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深衣，祭尼父——記河北正定文廟祭孔
    作者：周應之（上海孟母堂）
    來源：作者賜稿《儒家郵報》發表
    時間：西曆2011年10月12日  
     

    今年是孔子二五六二年誕辰，季春之時，曾以孟母堂的名義(yi) 給尼山孔子基金會(hui) 的孔維眾(zhong) 先生去函，請許參加在嘉定孔廟秋日祭孔的觀禮活動，對方興(xing) 致甚濃，後不知出何原因，此事便不了了之，有些遺憾，終究平日裏，學堂每日禮孔已成習(xi) 慣，若能於(yu) 廟堂之上祭孔，多於(yu) 心中充實神聖之敬，早為(wei) 懷想。八月中旬在北京參加了友人哲萱的周製婚禮，結識婚禮通讚吉恩熙兄，早就聽說恩熙兄於(yu) 河北正定文廟主持文廟恢複祭孔以來曆年的祭孔，聲聞界內(nei) ，頗得好評。返滬後，於(yu) 網絡視頻中觀看了二零一零年正定文廟祭孔儀(yi) 程，法秩鮮明，禮詳樂(le) 備，常州孔衛東(dong) 兄的評語是：正定文廟的釋奠禮是目前國內(nei) 最完整的規製。於(yu) 是便有心參與(yu) 觀禮，隨即與(yu) 恩熙兄聯絡，熱情受邀。
    
    
    九月二十三日攜詩禮春秋服飾王華彬兄，及莊玲、莊哲靜、周倩瑤、沈俊成四位同學，飛赴正定，我等皆有幸被恩熙兄安排直接參與(yu) 祭孔，我與(yu) 華彬兄為(wei) 複聖顏子和宗聖曾子兩(liang) 個(ge) 神位的讚引，莊玲等三位女生為(wei) 樂(le) 官，主持古琴演奏，沈俊成同學則為(wei) 執事，負責司尊和酌酒，角色分配即畢，餘(yu) 下數日分別早晚排習(xi) ，倒也易熟。
    
    
    間閑時稍加了解了正定文廟，據梁思成先生鑒定，正定文廟的大成殿與(yu) 敦煌莫高窟壁畫中的建築極為(wei) 相似，應為(wei) 唐末五代時期的建築，均為(wei) 完好的木結構，是中國現存最早的文廟大成殿。正定文廟於(yu) 文革中曾遭破壞，幸好尚存照壁、泮橋（埋於(yu) 地下）、前殿、東(dong) 廡、西廡大成殿，堪可祭祀之用，隻是周遭建築劣貌高瞰，殊煞風景，而且作為(wei) 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仍存有露天茅廁，女賓根本無法涉足，比照正定大佛寺配套設施，相差甚遠，看來文聖靈棲之地，要受重視，須待國家文運昌明之時。
    
    九月二十八日一早，我們(men) 便來到文廟現場，換上深衣，精神為(wei) 之一振，已不是前幾日在文廟普通排習(xi) 時的感受，而是廟堂之上我為(wei) 主人，反觀未著法衣者，似乎是他邦異裏之人，他們(men) 的衣著甚至有些不堪入目。北京、上海各高校的學者，也陸續裝著法服，儼(yan) 然是一群古之士大夫敘立於(yu) 前，文士之氣溢於(yu) 眉宇，已然不是昨日初照會(hui) 時的寒促外表，雖然當時各位來賓的穿著可能是當下所謂的名牌服裝，可見衣冠賦予人的精神麵貌之異不言而喻。古人將“改正朔、易服色”視為(wei) 立國之頭等大事，今天的人一定很難理解，因為(wei) 古人把衣冠視為(wei) “製器尚象”的禮器，蓋有製度，以應規、矩、繩、權、衡等五種法度，有正直、端方、平正、禮容等多種內(nei) 涵，為(wei) 聖人先王所重，如能認識華夏衣冠的內(nei) 在法理，自然對華夏民族是衣冠上國多一些真切的體(ti) 會(hui) 。先民已將華夏衣冠內(nei) 化為(wei) 精神品格，清初之時，前明遺民寧願砍頭也不易服，因為(wei) 誰願意被革去精神所有呢？今天這個(ge) 時代，服飾不過是審美對象，無有文化法理可尋，誰也不會(hui) 在乎易服，隻要好看即可。
    
