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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立林作者簡介:宋立林,男,字逸民,西曆一九七八年生,山東(dong) 夏津人,曲阜師範大學曆史學博士。現任職曲阜師範大學教授,碩士生導師,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教育中心副主任,孔子文化研究院副院長(兼),中華禮樂(le) 文明研究所所長,兼任喀什大學國學院院長,貴陽孔學堂學術委員會(hui) 委員,中華孔子學會(hui) 理事,山東(dong) 曾子研究會(hui) 副會(hui) 長,《孔子研究》副主編,《走進孔子》執行主編等。著有《孔門後學與(yu) 儒學的早期詮釋研究》《出土簡帛與(yu) 孔門後學新探》《儒家八派的再批判》《孔子家語通解》《孔子家語探微》《孔子文化十五講》《孔子之道與(yu) 中國信仰》等。 |
原標題:宋立林老師在《論語·公冶長》通講的分享
來源:“洙泗社”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一年歲次辛醜(chou) 七月十八日乙巳
耶穌2021年8月25日
各位師友,大家好!第五篇《公冶長》,共有28章,總體(ti) 分量和之前各篇是差不多的,但是它包含了一個(ge) 主題,就是對古今人物的評點。古今人物可以分為(wei) 兩(liang) 類:一類是孔門弟子,一類是春秋時期的賢大夫。所以,此篇第一部分可以作為(wei) 孔門弟子們(men) 的群像,第二部分可作為(wei) 賢人氣象的一種展現。不管第十五章孔文子賢與(yu) 否,但是他具有卿大夫賢者的那一麵。
侯外廬先生在其《中國思想通史》中,在比較中西方不同的文明路徑的時候,比如說古希臘,今天我們(men) 在讀古希臘哲學的時候,它所強調智者,表現的是一種智者的氣象,能言善辯,包括蘇格拉底和柏拉圖都是如此。我國春秋時代所展現的,是一種賢人的作風。我則更喜歡用“賢人氣象”一詞,因為(wei) “氣象”與(yu) “賢人”才是最搭界的。西方靠的是思辨,我們(men) 春秋時代的這些賢人,包括《左傳(chuan) 》出現的那些名人,講的多是德行。陳來先生在他的《古代思想文化的世界》一書(shu) 中,把這些內(nei) 容梳理得很清楚。
春秋時代的賢人氣象,實際上為(wei) 儒學的誕生奠定了堅實的基礎。這不光是思想上,“天道遠,人道邇”、德行這些方麵,同時還表現在中國古代思想文化的特征上。儒家更重視人文性,人的德性問題。沿著這些路徑往前走。當然,孔子在評點曆史人物的過程中,他們(men) 也反過來在影響著孔子。大家看《史記·仲尼弟子列傳(chuan) 》開篇就講孔子師事的同時代的那些人,都是孔子取法學習(xi) 的對象。孔子思想的淵源,最主要的是禮樂(le) 文明,是周公的思想。但是春秋時代的這些賢大夫,應該對於(yu) 孔子和儒學的品格有很大的影響。這是整個(ge) 這一篇的主題,在點評人物的過程之中,孔子也表現出對於(yu) 仁愛之德的看法,因而此篇承接著《裏仁》篇,主要強調仁德的問題,這是這一篇的主題所在。
對於(yu) “子謂公冶長”這一章。公冶長是哪裏人?我們(men) 現在一般說是濰坊安丘人。在安丘有一處公冶長書(shu) 院,那裏有一棵,據說是公冶長親(qin) 手栽的銀杏樹,有兩(liang) 千多年了,比孔廟中的宋代銀杏還要早。對於(yu) “縲絏”,縲和絏二者實際上是同義(yi) 的,指的都是鎖犯人的繩索,代指監獄,二者不用作單獨區分,意思是一樣的。
