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嵩陽先聖殿：耿介創建，書(shu) 院一體(ti)

作者：韋力

來源：“芷蘭(lan) 齋”微信公眾(zhong) 號

時間：孔子二五七一年歲次辛醜(chou) 五月初四日壬辰

          耶穌2021年6月13日

2020年9月20日，由橫山小為(wei) 開車，從(cong) 鄭州前往嵩山尋訪，此程的尋訪點之一乃是嵩陽書(shu) 院，這是十年前第二次前往此處，而今景區門口建了新的停車場，雖然有些簡陋，但麵積比以往大了不少。停車場入口處還建起了簡易的售票廳，購票人數比前幾年少了許多，新寇疫情對旅遊業(ye) 的衝(chong) 擊，在這裏能夠看到顯著影響。

路名牌

停車場售票處

講學

步行走到嵩陽書(shu) 院，院門前的空地上僅(jin) 有數位遊客在那裏嬉戲，如此清冷狀況讓我有些不適應，但這給拍照帶來不少便利。

被包裹起來的唐碑

對聯

此次再來嵩陽書(shu) 院的目的，主要是拍攝《大唐嵩陽觀紀聖德感應之頌碑》，但遺憾的是，而今該碑被施工圍擋嚴(yan) 嚴(yan) 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圍擋前的告示牌稱這是文物保護施工，並且很有禮貌地說“給您帶來不便，敬請諒解”。跑了這麽(me) 遠的路，無法拍照尋訪目標，其心情之遺憾，難以用語言形容。小為(wei) 勸我即來之則看之，不如再到院中去瞻仰那兩(liang) 棵古柏。

書(shu) 院標誌

牌坊

文保牌

上次來嵩陽書(shu) 院時，最讓我震憾的當然是那棵漢柏，西漢元封六年（公元前110年），漢武帝劉徹遊嵩嶽時，看到這裏有三棵高大的柏樹，他根據這三棵樹的粗壯程度，分別封它們(men) 為(wei) 大將軍(jun) 、二將軍(jun) 和三將軍(jun) 。而今三將軍(jun) 已仙逝，另外兩(liang) 棵依然枝繁葉茂，在兩(liang) 千多年前，這兩(liang) 棵柏樹已經令漢武帝為(wei) 之驚歎，如此算來，它們(men) 的年齡恐怕超過了四千歲。站在這兩(liang) 棵柏樹前，會(hui) 讓人感歎人壽命之短促。

大將軍(jun) 柏

二將軍(jun) 柏

之後又參觀了碑廊，在這裏看到了耿介墓碑，這是上次未曾留意者。今日所見之嵩陽書(shu) 院跟耿介的努力修複有直接關(guan) 係。

碑廊

嵩陽書(shu) 院始建於(yu) 五代後周，當時的建築規模乃是由一個(ge) 主體(ti) 院落及周圍多個(ge) 獨立院落組成，到清初方整合成如今的整體(ti) 院落。清康熙十三年，知縣葉封在明代嵩陽書(shu) 院故址之上重新建起了書(shu) 院，同時建造了書(shu) 院圍牆，把幸存的兩(liang) 棵大柏樹圍入院中。

此後不久，葉封返京任職，他離開時嵩陽書(shu) 院的修複工程並未完工，繼其任者乃是登封名儒耿介。從(cong) 康熙十六年開始，耿介主持嵩陽書(shu) 院院務，從(cong) 這一年到康熙二十八年間，他陸續在嵩陽書(shu) 院內(nei) 建起了先師殿、三賢祠、麗(li) 澤堂、道統祠等幾十組建築。在此期間，耿介號召許多官員和鄉(xiang) 紳為(wei) 嵩陽書(shu) 院捐款，使得書(shu) 院的規模擴大了許多，同時嵩陽書(shu) 院的學田也超過了千畝(mu) 。更為(wei) 重要的是，耿介撰寫(xie) 了《嵩陽書(shu) 院誌》，該書(shu) 完整地記錄了與(yu) 書(shu) 院有關(guan) 的曆史沿革以及相關(guan) 史料，成為(wei) 了研究嵩陽書(shu) 院最重要的著述。

