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朱理學與(yu) 明代統一多民族國家的鞏固和發展

作者：彭勇 張幼欣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十一月廿六日丙午

          耶穌2022年12月19日

程朱理學曆經了宋代的曲折發展後，在元朝成為(wei) 官方正統學說，明代重塑了理學“文化一統”的核心，確立了天下獨尊的地位。明建國伊始，朱元璋便大力倡導儒家思想，通過科舉(ju) 考試、官員選拔、學校教育、社會(hui) 教化等措施，使得程朱理學思想廣泛地施行到社會(hui) 各個(ge) 階層和各民族之間，得到官紳士大夫、基層裏甲和宗族社會(hui) 的普遍認同，增進他們(men) 之間的思想一統和文化認同，形成了“程朱理學+科舉(ju) 製度+宗族社會(hui) ”的國家治理體(ti) 係。由於(yu) 社會(hui) 文化在官方主導下日漸統一，各階層、各民族主動學習(xi) 和吸收儒家文化，它們(men) 之間的文化交流和交融也日益深入，統一多民族國家在此過程中也得到鞏固並不斷發展。

理學獨尊與(yu) 文化一統

程朱理學發端於(yu) 北宋時期的周敦頤、邵雍，經張載、程顥、程頤的發展與(yu) 豐(feng) 富，奠定了程朱理學的思想基礎。南宋時，朱熹糅合了北宋各家學說，使理學更為(wei) 係統化和體(ti) 係化，是理學思想的集大成者。因其學以“理”為(wei) 核心，倡導倫(lun) 理綱常、秩序遵從(cong) ，是構建王朝“大一統”的思想基礎，它以二程和朱熹為(wei) 代表，故稱之為(wei) “程朱理學”。在時代的孕育之下，經過兩(liang) 宋的發展，程朱理學在元朝正式確定了官方正學的地位。在元明兩(liang) 朝，統治者都認識到程朱理學在政治思想、社會(hui) 文化等方麵對政權鞏固和社會(hui) 穩定方麵的重要作用，在製度設計和社會(hui) 管理上大力弘揚理學思想，以“程朱理學+科舉(ju) 製度+宗族社會(hui) ”的國家治理體(ti) 係，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發展，進入到國家意識形態與(yu) 基層社會(hui) 的價(jia) 值觀念高度融為(wei) 一體(ti) 的新階段。

明初，朱元璋為(wei) 鞏固國家的統一，繼承傳(chuan) 統的“大一統”觀念，借鑒、吸收曆朝治國的經驗，廢除宰相，權分六部，重組中央和地方的權力結構。在思想文化領域強化了程朱理學在國家意識形態中的獨尊地位，不僅(jin) 將其確定為(wei) 官方正學，還盡可能在全國範圍內(nei) ，把各族人民納入這一思想體(ti) 係當中。成祖登基後，在程朱理學的官學化道路上更進一步，他倡導編纂儒學經籍典章，頒布《聖學心法》。永樂(le) 十二年（1414），又命令翰林院學士撰修《五經大全》《四書(shu) 大全》《性理大全》。三部“大全”以傳(chuan) 統儒家經典為(wei) 根本，主要采擇程朱理學家的學說，達到“使天下之人獲睹經書(shu) 之全，探見聖賢之蘊。由是窮理以明道，立誠以達本，修之於(yu) 身，行之於(yu) 家，用之於(yu) 國，而達之天下，使家不異政，國不殊俗”的目的。

興(xing) 學教化與(yu) 文化認同

有明一代，明朝從(cong) 中央到地方大興(xing) 學校教育，宣傳(chuan) 程朱理學，教化百姓，以儒家思想育才選官，將以程朱理學為(wei) 核心的國家意識形態、文化觀念推廣到全國各地區、各民族和社會(hui) 各階層當中。

興(xing) 學育民。明初，太祖提出了“治國以教化為(wei) 先，教化以學校為(wei) 本”的政治主張，主張恢複儒家禮教，在全國各地區廣泛設立各級學校，在各民族和各階層中推行理學。各級學校的教學內(nei) 容，均以程朱理學為(wei) 主，宣傳(chuan) 天理綱常、禮法秩序的觀念。各級官學的教學內(nei) 容，多以“四書(shu) ”“五經”和律令誥敕為(wei) 主。鄉(xiang) 村基層學校的教學內(nei) 容，“以百家姓氏千文為(wei) 首，繼及經史曆算之屬”，兼讀禦製大誥及本朝律令，還要學習(xi) 諸多禮儀(yi) 。社學、蒙學以啟蒙識字為(wei) 主，其中也包含了大量忠孝禮儀(yi) 、綱常倫(lun) 理等內(nei) 容，充分體(ti) 現了作為(wei) 國家意識形態在程朱理學教育百姓、化育萬(wan) 物上的功能。

明朝對邊疆各族人民的教育同樣重視，明太祖認為(wei) 各民族雖然風俗不一，但都是可以教化的，“聖人之治天下，四海內(nei) 外，皆為(wei) 赤子，所以廣一視同仁之心。朕君主華夷，撫禦之道，遠邇無間”。因此，明初就在邊疆民族地區設立衛學或土司學，甚至把邊遠地方土司官員的孩子送到京城去學習(xi) ，這樣的舉(ju) 措，為(wei) 國家的統一奠定了堅實的政治和思想基礎。