“子謂南容”章,這裏的這個(ge) 南容,就是孔門賢者南宮適(kuò)。曆史上有兩(liang) 個(ge) “南宮適”,剛才劉昭也提到了,一個(ge) 是文王時期的“文王四友”之一,另外一個(ge) 就是孔子弟子。也有人說南宮適就是南宮敬叔,但是這個(ge) 說法基本上是不成立的,南宮括與(yu) 南宮敬叔是兩(liang) 個(ge) 人。
公冶長與(yu) 南宮適,他們(men) 師兄弟分別迎娶的,一位是孔子的女兒(er) ,另外一位是孔子的侄女。我對孔子擇婿的理解曾經有過別樣的理解,但是後來發現在曆史上就有這種理解,但是也被批評過是“冬烘之言”:“公冶長之賢不及南容,故聖人以其子妻長,而以兄子妻容,蓋厚於(yu) 兄而薄於(yu) 己也。”(見朱熹《論語集注》)這話是說,南容的才能顯然要高於(yu) 公冶長,孔子將有前科的公冶長招為(wei) 自己的女婿,將南容配給自己的侄女,這是怕別人以為(wei) 孔子厚此薄彼,怕別人說閑話。這種想法,可能普通人會(hui) 有,但卻把孔子想簡單了。宋代程子就曾駁斥道:“此以己之私心窺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內(nei) 不足也,聖人自至公,何避嫌之有?況嫁女必量其才而求配,尤不當有所避也。若孔子之事,則其年之長幼、時之先後皆不可知,惟以為(wei) 避嫌則大不可。避嫌之事,賢者且不為(wei) ,況聖人乎?”我就想我當年的想法很粗鄙,沒有道理。其實內(nei) 心一旦想著避嫌,就於(yu) 理有虧(kui) ,於(yu) 德有虧(kui) 。此外,孔家兩(liang) 個(ge) 女孩,年歲不一,如何避嫌?所以,如果我們(men) 用普通人的狹隘目光去看孔子,不但不能發現真實的孔子,反而恰恰反映了我們(men) 自身的狹隘。其實,這是《論語》的編者有意將二者放在一塊進行的比較,意在突出孔子知人、識人,嫁女就嫁有仁德的人。
對於(yu) “子謂子賤”章,順便提一句,宓子賤的宓,有人說讀宓(mì),也有人讀宓(fú),其實在上古音裏沒有宓(mì)這個(ge) 音,要讀宓(fú)。
“賜也何如”這一章,孔子講“君子不器”,君子不器,不是否定器。從(cong) 成器到不器,要先成器,然後成大器,再到君子不器,這是一個(ge) 否定之否定的過程,也是君子的修為(wei) 不斷攀升、深化的過程。
對於(yu) “雍也仁而不佞”章,“佞”字是說口才特別棒。宰我也好,子貢也好,這兩(liang) 個(ge) 人口才都特別好,所以他們(men) 反映也快,容易用話來噎人。當然這樣的表現對於(yu) 德性是有失的。當然反過來講,雖然儒家在言的問題上,強調慎言,道家也主張對於(yu) 說話要有所慎重。其實古代的宗教、古代的哲學,基本上都強調慎言。但是在人際交往之中,言是非常重要的手段,不要否定言,不要否定口才。不過“口才”的“才”一定要有德,“德者,才之帥也”,有“德”來駕馭“才”才行。所以在今天,我們(men) 對於(yu) 孩子的培養(yang) 強調知識、才藝,因為(wei) 知識、才藝用於(yu) 考試,能夠讓孩子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不斷的成長。而德卻是很難考察,但絕不能忽略或者放鬆,應該從(cong) 小就以“立德樹人”培養(yang) 孩子。
對於(yu) “子使漆雕開仕”這一章,還牽扯到一個(ge) 學術史的問題。韓非子提出“儒分為(wei) 八”的概念,在儒家八派之中,就有“漆雕氏之儒”。我當年專(zhuan) 門寫(xie) 過一篇《漆雕氏之儒辨正》,發在了韓國的《國際儒學研究》上。在孔門弟子當中,漆雕氏一共有好幾人,他們(men) 留下的資料雖然不多,但是關(guan) 於(yu) 漆雕氏之儒的爭(zheng) 論卻很大,漆雕開在當時應該是非常有成就的孔門弟子。
