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德運考——五德終始說下的政治史》序

作者：韓星

來源：《西漢德運考——五德終始說下的政治史》，李培健，陝西人民出版社

李培健是我在陝西師範大學曆史文化學院工作時帶的中國文化史方向碩士研究生，他為(wei) 人誠摯，做事踏實，學習(xi) 刻苦，具有坐冷板凳的精神，是個(ge) 做學問的料。

在碩士論文的寫(xie) 作中，他發現不少學者或認為(wei) 西漢僅(jin) 行水德或土德或火德，或認為(wei) 水土德或土火德或水土火德並用。他抓住這個(ge) 似乎很小，也鮮有人深論的問題，靜下心來撰寫(xie) 論文，以優(you) 異的成績畢業(ye) 。

碩士畢業(ye) 後培健考取了南開大學曆史學院，師從(cong) 著名的秦漢史、秦漢思想史專(zhuan) 家陳啟雲(yun) 先生攻讀博士學位，繼續深入研究西漢德運問題，2013年以《西漢五德實行論考》作為(wei) 博士論文順利畢業(ye) 。

博士畢業(ye) 後走上工作崗位，雖然現在的工作與(yu) 他的研究興(xing) 趣和方向有一定距離，但他沒有安於(yu) 現狀，而是在完成本質工作之餘(yu) 繼續默默地辛勤耕耘，並閱讀了大量相關(guan) 文獻資料，辨章學術，考鏡源流，精思深研，不斷有大作發表，並且拿了一項教育部西部青年基金項目。

現在的這部書(shu) 是他在之前研究的基礎上不斷深化拓展完成的學術專(zhuan) 著。首先，通過對學界目前就此問題研究狀況的梳理，他提出了很多學界沒有深入研究的問題，如傳(chuan) 統政治的正統觀資源很多，但為(wei) 何統治者如此青睞德運？德運問題不僅(jin) 僅(jin) 是一種學說理論，更是在政治實踐中實行的，怎麽(me) 實行？具體(ti) 狀況如何？在政治製度建設中的作用如何？所以他把德運問題提高到政治史的高度，特別是作為(wei) 政治製度建設的核心問題之一來探討。

其次，他梳理了中國古代曆代的德運狀況，發現一部中國傳(chuan) 統政治史，幾乎就是一部德運史。這個(ge) 說法也許有點誇張，但由秦漢至清末曆代王朝對德運的重視與(yu) 實行幾乎沒有斷線，那怕是魏晉南北朝、五代這些分裂戰亂(luan) 時期也是這樣。說明這個(ge) 問題對於(yu) 研究中國古代政治史的重要性。培健通過論證指出，統治者經常隻是象征性地實行某些德製，而不會(hui) 全盤以五德施政。對於(yu) 統治者來說，這是一種成本最低但收效卻頗高的合法性論證手段，由此可以理解在傳(chuan) 統中國政治中，絕大多數王朝都采用五德終始說，直至清末。

第三，本書(shu) 集中對西漢德運問題進行考論。因為(wei) 西漢德運比較複雜，不僅(jin) 德運多變，還形成了新的五德理論，並廣泛滲透到政治實踐中，影響深遠。在研究中，培健從(cong) 政治合法性建構視角來討論德運。政治合法性是任何一個(ge) 政權建立與(yu) 運行過程中必須麵對的一個(ge) 重大理論問題。為(wei) 此，他從(cong) 中西政治合法性的研究模式與(yu) 類型入手，通過考察比較，提出了自己的理解思路。在研究中，他概括出“逐鹿”規則、功業(ye) 觀、天命觀等合法性建構的資源，而五德終始說就是從(cong) 天命觀的角度來闡釋其正統地位的。漢初統治者麵臨(lin) 的主要問題是穩定政治秩序，與(yu) 民休息，發展生產(chan) ，政治合法性建構還不夠精致，稍顯粗糙。到了漢武帝晚期隨著政治危機日益加劇，合法性問題又凸顯出來，於(yu) 是就有了西漢後期政治合法性的重構。其重要意義(yi) 在於(yu) 通過論證能夠說明西漢政權仍然處於(yu) 五德終始說原理下的曆史譜係中，西漢王朝就仍然具有治權上的合法性。為(wei) 此，他提出了職責觀和罪責觀兩(liang) 種論證政權合法性觀念，認為(wei) 二者是相輔相成的，並結合曆史實際進行了考察。進一步反思學界“厭漢”之成說，重視“保漢”之合理性；對新五德終始說的提出做了深度探討研究，其中涉及到比較複雜的漢室火德、漢家堯後等問題，都有新解；對王莽代漢也有新見，認為(wei) 王莽是利用了劉向父子德運說、讖緯的資源來建構自身的政治合法性。最後對西漢製度中的德運從(cong) 曆法、服色、尚數幾方麵做了考辨。除了經典文獻，還利用了大量考古資料來論證，史料翔實，論證精細，顯示了他紮實的史學功底和嚴(yan) 謹的學術態度。

相信培健會(hui) 繼續圍繞此問題對東(dong) 漢政治進行研究，形成完整的兩(liang) 漢德運考。不過，在繼續研究中，希望培健把思想史、經學史和政治史結合起來深化拓展。因為(wei) 西漢自漢武帝以後，經學成為(wei) 官學，儒學成為(wei) 官方意識形態，為(wei) 漢代政治提供思想指導，理論依據和價(jia) 值基礎，不僅(jin) 對漢代，也對以後兩(liang) 千多年政治影響深遠，對今天中國的政治轉型和發展方向也有曆史啟示和現實意義(yi) 。是為(wei) 序。

2019年3月11日於(yu) 北京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