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漢學家南樂(le) 山：“一位優(you) 秀的儒學家”

作者：徐亞(ya) 州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三年歲次癸卯三月廿三日庚午

          耶穌2023年5月12日

南樂(le) 山（Robert Cummings Neville）是美國波士頓大學哲學、神學和宗教學教授，1963年獲耶魯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波士頓大學神學院榮休院長，曾任美國形而上學學會(hui) 主席、國際中國哲學學會(hui) 會(hui) 長以及波士頓神學院聯會(hui) 理事會(hui) 主席等職。南樂(le) 山學術研究領域較為(wei) 廣泛，涵蓋哲學、神學、宗教、倫(lun) 理等多個(ge) 領域和交叉學科，特別是在中西思想的文明互鑒方麵有著很深的造詣，具有重要國際影響力。中國學者杜維明稱他為(wei) “一位優(you) 秀的儒學家”，柏拉圖思想研究者斯坦利·羅森稱他為(wei) “一位優(you) 秀的柏拉圖哲學家”。南樂(le) 山的代表作有《波士頓儒學：晚期現代世界可移植的傳(chuan) 統》《在上帝麵具的背後——儒道與(yu) 基督教》《禮儀(yi) 與(yu) 尊重：在比較語境中延伸中國哲學》等等。

“波士頓儒家學派”

南樂(le) 山與(yu) 杜維明、白詩朗在儒家思想的研究方麵有著長期的探索，共同開創了“波士頓儒家學派”，致力於(yu) 儒家思想的當代研究和傳(chuan) 播。

“波士頓儒家”一詞最早由南樂(le) 山教授提出，並在1991年的“儒家與(yu) 基督教對話會(hui) 議”中首次公開使用，此後，在1994年美國人文與(yu) 科學院雜誌《代達羅斯》的會(hui) 議中再次使用。僅(jin) 僅(jin) 從(cong) 字麵意思上來看，“波士頓”與(yu) “儒家”似乎是兩(liang) 個(ge) 毫不相幹的詞匯。然而，從(cong) 跨文化與(yu) 文明互鑒的角度來看，二者的聯結則有著極其重要的開創意義(yi) 和學術意蘊。南樂(le) 山認為(wei) ，作為(wei) 一種哲學傳(chuan) 統的儒家思想可以很好地將其從(cong) 東(dong) 亞(ya) 文化中移植並推廣到西方現代文化中去。南樂(le) 山的代表作《波士頓儒學：晚期現代世界可移植的傳(chuan) 統》出版，標誌著“波士頓儒家學派”的正式確立。此後，杜維明和白詩朗以“波士頓儒家”為(wei) 題，舉(ju) 辦了一係列的學術會(hui) 議並發表了諸多相關(guan) 成果，“波士頓儒家學派”立足於(yu) 以文明互鑒超越文明衝(chong) 突，在儒家思想的研究與(yu) 推廣方麵發揮了重要作用，在客觀上推動了儒家思想的創造性轉化與(yu) 創新性發展，在國際儒學界的影響範圍與(yu) 強度也越來越大。

成為(wei) “全球化的哲學”

“波士頓儒家學派”不僅(jin) 是儒家思想在當代語境下的創新運用，同時對於(yu) 世界文明的交流發展也有著重要的推動意義(yi) 。南樂(le) 山認為(wei) ，不僅(jin) 要注重儒家思想在東(dong) 亞(ya) 文化中的意蘊闡發，更應推動儒家思想在世界範圍內(nei) 的持久發展。不能簡單地將儒家思想作為(wei) 一種普通的文化現象甚至作為(wei) 一種過時的思想文化對待，而是應該著重發掘儒家思想中的實踐智慧與(yu) 世界意義(yi) 。在第八屆中國哲學年會(hui) 上，南樂(le) 山明確指出了儒家思想的世界性意義(yi) ，強調儒學應該成為(wei) 一種“全球化的哲學”，表達了對於(yu) 儒家思想未來發展的高度期待。由此可見，儒家思想不僅(jin) 可以發展成為(wei) 審視當代文化合理與(yu) 否的重要參照，而且可以通過現代性轉換較好地服務於(yu) 世界發展與(yu) 人類文明。在“仁義(yi) 禮智信”的人倫(lun) 大道中，儒家尤為(wei) 關(guan) 切現實世界的道德理性和修身養(yang) 性，這對當代世界具有很強的現實指引意義(yi) 。