《嵩陽書(shu) 院誌》一書(shu) 乃是從(cong) 嵩山的奇特地貌和重要位置講起：“深而探之，則峰巒岩壑不一其狀，奇木嘉卉不一其色。靜而聆之，則珍禽靈鳥不一其聲。幽而會(hui) 之，則陰晴朝暮風煙雨雪不一其變。”同時他在《誌》中引用《詩經》中“崧高維嶽，駿極於(yu) 天”一句，以此說明嵩山在五嶽中的重要地位。

從(cong) 漢代開始，天子就來此祭拜，名人的足跡也絡繹不絕，故耿介感慨說：“宇內(nei) 名區，未有若此者，宜其居天地之中，為(wei) 群嶽之宗也軟。”

按史料記載，嵩陽書(shu) 院原本是一座寺廟，該寺創建於(yu) 北魏孝文帝太和八年，刊刻於(yu) 東(dong) 魏天平二年的《中嶽嵩陽寺碑》所載：“大德生禪師，以此山，先來未有塔廟，禪師將欲接引四生，卜茲(zi) 福地，創立神場。北靠高峰，南臨(lin) 廣陌，西帶浚澗，東(dong) 接修林。於(yu) 太和八年歲次甲子創造伽藍，築立塔殿。”

嵩陽寺乃是由大德生禪師創建，到隋大業(ye) 年間，隋煬帝命道士潘誕為(wei) 自己修煉長生不老丹藥，於(yu) 是將嵩陽寺更名為(wei) 嵩陽觀，這裏變成了道觀。唐弘道元年，高宗李治與(yu) 武則天兩(liang) 次前來嵩山，將嵩陽觀作為(wei) 行宮，更名為(wei) 奉天宮，後來又改名為(wei) 太乙觀。

五代時期，後唐靖泰元年至三年間，進士龐式與(yu) 南唐學者舒元、道士楊納在此聚徒講學。他們(men) 感慨於(yu) 連年戰亂(luan) 對儒統的破壞，於(yu) 是他們(men) 上書(shu) 朝廷，提請將太乙觀改為(wei) 書(shu) 院。後周顯德二年，世宗柴榮同意所請，於(yu) 此創建了太乙書(shu) 院。

嵩陽書(shu) 院的興(xing) 盛與(yu) 崇福宮的建設有直接的關(guan) 係，崇福宮建造在嵩陽書(shu) 院附近。按照當時大的範圍而言，原本崇福宮就在嵩陽書(shu) 院範圍內(nei) ，但是崇福宮地位不凡，它是專(zhuan) 門為(wei) 宋真宗祈求福佑的場所，故當年朝廷都會(hui) 委派官員提舉(ju) 或管勾崇福宮。原本朝臣能以到崇福宮任職為(wei) 榮，後來因為(wei) 王安石實行變法，崇福宮成為(wei) 了安置政見不同者之處，範仲淹、司馬光、二程、李綱等人都曾提舉(ju) 崇福宮，但這隻是個(ge) 閑職。然而這些大儒卻把文風帶到了嵩陽書(shu) 院，正是他們(men) 在這裏講學著述，使得該書(shu) 院名揚天下。

在宋初時，這裏仍沿稱五代舊名，叫太乙書(shu) 院，宋至道二年，太宗賜“太室書(shu) 院”匾額。宋仁宗景祐二年，皇帝下令重修太室書(shu) 院，並將其改名為(wei) 嵩陽書(shu) 院。

金世宗大定年間，書(shu) 院又改名為(wei) 承天宮。元惠宗至正年間，該書(shu) 院又易名為(wei) 嵩陽宮。明嘉靖五年到十年，登封知縣侯泰在嵩陽宮舊址之上複建書(shu) 院，重建的書(shu) 院規製已基本完備，然到明天時，嵩陽書(shu) 院又衰落了下來。直到康熙年間葉封的重建，及耿介的完成，才使得嵩陽書(shu) 院有了今日的規製。

