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悼餘(yu) 英時，超越餘(yu) 英時
——答伟德线上平台問
作者：陳明
來源：作者授權 伟德线上平台 獨家首發
時間：西元2021年8月5日

伟德线上平台：餘(yu) 英時先生剛剛去世，在華人思想界和文化界引發高度關(guan) 注。作為(wei) 一代儒宗錢穆先生的高足，餘(yu) 英時也一直為(wei) 中國文化辯護。對餘(yu) 英時先生的思想立場，您如何定位？

陳明：首先，要表達對餘(yu) 英時先生逝世的哀悼之情。作為(wei) 當代華人著名學者，他一直關(guan) 注中國問題，用中文寫(xie) 作，並且對一些來自西方的文化壓力做出回應，在整個(ge) 漢語學界有巨大影響。

但是，按照近百年來国际1946伟德劃分，餘(yu) 英時先生屬於(yu) 五四或後五四學人，在這個(ge) 群體(ti) 內(nei) ，又屬於(yu) 自由主義(yi) 陣營。他雖然是錢穆先生弟子，但錢先生是儒家，對五四批判多多，臨(lin) 終體(ti) 會(hui) 到中國文化精髓是天人合一並且十分認同，而餘(yu) 先生不是這樣的儒家。

當然，餘(yu) 英時先生對中國有某種牽掛，但樸素的情感被他所認同的學術範式和意識形態過濾處理了。具體(ti) 表現在以一種西方中心的現代性話語描述評價(jia) 中國現代的發展變遷，而不能真正從(cong) 中國古代近代的曆史脈絡，從(cong) 十幾億(yi) 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民的倫(lun) 常日用出發來體(ti) 會(hui) 認知。即使持同樣的價(jia) 值觀，徐複觀牟宗三他們(men) 都不是這樣。徐先生歸葬故土，希望學業(ye) 有成的子女知道為(wei) 誰辛苦為(wei) 誰甜，牟宗三先生相信儒學的未來在大陸。即使許倬雲(yun) 先生，這兩(liang) 年看到美國和中國的一些情況對比，也有了一些不同以往的反思心得。至於(yu) 何炳棣就更不用說了。

餘(yu) 英時先生對韋伯《新教倫(lun) 理與(yu) 資本主義(yi) 精神》中對儒教的誤解批評的回應，完全是在韋伯本人的學術範式內(nei) 展開，說明他接受了西方中心的曆史觀。這是從(cong) 錢穆到陳寅恪都不認可的。他對儒學的肯定，也是以現代價(jia) 值為(wei) 視角和標準。這些不能說沒有積極意義(yi) ，不能說沒有學術貢獻，但今天看來，已經遠遠不夠了。他也推崇亨廷頓以來的文明論範式，但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範式的前提就是劃分文明邊界，承認各文明體(ti) 的內(nei) 在係統性，沒有意識到這正是與(yu) 現代普遍主義(yi) 話語完全不同的另一種曆史哲學。

從(cong) 這個(ge) 角度講，餘(yu) 英時先生的逝世標誌著五四一代與(yu) 我們(men) 漸行漸遠。他們(men) 值得尊敬，值得緬懷，但時代將在一種與(yu) 他們(men) 的期待不盡相同的方式發展前行。我認為(wei) ，對儒家來說，當務之急就是建立一個(ge) 不同於(yu) 啟蒙話語和革命話語的敘事體(ti) 係，把五四這個(ge) 事件整合到五千年的文明發展之中。那才是中國思想成熟文化自立的標誌，而餘(yu) 英時先生他們(men) 這輩人工作的意義(yi) 和局限也就會(hui) 看得更清楚了。

餘(yu) 先生的去世似乎成為(wei) 了一個(ge) 思想史事件，我這麽(me) 說也是基於(yu) 這樣一種理解。

附錄：

餘(yu) 英時，1930年1月22日生於(yu) 中國天津，2021年8月1日卒於(yu) 美國，原籍安徽潛山，當代著名曆史學家。台灣“中央研究院”院士、美國哲學學會(hui) 院士。

1950-1955年，就讀於(yu) 香港新亞(ya) 書(shu) 院及新亞(ya) 研究所，師從(cong) 一代儒宗錢穆先生，為(wei) 新亞(ya) 書(shu) 院文史係首屆畢業(ye) 生。1956-1961年，就讀於(yu) 哈佛大學，師從(cong) 楊聯陞先生，獲曆史學博士學位。曾任密歇根大學、哈佛大學、耶魯大學教授，香港新亞(ya) 書(shu) 院院長兼香港中文大學副校長，普林斯頓大學講座教授。

2006年，榮獲有“人文諾貝爾獎”之稱的克魯格人文與(yu) 社會(hui) 科學終身成就獎。2014年，榮獲有“東(dong) 方諾貝爾獎”之稱的唐獎首屆漢學獎。

代表著作有：《士與(yu) 中國文化》《中國近世宗教倫(lun) 理與(yu) 商人精神》《朱熹的曆史世界》《方以智晚節考》《論戴震與(yu) 章學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