    
    九時整，隨著通讚官威聲嚴(yan) 鼓之令，執事、樂(le) 官、六佾舞團、讚引及獻官，分次列位。鼓聲起,柷節擊而鍾磬、笙簫、塤笛、琴瑟之聲漸興(xing) ，始奏雅樂(le) 《鹹和之章》，主祭河北儒教協會(hui) 副會(hui) 長高士濤先生帶領諸高校學者所扮獻官由讚引官分別引至孔子及四配十哲前，以上香、奠帛、初獻、祝文、亞(ya) 獻、終獻、望瘞之禮次，間以雅樂(le) 《安和之章》《寧和之章》《景和之章》《鹹和之章》，終以竹枝掃敔，定成迎神、送神、引福受祚的祭祀禮程，祭祀時間不長，約一小時四十分鍾。平時也多到廟裏燒過香，清明時節在祖宗牌位前磕過頭，誠敬之心自然是有的，雖然誠可通神，但神我感應並不強烈，我所追求的神並非仙鄉(xiang) 之靈，而是識禮明仁後的心智神聖，法服、雅樂(le) 、儀(yi) 軌與(yu) 誠敬之心的結合確實能產(chan) 生持久的人神合應，寬明逸宕之心久延不散，參與(yu) 者如此，那些誠心觀禮者也應是同樣的感受。
    
    
    龔鵬程先生在《雅樂(le) 複興(xing) 的意義(yi) 》一文中感慨國民禮樂(le) 教育的淺陋，一生很少有神聖的體(ti) 驗，再加之文化修養(yang) 的不足，精神的高貴無從(cong) 談起，民族失去精神的高貴，指望國家體(ti) 製來維持所謂的社會(hui) 契約關(guan) 係，和諧社會(hui) 是難以實現的，我完全讚同龔先生的觀點。祭孔的意義(yi) 不是讓人們(men) 多一個(ge) 觀光景點，了解一點古代社會(hui) 的典章製度，要喚起的是禮治的複興(xing) 。
    
    
    現代社會(hui) 人們(men) 創造了豐(feng) 富的物質財富，因生產(chan) 關(guan) 係帶來的物質財富分配不均，造成了人心的失衡。雖然國家體(ti) 製也不斷在完善以期解決(jue) 失衡，但國家體(ti) 製本身也是財富不平衡的催發者和保護者，其改革總是落後於(yu) 現實，因此，僅(jin) 靠物質財富的追求和創造以及國家製度改進來調節這種失衡所帶來的各種衝(chong) 突和矛盾，進而建設和諧社會(hui) 顯然是不足的。 社會(hui) 和諧的基礎應該建立在超越世俗和物質利益關(guan) 係的共同價(jia) 值觀之上，這一共同價(jia) 值觀就是“禮”。“禮”在內(nei) 在表現為(wei) 明明德的文化自修和自省，在外表現為(wei) 以自明的社會(hui) 定位，以敦和仁誠的語言，以允度舒雅的衣著，以謙宜嫻適的舉(ju) 止開展人我之間的社會(hui) 關(guan) 係，人天之間的自然關(guan) 係。以禮的中正之力，浸潤社會(hui) ，各階層得以尚禮往來，以此舒解各種關(guan) 係失衡；以禮的仁和之力又能發啟人心之良能、社會(hui) 之良知，開展除生產(chan) 關(guan) 係之外的多種財富分配形式，使社會(hui) 財富的分配更趨合理；禮之功能還在於(yu) 以德之厚薄定尊卑高下，這也是中國文化的一貫之道，“立德、立言、立行”是古來不易的法則，禮治而“德厚者位尊”，是社會(hui) 財富追求之外的共同價(jia) 值目標，藉此經緯世事，誘進仁義(yi) ，又能超越世俗而獲得精神的祥和。禮之興(xing) 治，是和諧社會(hui) 落實的本要。
    
    
    此次祭孔的同學大都來自正定弘文中學，這應該是他們(men) 課堂外的最大收獲，他們(men) 對祭祀文化的認識還無須深入探究，但祭祀對於(yu) 聖賢的禮敬，祭禮衣冠肅偉(wei) 、雅樂(le) 端良、依仗威赫，無疑是他們(men) 生命最神聖和寶貴的記憶，開啟他們(men) 學賢齊聖，秉仁蹈義(yi) 最直接的動因，希望祭孔能成為(wei) 天下學子經年的常禮，繼而文風大起，禮運昌盛。
        
    
        上海孟母堂 周應之 
        2011年10月9日
    
    
    作者惠賜儒家中國網站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