耿介墓碑

而今在書(shu) 院的碑廊內(nei) 看到了耿介墓碑，由此讓我感慨於(yu) 他對嵩陽書(shu) 院所作出的巨大貢獻。上次來書(shu) 院的探訪，主要是為(wei) 了參觀藏書(shu) 樓，並未留意到書(shu) 院的整體(ti) 規製，近些年查與(yu) 嵩陽書(shu) 院有關(guan) 的史料時，都會(hui) 提到耿介的作用，這使我再來此地時開始留意書(shu) 院的整體(ti) 規製。

葫蘆形泮池

池內(nei) 有水

而今的嵩陽書(shu) 院分為(wei) 五進院落，進入大門後的第一進建築就是先聖殿，該殿又名先師祠，此祠就是耿介在康熙二十五年創建的。走到此祠前，方留意到門前有一小型的泮池和狀元橋，這顯然是文廟的必備設施。至此時，我方覺得耿介所建先師祠應該就是文廟。

狀元橋

眼前所見的泮池規製很小，占地約十幾平米，周遭有石護欄，泮池呈葫蘆狀，這與(yu) 他處形象不同。從(cong) 石質上看，這個(ge) 狀元橋是新近修複的，沒有用古石條，不清楚是不是按照當年泮池的形狀修複的。

泮池的前方乃是書(shu) 院的大門，想來其兼任著戟門的作用，此門乃是康熙十三年葉封修建。乾隆四年，由登封縣知縣施奕簪重修。門楣上掛著“嵩陽書(shu) 院”匾，沒有題寫(xie) 落款，兩(liang) 側(ce) 的抱柱上掛著一副對聯：

近四旁，惟中央，統泰華衡恒，四塞關(guan) 河拱神嶽；

曆九朝，為(wei) 都會(hui) ，包伊瀍洛澗，三台風雨作高山。

先聖殿前的古碑

對聯的落款為(wei) “禦筆”，名下刻著乾隆兩(liang) 方印章，但對聯的字跡與(yu) 尋常所見的乾隆書(shu) 風相去較遠。山門的內(nei) 側(ce) 也無戟門或大成門的字樣，隻是其廊內(nei) 左右兩(liang) 邊的磚雕有些特色，看上去感覺是乾隆時代的舊物。

先聖殿

孔子像

聖跡圖

泮池後幾米的地方，就是先聖祠，祠堂處在一米多高的月台上。月台的左下方立著幾十塊古碑，瀏覽一番，未曾看到介紹先聖殿之碑。走入殿內(nei) ，裏麵的布局與(yu) 尋常所見的大成殿差異較大：正前方有一尊孔子像，其身姿像是孔子行教圖，但開臉卻與(yu) 古代刻石的形象差異較大。後來查資料，有的文中稱這尊像乃是今人根據唐代吳道子所繪孔子像泥塑而成，之後給其塗上了金漆。此像後有一屏風，正中書(shu) 寫(xie) 著《論語》上的一些名言。

顏子像

子思像

孔子像的兩(liang) 側(ce) 各有兩(liang) 塊新刻石，上麵所刻形象分別是四配，但刊刻手法乃是當今流行的激光雕。左右兩(liang) 側(ce) 的牆上各有一幅《聖跡圖》，餘(yu) 外殿內(nei) 無他物。尤為(wei) 奇特的是，頂棚乃是現代式的吊頂，但地麵所鋪方磚似為(wei) 舊物。看到這種狀況，不免令人有些泄氣。

道統祠

匾額

先聖殿後麵是道統祠，《嵩陽書(shu) 院誌》中載有閻興(xing) 邦所撰《嵩陽書(shu) 院新立道統祠記》，該記中稱：“古今有治統，有道統，皆君相師儒共為(wei) 任之者也。以治行道，天於(yu) 是生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以立乎上而治益隆。以道佐治，天於(yu) 是生孔子，以修乎下而道不墜。統之所在，惟孔子集其成。曆千萬(wan) 世。學術以明人心，以正邪說，暴行者不得作，所以賢於(yu) 堯舜，而自周公以來，未有敢與(yu) 之並者。”