相對於(yu) 西方大多數哲學思想來說，儒家思想在理論思考和現實指引的結合方麵有著獨特的建樹，這也是最初吸引南樂(le) 山深入研究儒家思想的原因所在。目前，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學者注重挖掘儒家思想超越民族、種族、國界和信仰的價(jia) 值與(yu) 意義(yi) 。在比較經學與(yu) 中國宗教對話係列訪談中，南樂(le) 山認為(wei) 儒家思想與(yu) 一般意義(yi) 上的宗教的不同之處在於(yu) ，它對於(yu) 超自然力量並沒有核心關(guan) 切，反而更多地蘊含著科學精神和哲學智慧。從(cong) 儒家思想的終極關(guan) 懷來看，雖然帶有天道、陰陽、理氣等形上詞匯，但更多以血親(qin) 人倫(lun) 和現世事功為(wei) 出發點與(yu) 歸宿。正如儒家的八條目所闡述的，“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內(nei) 聖而外王的思維，規避了西方哲學偏執於(yu) 理性、思辨的理論局限。按照儒家思想的邏輯，本體(ti) 論、道德論和政治論可以形成一個(ge) 完美的有機整體(ti) 。

“河北派”與(yu) “河南派”

隨著“波士頓儒家學派”的推進發展，內(nei) 部以查爾斯河為(wei) 界又分為(wei) 南北兩(liang) 派，“河北派”以杜維明為(wei) 代表，“河南派”以南樂(le) 山、白詩朗為(wei) 代表。

河北派側(ce) 重於(yu) 對孟子思想的挖掘，強調個(ge) 體(ti) 在內(nei) 心省察方麵的功夫。在世界文明的對話中，杜維明認為(wei) 儒家人文思想可以充分發揮媒介作用，切實做到“己所不欲，勿施於(yu) 人”的恕道原則和“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仁道原則。按照杜維明的理解，發揮儒家思想的媒介作用並不意味著世界文化要“獨尊儒術”，而是讓儒家思想真正參與(yu) 到人類文明的對話中，進而最大限度超越狹隘的“西方中心論”與(yu) “文明優(you) 越論”。

與(yu) 河北派不同，以南樂(le) 山、白詩朗為(wei) 代表的河南派則側(ce) 重於(yu) 荀子思想的挖掘，強調發揮禮儀(yi) 文化的外在規製作用。實際上，在河南派思想的深層意涵和內(nei) 在邏輯中，南樂(le) 山、白詩朗看到了荀學中禮法思想的重要意義(yi) 。

南樂(le) 山認為(wei) ，儒家關(guan) 於(yu) 禮儀(yi) 文化的強調不僅(jin) 與(yu) 保守主義(yi) 無關(guan) ，而且是一種革命性哲學。儒家文化在應對社會(hui) 轉型的問題中具有當代價(jia) 值。從(cong) 儒家文化產(chan) 生的時代背景來看，大轉型、大動蕩的春秋時代，社會(hui) 製度與(yu) 生產(chan) 方式皆處於(yu) 轉型之中，這使儒家文化天然帶有革命性力量，進而才能較好地應對與(yu) 解答時代的轉型問題，在百家爭(zheng) 鳴中占有重要地位。原始儒家傳(chuan) 承與(yu) 挖掘禮儀(yi) 文化中的合理成分，正是一種應對時代變革的特殊方式。南樂(le) 山認為(wei) ，原始儒家的禮儀(yi) 文化對於(yu) 現代社會(hui) 的倫(lun) 理實踐依然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yi) 。南樂(le) 山認為(wei) ，儒學和佛教、基督教有一個(ge) 共同點：即主張“每一個(ge) 人都應該受到尊重”。“愛有差等”並不意味著我們(men) 可以不去尊重、不去愛戴那些所謂的“疏遠”之人。同樣，對於(yu) “裙帶關(guan) 係”的指責也並不是因為(wei) 我們(men) 關(guan) 愛了“親(qin) 密”之人有什麽(me) 錯，而是由於(yu) 我們(men) 沒有公正地對待每一個(ge) 人。基於(yu) 此種內(nei) 在邏輯，原始儒家不僅(jin) 不是“保守文化”，而且是一種典型的“超前文化”。因而，南樂(le) 山甚至將儒家文化理解成一種“背道而馳”的革命烏(wu) 托邦主義(yi) 。

然而，無論河南派還是河北派，都發現了儒家思想中豐(feng) 厚的哲學智慧與(yu) 實踐意義(yi) ，對於(yu) 深入推進儒家思想的傳(chuan) 承發展，以及世界文明的交流互鑒都發揮了重要作用。

在“波士頓儒家學派”的研究與(yu) 探索當中，儒學不僅(jin) 沒有落後保守的元素，反而帶有一種超前的革命性。一方麵，傳(chuan) 統儒學作為(wei) 世界文明的重要一脈，應該充分挖掘其寶貴的內(nei) 蘊與(yu) 資源。另一方麵，傳(chuan) 統儒學作為(wei) 一種文化生命與(yu) 存在方式，依然可以成為(wei) 現代性的力量源泉。應當思索的問題不應是儒學的創造性轉化與(yu) 創新性發展能否契合於(yu) 當代世界文明，而是如何真正激活儒學在世界文明中的巨大生命力，讓它煥發應有的奪目光彩。正所謂：“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