第七章“道不行,乘桴浮於(yu) 海”,這一章編在這裏,並不主要表達孔子要隱居,而是要表達孔子對子路的看法。當然我們(men) 從(cong) 這一章可以看出,孔子曾經也有過退隱的想法。我想,孔子和早期儒家,在入世與(yu) 出世方麵,是剛柔相濟、進退得宜的。“無所取材”的“材”,按照於(yu) 省吾先生的說法,應該讀為(wei) “哉”,在《尚書(shu) 》、金文中有這樣的用例。古代文例中沒見有通“裁”的。
“子路仁乎”“求也何如”“赤也何如”,這三個(ge) 人放在一塊,和“四子侍坐”章前麵三個(ge) 人是完全一樣的。大家可以對讀。
“女與(yu) 回也孰愈”章,對於(yu) “聞一以知十”和“聞一以知二”,在錢穆先生的《先秦諸子係年》中有《孔門弟子通考》,錢穆先生說:“觀孔子與(yu) 回孰愈之問,見二人在孔門之相伯仲。”顏回與(yu) 子貢這兩(liang) 個(ge) 人的能力、德行、影響力是相伯仲的。而且,子貢、子路,在《論語》當中出現的頻率要高於(yu) 顏子。本章這裏所表現的便是,第一是子貢有自知之明。第二,表示孔子的自謙。就“吾與(yu) 汝弗如也”這句話,我個(ge) 人的理解是:“是,我和你都不如(顏回)”,這是孔子的自謙,並不是在子貢的傷(shang) 口上撒把鹽。這實際上也是給子貢一個(ge) 台階下——不光你趕不上,我也趕不上。
“宰予晝寢”這一章,就如剛才衍華所說,古代和現在不一樣。現在晝寢是一個(ge) 非常正常的需求,因為(wei) 我們(men) 現在的日常生活的時間拉長了。但是在宰我當時,晝寢算是很大的過失,且孔子對於(yu) 他的學生的上進心有著非常高的期待。另外一點就是言行一致,取人、觀人,這是在之前好幾篇都談到的,所以這是講在人與(yu) 人的交往中,如何去觀察人的問題。
“吾未見剛者”章,對“剛”和“欲”的關(guan) 係,正所謂“無欲則剛”。這裏的“欲”並不是我們(men) 日常所說的“欲”。“欲”包含了好多方麵,其中一個(ge) 就是私欲,還有一個(ge) 就是“富與(yu) 貴,是人之所欲也”,這裏的欲在儒家看來是正常的欲望,這就是天理,是合理的。但是一旦涉及到私欲的時候,如“存天理,滅人欲”的人欲,就會(hui) 影響人的道德意誌的判斷。隻要有了私心,人就“剛”不起來。
對於(yu) “夫子之言性與(yu) 天道”這一章。司馬遷《史記·孔子世家》當中寫(xie) 作“夫子言天道與(yu) 性命,弗可得聞也已”。這之間的聯係和區別大家要仔細琢磨。我讀碩士的時候,寫(xie) 孔子的易教,就曾關(guan) 注過這個(ge) 問題。那麽(me) ,孔子言不言“性”與(yu) “天道”?當然“言”,而且證據多多。至於(yu) 為(wei) 何子貢“不可得而聞”,我覺得主講人引用的程子的“蓋聖門教不躐等”很對。孔子對於(yu) 程度不同的學生,教育也是不同的,孔門弟子,是不是《詩》《書(shu) 》《禮》《樂(le) 》《易》《春秋》都要學?當然未必,這其實是有抉擇、有辨別的。呂思勉先生說過,《詩》《書(shu) 》《禮》《樂(le) 》是孔門的常科,所有弟子都要學習(xi) ;《春秋》和《易》是特科,“開小灶的”,隻需要一部分人來學習(xi) 。子貢是一個(ge) 非常務實的很理性的人,他對於(yu) 巫卜這類玄妙的事,其實是不感興(xing) 趣的。馬王堆帛書(shu) 《要》篇記載,“夫子老而好易,居則在席,行則在橐”。史書(shu) 上也說孔子晚而好《易》,讀《易》韋編三絕。子貢曾向孔子請教為(wei) 什麽(me) 老而好易?關(guan) 於(yu) 這個(ge) 問題,我們(men) 把帛書(shu) 《要》篇和本章聯係起來就可以弄清楚。“夫子之言性與(yu) 天道,不可得而聞也”,是子貢聽到孔子對於(yu) 天道的言說,豁然明白,然後歎美。正如程子所說:“此子貢問父子之至論而歎美之言也。”所以這裏的“聞”,不是聽,而是聽懂的意思。道理很多,有些人就是聽而不聞。“聞”是非常重要的。這裏的“聞”可以和“朝聞道,夕死可矣”中的聞可以聯係起來理解。
