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變法”與(yu) “羅斯福新政”有什麽(me) 關(guan) 係？

作者：吳鉤

來源：作者賜稿

          原載於(yu) “我們(men) 都愛宋朝”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二年歲次辛醜(chou) 十一月十三日戊戌

         耶穌2022年1月16日

錢穆曾講過一件佚事：“據說美國羅斯福執政時，國內(nei) 發生了經濟恐慌，聞知中國曆史上此一套調節物價(jia) 的方法（指常平倉(cang) 製度），有人介紹此說，卻說是王荊公的新法。其實在中國本是一項傳(chuan) 統性的法製。抗戰時期，美國副總統華萊士來華訪問，在蘭(lan) 州甫下飛機，即向國府派去的歡迎大員提起王安石來，深表傾(qing) 佩之忱。而那些大員卻瞠目不知所對。因為(wei) 在我們(men) 近代中國人心目中，隻知有華盛頓、林肯，認為(wei) 中國一切都落後，在現代世界潮流下，一切曆史人物傳(chuan) 統政製，都不值得再談了。於(yu) 是話不投機，隻支吾以對。”

錢穆所述確有其事，華萊士訪華的時間是1944年，當時媒體(ti) 亦有報道：“華氏（即華萊士）研究中國曆史，對於(yu) 吾國王安石之農(nong) 政，備至推崇，迭次言論中皆有向往之詞”；在與(yu) 中方接待人員談話時，華萊士“亦詢及我宋代政治家王安石之有關(guan) 各節，華氏譽王安石為(wei) 中國上推行‘新政’之第一人；發表演講時，華萊士又說，“彼（即王安石）於(yu) 一○六八年在重大困難之下，所遭遇之問題與(yu) 羅斯福總統在一九三三年所遭遇之問題，雖時代懸殊，幾乎完全相同，而其所采方法，亦非常相似”。

按華萊士此說，宋代中國的王安石變法居然與(yu) 20世紀美國的羅斯福新政產(chan) 生了聯係。

眾(zhong) 所周知，上世紀20年代末美國爆發了嚴(yan) 重的經濟危機，胡佛政府的自由放任政策應對危機失敗，1932年羅斯福擊敗胡佛，當選美國總統，並於(yu) 次年開始推行具有明顯幹預主義(yi) 色彩的新政，其中的農(nong) 業(ye) 新政就是由時任農(nong) 業(ye) 部長的華萊士操刀的。華萊士自述：“我任農(nong) 業(ye) 部長後，不久就請求國會(hui) 在美立法中加入中國農(nong) 政的古法，即‘常平倉(cang) ’的辦法。這個(ge) 常平倉(cang) 的名字，我是得自陳煥章所著的《孔子與(yu) 其學派的經濟原則》。”

陳煥章，康有為(wei) 弟子，光緒三十年進士，隨後赴美留學，1911年獲哥倫(lun) 比亞(ya) 大學經濟學博士學位，同年出版論著《孔子與(yu) 其學派的經濟原則》（今譯《孔門理財學》），1930年再版。陳煥章以現代經濟學的概念與(yu) 語言向西方社會(hui) 介紹了傳(chuan) 統中國的經濟學說與(yu) 與(yu) 經濟製度，其中包括常平倉(cang) 製度與(yu) 王安石新法，在西方反響很大，引起了經濟學家凱恩斯、熊彼特、社會(hui) 學家韋伯的注意。華萊士正是通過閱讀陳煥章的著作，了解了傳(chuan) 統中國的常平倉(cang) 製度，以及由常平倉(cang) 製度改良而來的王安石“青苗法”（又稱“常平新法”）與(yu) “市易法”（又稱“常平市易”）。

羅斯福新政期間，華萊士參考常平倉(cang) 製度、王安石“青苗法”與(yu) “市易法”，製訂了一係列農(nong) 業(ye) 新政，包括：1）農(nong) 業(ye) 部成立“商品信貸公司”，向農(nong) 場主、農(nong) 民提供以農(nong) 產(chan) 品為(wei) 抵押的貸款；2）設立“聯邦剩餘(yu) 商品救濟公司”，通過收購過剩農(nong) 產(chan) 品再分發給城市貧民的方式穩定農(nong) 產(chan) 品市場價(jia) ；3）聯邦剩餘(yu) 商品救濟公司還具有常平倉(cang) 的功能，在豐(feng) 年收購、儲(chu) 藏五種農(nong) 產(chan) 品（玉米、小麥、稻穀、棉花與(yu) 煙草），以備災荒，歉年則拋售儲(chu) 備的農(nong) 產(chan) 品；4）當“常平倉(cang) ”的儲(chu) 備過剩時，國家對農(nong) 產(chan) 品銷售實施配額製。

從(cong) 羅斯福政府的農(nong) 業(ye) 新政，確實可以看到王安石“青苗法”、“市易法”的影子，華萊士稱王安石變法與(yu) 羅斯福新政“所采方法，亦非常相似”，並非虛言。因此，一些研究者堅定地相信，“青苗法和市易法等措施是美國‘常平倉(cang) 計劃’的製度原型。王安石對華萊士的影響線路主要從(cong) 陳煥章而起，當時有關(guan) 中國古代思想的大量文獻，更重要的是王安石變法的青苗法和市易法內(nei) 容直接影響到他。”

美國人華萊士對王安石變法的重新發現、羅斯福新政對美國經濟危機的成功挽救，也許正好印證了陳煥章的一個(ge) 論斷：“對我們(men) 而言，《周禮》中的某些法規（即王安石的新法）似乎可以應用於(yu) 現代民主社會(hui) 。以政府借貸為(wei) 例，……如果在各方麵都具備優(you) 良的管理製度，那麽(me) ，政府最薄息的借貸不僅(jin) 幫助了處於(yu) 困難中的民眾(zhong) ，而且，也增加了國家的收入。王安石確是一個(ge) 偉(wei) 大的政治家，但他卻生不逢時。”

責任編輯：近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