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筆勾銷”：範仲淹如何對待庸官汙吏

作者：王金偉(wei)

來源：《學習(xi) 時報》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辛醜(chou) 臘月廿二日丁醜(chou)

          耶穌2022年1月24日

範仲淹在做參知政事時嚴(yan) 整吏治。他審核地方官吏，在名冊(ce) 中每見德才有虧(kui) 、名聲不佳者，就把這人的姓名一筆勾除，不再任用。南宋朱熹編纂的《五朝名臣言行錄》中記載了此事。這正是“一筆勾銷”的來曆。“一筆勾銷”的含義(yi) 在後世有了一些擴展，有“了結”“把賬一筆抹去”的意思，而其本意則是對庸官、昏官、劣政不妥協的態度，這也是範仲淹一生為(wei) 官的縮影。

把脈吏治。範仲淹深切認識到朝政敗壞的重要原因源於(yu) 庸政懶政的官吏製度。宋朝建立後，有鑒於(yu) 晚唐五代以來軍(jun) 武之人掌權容易引起動亂(luan) ，采取了抑武崇文的方針。用高爵厚祿安撫有功武將，不予實權，也不派實務；廣開渠道選拔儒士，給以優(you) 厚待遇，構建文官政治格局；強化“恩蔭”世襲製度，擴大並籠絡士階層。但久而久之，官員胥吏人數激增，各種問題也隨之而來。著名直臣包拯曾寫(xie) 文章說，宋真宗前後的四十年間，朝中文武官員的數量足足翻了一番。也有大臣進行某一年的統計，發現僅(jin) 地方財稅係統官吏員額就已超過十九萬(wan) 。可見數量之巨！範仲淹敏銳地認識到，冗官濫吏已成王朝的沉屙積弊，而選人用人製度乃其症結。官員升遷隻看資曆年限，不考核政績，所以很多人就混日子、熬年頭，屍位素餐。有的人官職靠祖上功勞“繼承”而來，本人卻無德無才，甚至貪贓枉法。範仲淹在寫(xie) 給朝廷的奏議中激切地指出，州縣官吏中有能力的連二三成都不到，而荒政、壞政的卻多達十之七八。他主張“去謬吏”“糾慢政”，對貪汙腐敗、昏聵無能、懶政不為(wei) 乃至老邁失德的官吏，進行嚴(yan) 厲的彈劾與(yu) 罷黜。他後來在《嶽陽樓記》中寫(xie) 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進亦憂，退亦憂”。喜悲進退非因個(ge) 人得失，一心為(wei) 公，這正是範仲淹。

任人唯能。範仲淹善於(yu) 識人。他扶持沉淪下僚的狄青，鼓勵年少輕狂的張載，成就了一代名將、當世大儒。初露頭角的富弼也因範仲淹的熱情引薦獲得機會(hui) ，終成一代名相。範仲淹執政固然嚴(yan) ，卻並非嚴(yan) 苛不近人情。作為(wei) 一位寬厚長者，他對於(yu) 道德理念和律令條文並不教條。有的官員犯了錯，但動機是為(wei) 百姓，範仲淹就仗義(yi) 執言，主張從(cong) 輕處罰。宋仁宗慶曆年間，有一大夥(huo) 強盜過境，威脅到高郵。高郵的地方軍(jun) 事長官晁仲約因為(wei) 沒有兵力抵抗，就動員城中富商拿出金銀布帛、牛羊美酒，假意去犒勞。強盜得了便宜就滿意地繞城而去，城中百姓由此得到了保全。但朝廷聞之大怒，掌管軍(jun) 事的樞密副使等大臣更主張誅殺晁仲約。範仲淹為(wei) 之力辯，說晁仲約是因為(wei) 高郵城中既沒兵士又缺武器，實在無法抵抗才使用了這樣的方法。而且他事先與(yu) 城中百姓商量了，百姓也都讚同這個(ge) 做法。如果因此殺晁仲約，違背了製定法律的本意，損害了百姓利益。仁宗皇帝聽後覺得有理，就赦免了晁仲約。範仲淹一切以百姓安危為(wei) 出發點，麵對“寇至無備”的緊急情況，他認為(wei) 勉強抵抗最終必導致生靈塗炭，而籌資退賊卻可保護滿城百姓，這比什麽(me) 都重要。範仲淹居廟堂之高而憂其民。他沒有明哲保身，更不是膽小軟弱，而是嚴(yan) 也為(wei) 民，寬也為(wei) 民。

立場堅決(jue) 。範仲淹對不才官吏在名錄上“一筆勾銷”，體(ti) 現了他對改革吏治的鮮明態度和堅定決(jue) 心。《五朝名臣言行錄》中載，範仲淹在監司官吏名冊(ce) 中勾除不稱職者，以有才能的人補任。同僚提醒他：老大人啊，您這一筆勾畫容易，但被罷免的人勢必難過，恐怕要全家都哭了。但範仲淹凜然答道：這樣即使造成了一家人哭，也總比最終一路人哭好。“路”是宋元時代高級的行政區劃，大體(ti) 相當於(yu) 現代的“省”。因此這“一路人”實際上是指一大片區域的百姓。範仲淹對不才官吏一筆除名，必然會(hui) 得罪人，他並非不知。但不得罪千百腐敗官員，就要得罪萬(wan) 千人民。將不稱職的官員悉數罷之，百姓才有活路。當仁不讓，雖萬(wan) 千人亦往，正是國士的擔當。儒家所謂“寧取狂狷，不取鄉(xiang) 願”，即使執拗不為(wei) 人理解，也不行誤政害民的好人主義(yi) 。範仲淹的耿介方正，正是難得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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