對於(yu) “晏平仲善與(yu) 人交”章,我個(ge) 人有一些不同的理解。“久而敬之”應該是“晏平仲久而敬人”,不是“久而人敬晏平仲”。晏平仲和別人交往久了之後,人家才越來越尊敬他,如果是這樣的話,晏平仲與(yu) 人交往的能力也不算太高。大家注意到,人和人做朋友,久了之後,就會(hui) 變得不敬,越熟越無所謂,漸漸也就失去了人與(yu) 人之間的恭敬之心,缺少了人和人之間的距離。但是晏平仲則不然,交往越久,越能保持對他人的敬重,這是很難得的。“我敬人”這是在我的,而別人敬不敬我是很難說。我就算做得再好,別人不敬我,也無可奈何。
“三思而後行”的“三”是實指還是虛指,這個(ge) 大家可以討論。
“巧言、令色、足恭”章,在古代的注疏上,“足(zú)”都讀成“足(jù)”。足(jù)不是作腳講的“足(zú)”,足(jù)是過分,是滿足的這個(ge) “足(jù)”。在我家鄉(xiang) 的方言裏,足(jù)就是這個(ge) 意思,這是古注。當然也有把“足恭”說成“恭足”的理解,剛才主講人引用了“足、色、口”,大家也可以聯係起來,這也是一種解釋。
在“盍各言爾誌”這一章,“願車馬、衣輕裘”。古人認為(wei) 這個(ge) “輕”是衍字,可以刪掉,變成“車馬、衣裘”。“與(yu) 朋友共”,有和朋友共享之意,這正符合子路的性格,樂(le) 善好施,有俠(xia) 義(yi) 之風。“願無伐善,無施勞”,這則是更難的一種層次。人們(men) 做事容易顯擺,生怕別人不知道。當然在今天的時代,廣告的時代,自我表揚是時代的風氣,時代的需求。但是從(cong) 儒家的德性來講,“自伐其善”是有些不足的。當然最為(wei) 重要的,還是孔子說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這是孔子對於(yu) 理想時代的描述,另外一次描述在“四子侍坐”章,為(wei) 什麽(me) 孔子說“吾與(yu) 點也”?大家將這兩(liang) 章聯係起來對讀,會(hui) 發現孔子的“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懷之”和“吾與(yu) 點也”形容的,正是和諧社會(hui) 的美妙情景。
最後一章“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這又回到了最開始我們(men) 所講的:《論語》這部經典的主旨是什麽(me) ?是“以學養(yang) 成君子”!李澤厚先生曾經講過,“信”是宗教的第一義(yi) 。任何一個(ge) 宗教,教你的第一個(ge) 字就是“信”,有信仰就夠了,信就得救。但是儒家不這樣講,不是你信孔子就得救了。沒有。你可以選擇不信孔子,但是要像孔子一樣好學,要善於(yu) 學習(xi) 孔子,這樣就夠了。所以說“學”是儒者第一義(yi) ,“以學養(yang) 成君子”。隻有通過“學”這個(ge) 門徑,我們(men) 才能走進“聖域賢關(guan) ”。所以,我想最後這一章也許有深意。忠信之德,人人潛在都有,都是本具的,但是好學才能把我們(men) 的忠信之德,真正地進一步完善。人性本善,但不完善,需要學,不斷地完善,才能進入聖域賢關(guan) 。
這是我對這一篇的粗淺的認知啊,不當之處,請給位多批評。
責任編輯:近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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