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再沒有比真誠認錯更令自己坦蕩愉快的事

作者：許石林

來源：作者賜稿

          原載於(yu) “許石林”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壬寅三月十二日乙未

          耶穌2022年4月12日

【按】；昨日匆匆發文，錯別字太多，故刪除，今日重發。

【一】六零後

周六中午小聚，聽到一句話，頗感欣慰——

W教授說：許老師是我認識的六零後的（文化界）另類，別的六零後吃了屎還能吐岀去的，已經很了不起了。讓我驚異的是：許老師他竟然天生不吃屎！

【二】過則勿憚改

看了朱頤釗兄的文章《萬(wan) 年的梁啟超，為(wei) 何執意離開清華？》一文，頗有感慨。朱文有雲(yun) ——

1898年戊戌變法失敗，他隨其師康有為(wei) 流亡海外，定居日本。那時，梁啟超總結變法失敗的教訓，痛定思痛，認為(wei) 中國之所以不強，其症結便在於(yu) 中國的曆史與(yu) 文化。比如「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帝王家譜而已」這句著名的論斷，很多人以為(wei) 出自五四新青年之口。其實不然，這是1903年梁啟超在日本所寫(xie) 的〈新史學〉的開篇語。

同樣在1903年，梁啟超還直稱孔子為(wei) 「思想自由、言論自由之蟊賊」。在儒家影響下，中國數千年的文明隻是「數千年之腐敗」，人民隻是「奴隸性」。他還說孔子不過是哲學家和教育家，難與(yu) 佛陀、耶穌並列。（〈論中國學術發展之大勢〉〈致南海夫子大人書(shu) 〉〈保教非所以尊孔論〉）

那時，後來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們(men) 很多才是小學生或者中學生，盛名在外的梁啟超就已經跨出了「激進」的第一步了。某種程度上，他在20世紀之初對孔子與(yu) 儒家的態度，也稱得上是「開風氣之先」。隻是從(cong) 此往後的數十年，一批批青年人更如決(jue) 堤之水，一發而不可收拾，這恐怕也是梁啟超始料未及的。

【按】——“過則毋憚改。”梁啟超前半生功利心滔滔，極力誣枉詆毀孔子，為(wei) 什麽(me) 後半生既然已深深悔過，就應該逐句逐字對自己的前番言語文字親(qin) 自批判才是。而不能囫圇地大概一悔過就算了。要知道，那時候包括至今，有多少人中了他的毒！正所謂“以文章殺天下後世”。正如因他而使眾(zhong) 人染病，他就應該發願逐個(ge) 一一治療使之痊愈才對。非如此，則還是唯護自己的麵子，仍然是輕道害理傷(shang) 義(yi) 悖德了。

想至此，不禁說了句貌似刻薄的話：他早死且死於(yu) 醫療事故，是報應。

再聯想到李長之先生指出他的毛病——“梁啟超往往改動他人的詩文，‘以成其說’”。就更能看清這個(ge) 人了。

我一向認為(wei) 錯了就應該坦坦蕩蕩地、真誠地逐個(ge) 認錯，任何遲疑、含渾、曖昧、閃爍和模棱兩(liang) 可，都是二次作惡。

我不理解向聖賢、古人、師尊、長輩認錯有什麽(me) 難呢？那不是世界上最簡單容易的事嗎？

世上再沒有比真誠認錯更令自己坦蕩愉快的事了。

【三】善毒致禍

高生問：許老師，在您的展覽圖冊(ce) 中，有一段話：“國之禍在於(yu) 開邊，家之禍在於(yu) 厚積，身之禍在於(yu) 服餌。”您能講解一下嗎？

複曰——

古人雲(yun) ：“國之禍在於(yu) 開邊，家之禍在於(yu) 厚積，身之禍在於(yu) 服餌。”（見《五雜俎》）

開邊之禍，多肇諸雄心勃勃力求建功業(ye) 之英主，遠如隋唐征高麗(li) ，隋煬帝三征而頹亡；唐太宗親(qin) 為(wei) 將帥吮血，三軍(jun) 感泣而敗歸。至於(yu) 嬴政滅六國而秦祚不永，未曆三世而代之以漢尤是也。

近則如今日俄羅斯普京，陷於(yu) 俄烏(wu) 戰爭(zheng) ，今力求自拔而似不能。

此正如閻錫山所言：“事每有不誤於(yu) 糊塗而誤於(yu) 精明者。”“為(wei) 政壞於(yu) 善毒，智者亦難補救。”凡人之自負，必起於(yu) 善意。帝王欲為(wei) 國開邊，不可謂不善矣。惜其懷善而自負，以至於(yu) 剛愎自用而不覺，此古人之所謂“善毒”也。普京欲其國強大，擴張領土，從(cong) 民族本位角度看，此正是其“善”也。然而，正是這種內(nei) 心不可扼製的建功立業(ye) 的強大動力，擁核彈而自負固執，走向極端，以外強中幹之實，敷以疾聲厲色，弄險行詭詐之事，以至陷入今日俄烏(wu) 戰爭(zheng) 之困境。曆來亡國皆雄主，即所謂亡於(yu) “善毒”。

厚積之禍，如晚清首富盛宣懷，終生百計聚斂，遺產(chan) 百億(yi) ，其子竟至餓死街頭。又揚州鹽商黃氏，方其富極貴溢之時，園中竟以白銀鑄山造景，黃氏夫婦每早餐，單稀粥即有數十品之盛，其奢華可謂過於(yu) 西太後，未幾，其後代子孫竟淪為(wei) 乞兒(er) 。

至於(yu) 服餌（服食丹藥養(yang) 生）之禍，如因丹毒喪(sang) 身者，代不乏人。近如書(shu) 畫家梅墨生以養(yang) 生標榜，未及花甲而逝矣。

2022年4月11日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