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顏錄》儒家類七條

作者：丁紀

來源：“欽明書(shu) 院”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十月十七日丁卯

          耶穌2022年11月10日

《啟顏錄》儒家類七條

丁紀按：此數條雖亦非端言莊語，詳其對於(yu) 聖賢與(yu) 經典，卻並無輕慢之意。魯迅一語之論《啟顏錄》曰：“好以鄙言調謔人，俳諧太過，時複流於(yu) 輕薄。”（《中國小說史略》第七篇）此數條，蓋可免於(yu) 此譏。要之，倘非曉悉之熟，加以領會(hui) 運用之妙，亦難乎出此矣。輯此以獻，非欲長戲言戲動之風，故亦無須深求，惟一展顏可也。

上、《論語》四條

《論語》總章五四、總章二九六

晉王絢，鬱之子。六歲，外祖何尚之特加賞異。受《論語》，至“鬱鬱乎文哉”，尚之戲之曰：“可改為(wei) ‘耶耶乎文哉’。”吳、蜀之人，呼父為(wei) “耶”。

絢捧手曰：“尊者之名，安得為(wei) 戲？亦可道：‘草翁之風，必舅。’”《論語》雲(yun) ：“草尚之風，必偃。”翁，即王絢外祖何尚之；舅，即尚之子偃也。（卷下，“王絢”，《太平廣記》卷二四六）

按《禮記•曲禮上》：“《詩》、《書(shu) 》不諱。”此誠祖孫間一時相娛之快語耳。

《論語》總章一〇〇

唐封抱一任益州九隴尉，與(yu) 同列戲白打賭錢。座下數百錢輸已略盡，便欲斂手。傍人謂之曰：“何不更戲，覓錢回取之？”

抱一乃舉(ju) 手摸錢，曰：“回，‘賜也何敢望回’！”山東(dong) 人謂“盡”為(wei) “賜”，故言“賜也”。（卷下，“封抱一”，《太平廣記》卷二四九）

按：下條“回何敢死”，山東(dong) 人有以“老”諱“死”者，則久已知之矣。至於(yu) 山東(dong) 人謂“盡”為(wei) “賜”，向所未知而今日得知，亦拜此所“賜”也。

《論語》總章二七四

隋侯白，州舉(ju) 秀才至京，機辯捷，時莫之比。嚐與(yu) 仆射越國公楊素並馬言話，路傍有槐樹，憔悴死。素乃曰：“侯秀才理道過人，能令此樹活否？”

曰：“能。”

素雲(yun) ：“何計得活？”

曰：“取槐樹子於(yu) 樹枝上懸著，即當自活。”

素雲(yun) ：“因何得活？”

答曰：“可不聞《論語》雲(yun) ：‘子在，回何敢死！’”素大笑。（卷下，“侯白”，《太平廣記》卷二四八）

按：此言槐樹，故“回”字似當協“槐”字音。然確當如王絢所言：“尊者之名，安得為(wei) 戲？”

《論語》總章二七七

動筩又嚐於(yu) 國學中看博士論難雲(yun) ：“孔子弟子達者有七十二人。”

動筩因問曰：“達者七十二人，幾人已著冠？幾人未著冠？”

博士曰：“經傳(chuan) 無文。”

動筩曰：“先生讀書(shu) ，豈合不解孔子弟子著冠有三十人，未著冠者有四十二人？”

博士曰：“據何文以知之？”

動筩曰：“《論語》雲(yun) ‘冠者五六人’，五六三十也；‘童子六七人’，六七四十二也。豈非七十二人？”坐中大悅。博士無以應對。（卷上，“論難”）

按：動筩此說，亦非自撰。據皇侃《論語義(yi) 疏》載：“或雲(yun) ：‘冠者五六，五六三十人也；童子六七，六七四十二人也。四十二就三十，合為(wei) 七十二人也，孔門升堂者七十二人也。’”其說有自來矣。然博士不知，動筩知之，敢謂俳優(you) 之人即不如讀書(shu) 之人否？

下、其他三條

《詩經》一條

唐韋慶本女選為(wei) 妃，詣朝堂欲謝。而慶本兩(liang) 耳先卷，朝士多呼為(wei) “卷耳”。

時長安令鬆壽見慶本而賀之，因曰：“仆固知足下女得妃。”

慶本曰：“何以知之？”

鬆壽乃自摸其耳而卷之，曰：“《卷耳》，後妃之德。”（卷下，“鬆壽”，《太平廣記》卷二四九）

按《詩小序》：“《關(guan) 雎》，後妃之德也。”至於(yu) 《卷耳》，則曰：“後妃之誌也。”朱子曰：“此詩之序，首句得之。”

《孝經》一條

高祖又嚐集儒生會(hui) 講，酬難非一。動筩後來，問博士曰：“先生，天有何姓？”

博士曰：“天姓高。”

動筩曰：“天子姓高，天必姓高。此乃學他蜀臣秦宓，本非新義(yi) 。正經之上，自有天姓，先生可引正文，不須假托舊事。”

博士曰：“不知何經之上得有天姓？”

動筩雲(yun) ：“先生全不讀書(shu) ，《孝經》亦似不見。天本姓也。先生可不見《孝經》雲(yun) ：‘父子之道，天性也。’此豈不是天姓？”高祖大笑。（卷上，“論難”）

按《三國誌》卷三八“蜀書(shu) 八”秦宓本傳(chuan) ：建興(xing) 二年……吳遣使張溫來聘，百官皆往餞焉。眾(zhong) 人皆集而宓未往，亮累遣使促之。溫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學士也。”及至，溫問曰：“君學乎？”宓曰：“五尺童子皆學，何必小人！”溫複問曰：“天有頭乎？”宓曰：“有之。”溫曰：“在何方也？”宓曰：“在西方。《詩》曰：‘乃眷西顧。’以此推之，頭在西方。”溫曰：“天有耳乎？”宓曰：“天處高而聽卑。《詩》雲(yun) ：‘鶴鳴於(yu) 九皋，聲聞於(yu) 天。’若其無耳，何以聽之？”溫曰：“天有足乎？”宓曰：“有。《詩》雲(yun) ：‘天步艱難，之子不猶。’若其無足，何以步之？”溫曰：“天有姓乎？”宓曰：“有。”溫曰：“何姓？”宓曰：“姓劉。”溫曰：“何以知之？”答曰：“天子姓劉，故以此知之。”溫曰：“日生於(yu) 東(dong) 乎？”宓曰：“雖生於(yu) 東(dong) ，而沒於(yu) 西。”答問如響，應聲而出，於(yu) 是溫大敬服。宓之文辯，皆此類也。

聖賢一條

唐逸士殷安，冀州信都人，謂薛黃門曰：“自古聖賢，數不過五人。伏羲八卦，窮天地之旨，一也”，乃屈一指；“神農(nong) 植百穀，濟萬(wan) 人之命，二也”，乃屈二指；“周公製禮作樂(le) ，百代常行，三也”，乃屈三指；“孔子前知無窮，卻知無極，拔乎其萃，出乎其類，四也”，乃屈四指；“自此之後，無屈得指者。”良久，乃曰：“並我五也。”遂屈五指。（卷下，“殷安”，《太平廣記》卷二六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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