哲的合作奠定了基礎。《不定的鳳凰：朝向後文化感悟方式的探索》和《愛欲與(yu) 反諷：哲學無政府主義(yi) 緒論》這兩(liang) 部著作可以看作是郝大維積極參與(yu) 其所處時代哲學潮流的學術見證。他認為(wei) 至高的統一的秩序、普遍適應的原則是不存在的，多元性才是世界的實際樣態，這與(yu) 安樂(le) 哲不謀而合。

安樂(le) 哲把二人合作的緣起歸功於(yu) 艾略特·道伊奇，也正是在艾略特·道伊奇主編的《東(dong) 西方哲學》上，安樂(le) 哲讀到郝大維發表的第一批進行東(dong) 西方比較研究的論文，發現其核心論題與(yu) 自己研究的問題極為(wei) 契合，便開始與(yu) 郝大維進行學術上的探討，從(cong) 此開啟了一段默契的合作之旅。

（二）

郝大維、安樂(le) 哲在研究過程中發現，自明代以來，西方傳(chuan) 教士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西方人大多是從(cong) 傳(chuan) 教士翻譯的中國古代典籍以及他們(men) 寄回歐洲的書(shu) 簡中去認識中國。而傳(chuan) 教士有意無意地對中國古代文化典籍的誤讀，造成了西方社會(hui) 對東(dong) 方文化的誤解。比如，傳(chuan) 教士將中國古代典籍中的“天”譯作“Heaven”，這便使西方人誤認為(wei) 中國人也相信有天堂存在。將中國古代典籍中的“命”譯作“Destiny”，無意中把古希臘悲劇中的“命運”觀念賦予了漢字“命”的涵義(yi) 。諸如此類，都導致西方讀者對中國文化產(chan) 生誤解。

郝大維、安樂(le) 哲認為(wei) ，現當代西方的一些學者，在延續傳(chuan) 教士的偏見和誤讀方麵都負有責任。比如，有的學者在其人類思維的研究中提供了一種錯誤的研究方式，無視具體(ti) 文化環境中人類思維模式的差異性，假定存在一種共同的深層文化心理結構，而照此方式研究中國文化必將得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結論。有的學者則帶有一種先驗主義(yi) 一元論的傾(qing) 向，預先假定東(dong) 西方有著共同的人類經驗世界，對二者的差異性認識不足。

而一些致力於(yu) 中西方文化差異研究的學者也給了郝大維與(yu) 安樂(le) 哲諸多啟發。比如法國漢學家謝和耐和英國漢學家葛瑞漢。謝和耐認為(wei) ，中國人有一種與(yu) 西方人不同的世界觀和思維方式，這與(yu) 中國人的倫(lun) 理、宗教態度、社會(hui) 和政治秩序有關(guan) 。葛瑞漢的代表作《論道者》中對於(yu) 中國關(guan) 聯性思維方式的論述也使郝大維、安樂(le) 哲受益頗多。

（三）

郝大維、安樂(le) 哲提出三種比較研究的方法：先驗主義(yi) 的一元論、先驗主義(yi) 的多元論和解釋的多元論。他們(men) 是第三種比較方法的支持者，認為(wei) 比較哲學的目標是跨文化溝通，中西哲學的比較為(wei) 二者提供了自我理解與(yu) 相互理解的機會(hui) ，致力於(yu) 尋找西方文化資源中與(yu) 中國古典文化產(chan) 生共鳴的新要素。

他們(men) 從(cong) 實用主義(yi) 和曆史主義(yi) 出發，重視中西方文化的差異性，並自覺采用敘述的方法而非理論建構的方法去描述這種差異。

他們(men) 站立在反對文化中心主義(yi) 、文化簡化主義(yi) 的立場，批判了中國哲學經典的西方式解讀，主張重建一套不受“歐洲中心主義(yi) ”預設影響的、真正貼近中國人真實感受的中國哲學話語係統，還中國哲學以本來麵目。此外，在為(wei) 中國哲學正名的同時，為(wei) 西方探尋解決(jue) 其哲學危機和社會(hui) 危機的藥方。他們(men) 否認有任何要達到的終極真理，不再專(zhuan) 注於(yu) 尋找所謂共同規律，這也使得他們(men) 同時自覺地選用“橢圓語境”，即同時運用中西兩(liang) 個(ge) 焦點來進行對比研究而不是采用單一的敘述視角。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