此文稱古代有治統又有道統，君用儒師來治理天下，乃是以治行道、以道佐治。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後，有了孔子，方使得道統不墜，故孔子乃是集大成者，他的功勞不在堯舜之下。從(cong) 周公之後，沒有人能與(yu) 孔子相並提。然走入道統祠內(nei) ，裏麵擺放的三尊頭像則是帝堯、夏禹和周公，並沒有擺放孔子像。但想到先聖殿處在道統祠之前，至少在耿介看來，孔子應當排在這些先賢之前，說明他更看重孔夫子。

耿介所撰《嵩陽書(shu) 院創建道統祠記》中先解答了何以要在道統祠內(nei) 祭祀這三位聖人：“以嵩丘古陽城地，堯所嚐遊，禹避位，周公測景於(yu) 此，三聖人皆道統所關(guan) ，宜並崇祀。”

三尊石膏像

看來堯、禹、周公都來過嵩山，並且與(yu) 道統有關(guan) ，所以這裏麵要供奉此三位聖人。但從(cong) 介紹牌上了解到“室內(nei) 供奉石膏頭像”，這肯定不是耿介製作的。隻是這千年古書(shu) 院中，擺放幾尊石膏像，似乎與(yu) 其悠久的曆史不相匹配，更何況耿介在《道統祠記》中強調：“蓋千聖相傳(chuan) 一道，千聖傳(chuan) 道一心。堯、禹、周公之心即舜、湯、文、武之心也，舜、湯、文、武之心即孔子之心也，孔子之心即顏、曾、思、孟、周、程、張、朱之心也。”

在耿介看來，孔子傳(chuan) 承的就是堯與(yu) 周公的觀念，而這個(ge) 觀念又傳(chuan) 導給顏、曾、思、孟，直至到二程、張載和朱子。

藏書(shu) 樓

按照文獻記載，道統祠的右前方另建有先賢祠，此祠是在康熙十六年由耿介與(yu) 郭文華等人捐資修建，裏麵專(zhuan) 祠二程和朱熹。而今此祠已看不到蹤影，道統祠前乃是講堂，此處就是二程講學處。講堂前的月台相傳(chuan) 就是“程門立雪”故事發生地。道統祠之後乃是藏書(shu) 樓，如果按照文廟的規製，此處應是啟聖祠，但嵩陽書(shu) 院內(nei) 無此設施。

崇儒祠

崇儒祠大門緊閉

藏書(shu) 樓左右兩(liang) 側(ce) 分別是觀善堂和崇儒祠，崇儒祠乃是康熙二十五年由耿介捐資修建的。

藏書(shu) 樓一樓內(nei) 景

西廡

走入藏書(shu) 樓，裏麵擺放著一些道具式的線裝書(shu) ，隻是二樓不讓參觀，不知上麵是否祭祀孔子先人，按照嵩陽書(shu) 院原有的布局，藏書(shu) 樓前方左右兩(liang) 側(ce) 分別有三益齋與(yu) 四勿齋，而今這裏布置成了展廳，從(cong) 外觀看上去，更像是文廟大成殿前的兩(liang) 廡。

東(dong) 廡

東(dong) 廡內(nei) 景

耿介無畫像

乾隆畫作

兩(liang) 廡內(nei) 僅(jin) 懸掛著展板，分別介紹著曆代名儒，其中有耿介及其弟子景日昣的簡介，但兩(liang) 人都沒有畫像，我原本想看看耿介的尊容，在這裏我看到了乾隆皇帝畫的大將軍(jun) 柏複製件，此畫原件在十幾年前出現在北京某場拍賣會(hui) 的預展中，而今在此看到複製件，略有如逢故人之感。

責任編輯：近複