科舉(ju) 之製。科舉(ju) 考試作為(wei) 中國古代人才選拔的重要製度，擺脫了魏晉以來以門第作為(wei) 選官的標準，使庶族寒門也有機會(hui) 進入官僚階層。從(cong) 隋唐到兩(liang) 宋，科舉(ju) 製不斷發展，管理體(ti) 製越來越規範，雖然漏洞也很多，但仍然不失為(wei) 一個(ge) 行之有效的好辦法，這種相對公平的競爭(zheng) 機製，大大地促進了社會(hui) 各階層之間的流動。大批的平民知識分子通過科舉(ju) 考試獲取功名，步入官場。讀書(shu) 人的地位提高了，社會(hui) 的流動性增強了，國家的統一性增強了，時代也在不斷向前發展。

通過學校的教育和科舉(ju) 製度的引導，程朱理學思想不斷融入到各族士人當中。各族士人投身於(yu) 國家治理和地域文化建設當中，又使程朱理學得以深入到各民族基層社會(hui) 中，自上而下地增進了各民族在政治和文化上對統一多民族國家的高度認同。據《開化府誌》載，明崇禎年間，雲(yun) 南阿迷州土司普名聲妻萬(wan) 氏，欲脅迫八寨土司龍上登反叛，龍上登怒斥道：“我本漢臣，數百年受國家厚恩，累代敵擋交南，恨無尺寸功，何忍從(cong) 逆，以遺萬(wan) 代罵名。”

文化交融與(yu) 社會(hui) 整合

在興(xing) 教育民、倡行科舉(ju) 的過程中，儒家文化發揮了強大的包容力、向心力和凝聚力。知識群體(ti) 充分發揮了地方宗族的凝聚作用，明代的宗族製度在廣大基層社會(hui) 中，對促進統治階級思想觀念、價(jia) 值觀與(yu) 民間基層社會(hui) 之間形成高度的上下一體(ti) ，即“文化共同體(ti) ”的形成中，發揮了極其重要的作用。

多民族文化的交融。明代中期的社會(hui) ，越來越呈現出以理學思想為(wei) 核心的多民族文化交融的特點。以學習(xi) 儒家經典為(wei) 契機，在多民族交往、交流的促進下，知識、文化和通用語言文字進一步普及。統一的語言與(yu) 文字，是各民族進一步交往交融的基礎。程朱理學中強調的綱常倫(lun) 理、禮法秩序，也充分地體(ti) 現在各民族風俗習(xi) 慣的變遷之中。生活習(xi) 俗的影響又是互相的，各民族群體(ti) 在一段時間之後，又會(hui) 在語言、服飾、生活方式等方麵表現出明顯交融和趨同。

宗族組織與(yu) 基層社會(hui) 。儒家傳(chuan) 統倫(lun) 理和思想文化滲透到社會(hui) 生活的諸多方麵，這在很大程度上又得益於(yu) 宗族組織在基層社會(hui) 運行中所發揮的重要作用。明清國家機構的設置，有“皇權不下縣”之說，宗族製度，在某種程度上就保證了基層社會(hui) 的價(jia) 值觀念與(yu) 統治者倡導的國家意識形態保持高度的一致。

這一時期的國家意識形態與(yu) 基層宗法關(guan) 係建立起密切互動關(guan) 係。一方麵，國家的控製力越來越強勁，皇權通過宗族、裏甲等基層組織來管理和影響地方社會(hui) ，比如明代在基層倡導推行的鄉(xiang) 飲酒禮，就有了嚴(yan) 格的程序和管理製度，通過裏甲宗族來組織，以達到教化地方的目的。另一方麵，民間組織也推動了官方管理不斷完善和進步，把國家意誌不斷引入到地方。這一時期的宗族組織既表現為(wei) 全國高度的統一性，又由於(yu) 疆域之遼闊、民族成分之複雜等因素，呈現出強烈的自我發展態勢和明顯的地域差異性。可以說，以程朱理學等儒家禮教為(wei) 中心建立的宗族製度，維係了我國統一多民族國家在基層社會(hui) 的穩定與(yu) 發展。在廣大基層社會(hui) ，各民族間的文化交流日益廣泛，文化交融逐漸深入，在不斷的文化交往與(yu) 交融中，推進了各民族地區文化、經濟的發展與(yu) 社會(hui) 的穩定，並自下而上的鞏固了對明代統一多民族國家的認同。

所以，明代在官方文化政策的推行與(yu) 基層社會(hui) 文化認同逐漸強化的過程中，各民族的特色文化以程朱理學為(wei) 橋梁，在互相交往交流之中，交融日益深入，進一步完善並發展了中華民族“多元一體(ti) ”格局的思想基礎，促進了統一多民族國家的穩定和發展。

“清承明製”，清朝是以滿族權貴為(wei) 統治核心建立起的國家政權，在入關(guan) 之初麵對的是比明朝更為(wei) 複雜尖銳的民族矛盾和社會(hui) 矛盾。清朝統治者任用明朝時的漢族官員，大興(xing) 儒學教化，重塑程朱理學形象，以中國傳(chuan) 統的儒家思想作為(wei) 政治統治的思想基礎，重構國家意識形態。通過科舉(ju) 製等將國家意識形態貫徹至基層社會(hui) 中，繼續發揮宗族製度在基層社會(hui) 的組織功能。同時，清朝統治者還結合多民族國家管理的實際需要，以各種不同手段處理蒙古、西藏、新疆、台灣等地的管理問題，經過順、康、雍、乾四朝的不懈努力，中華民族多元一體(ti) 的政治共同體(ti) 形成了穩定和發展的良好局麵。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